花满楼端详许久,才轻轻下笔开始画,他的动作很轻柔,神色非常认真,似乎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良久,花满楼放下手中的眉黛,有些不确定道:“这样画如何?”
俞青转过身,对着镜子打量片刻,微微一笑,“很好啊,比我自己画的都要好看。”
花满楼嘴角噙着满足的笑意,温柔地拥住身前的人,看着镜中的俪影,轻笑道:“那以后我每天都帮你画眉。”
婚后的日子很简单,也很温馨,他们在桃花堡住了数月,便回到了百花楼,养花、对弈、烹茶,行医治病,偶尔也会出去走走看看。
江南自古繁华,而作为六朝古都的金陵,其风流繁华更胜别处。
“今天的庙会人也太多了,骨头架子都差点被挤散了。”俞青捶了捶肩膀,喟叹道。
花满楼帮她揉了揉手臂,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抱起她,放在椅子上坐下,笑道:“别乱动。”
俞青微微挑眉,不解道:“做什么?”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乖乖坐着不动。
花满楼微笑不语,转身取来一双粉紫色绣花缎鞋,这绣鞋以雪缎为底,鞋面上绣着一双展翅欲飞的彩蝶,蝶翼上镶着几颗绿豆大的粉色珍珠,十分精致。
“你素来喜洁,我看你的鞋子方才弄脏了,就去给你买了一双。”
说罢蹲下身,轻轻给她换上,果然刚刚好,粉紫色缎鞋衬着雪色罗袜,越发显得一双纤足小巧玲珑。
俞青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七童,你……”
他今日穿着白色镶金边的织锦长衫,任谁见了也要赞一句翩翩佳公子,但现在,他却蹲身在给她穿鞋。
“哎呀,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没想到花满楼居然有帮女人穿鞋的一天。”嘴角噙着坏笑,吊儿郎当走出来的,不是陆小凤还有谁?
“男人帮妻子穿鞋本就是夫妻情趣,陆小鸡你又没有娶妻,自然不知道其中的乐趣。”说话的是陆小凤身旁的男子,他的相貌只是清秀,一双眼睛却灵活至极。
陆小凤闻言不服,“你也没有娶妻,咱们半斤八两,大哥别笑二哥。”两人说着说着又斗起嘴来。
花满楼与俞青对视一眼,目光中都是无奈的笑意。
良久,两人总算暂停了下,俞青看向陆小凤,“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这是花家在金陵的别苑,知道的人并不多。
陆小凤苦笑摇头,“别提了,我们腿都快断了,先是跑到百花楼去找你们,却没看到人影,只好去桃花堡打听,花六哥告诉我你们到这儿来了,我才和猴精来的,都等了你们大半天了。”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看向花满楼的目光颇为微妙,“只是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花满楼。”
花满楼却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妥,对着陆小凤调侃的眼神视若无睹,微笑道:“陆兄,你与司空兄今日来寻我们可是有什么事?”
陆小凤闻言才想起正事,也没兴致再与司空摘星斗嘴,皱眉叹了口气道:“我们是来找俞青帮忙的。”
俞青微微一怔,“帮什么忙?”
司空摘星看了眼面色不大好的陆小凤,插话道:“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相约比剑,八月十五,紫禁之巅,你们没听说吗?”
俞青这才恍然,点了点头道:“如今江湖上都传的沸沸扬扬,我们自然听说了,我和七童原本也打算月底便去京城的。”
花满楼也明白了他们的来意,“我和阿青早已商议过了,这场比剑已经无法避免,只能见机行事,看到时候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他虽不喜西门吹雪身上的杀气,却也是真心把他当朋友的,他没有去研究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的剑法谁高谁低,因为到时不论谁胜谁败,都免不了有一人死亡,而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陆小凤闻言松了口气,“你们会去那就再好不过了,有俞青在我也放心多了。”
叶孤城与西门吹雪都是他的朋友,他不想他们任何一个人出事,然而两人的性子都不是听人劝的,何况他心里也清楚,他们盼着这天也已经许久了,这场比剑任谁都无法阻止,哪怕是他们自己也不能。
他自从听到了比剑的消息后便一直忧心忡忡,现在才稍稍安定下来。俞青医术通神,本身亦有不凡手段,有她出手,说不定真能挽回一二。
……
七月底,俞青一行人抵达了京城。
这次他们没有去住花家的别院,而是与陆小凤一起住进了老字号糕点铺合芳斋。
俞青也见到了闻名已久的剑神西门吹雪,一身白衣如雪,气质冷冽,果然是个如剑一般的男人。
一看到俞青,西门吹雪的眼睛忽然亮的吓人,他感受到了这个白衣女子身上一闪而逝的剑气,这是个剑道高手。
西门吹雪不禁跃跃欲试,“你也用剑?可否一战?”
俞青不禁有些头疼,无奈道:“西门庄主,我虽然会剑术,但并不是剑客。”
西门吹雪的剑法是杀人的剑法,一旦出鞘,势必饮血,最后不是他杀人,便是被对方所杀。
若纯以功力而论,当世能胜过她的寥寥无几,但于剑道上的造诣却比不上西门吹雪。
无仇无怨的,她可不想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花满楼微微一笑,“西门庄主,内子不过粗通剑术,于剑术一道并无研究,只怕不是庄主的对手。”
陆小凤也急忙打圆场,“西门,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准备半月后与叶孤城的比试,现在就别想其他了。”
西门吹雪闻言,定定地看了俞青一眼,终究没有再要她拔剑。
转眼便到了八月十五,,俞青与花满楼并没有去紫禁城观战,而是在合芳斋内静候。
半夜,西门吹雪冷着脸,抱着一个白衣染血的人回了合芳斋。
陆小凤冲在最前面,“俞青,你快看看还有没有救!”
叶孤城伤在心口,看着已无气息,俞青心下微惊,上前诊视了一番,才轻舒了口气,“叶城主伤势不轻,但好在西门庄主刺下去时临时变招,偏离了心脏几公分,又及时给他服下了回生丹,止了血,护住了那一丝生机,如今不过是假死状态,虽然凶险,但并无性命之危,这几日我会给他施针,若无意外,三日后就可醒来了。”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接连几日,俞青都对叶孤城施针治疗,再以灵力续其心脉。
三日后,叶孤城果然清醒了过来。他身体底子好,又有俞青与西门吹雪两大医道高手在,伤势恢复的很快。不过几日,便可下床走动了。
叶孤城伤势已无大碍,至于其他纠葛就不是俞青与花满楼能管的了,两人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当即向众人辞行:“此间事了,我们也该告辞了。”
陆小凤知道他们夫妻俩的性子,也没有多留,只笑道:“你们这次打算去哪儿玩?”
花满楼看向身旁的妻子,微微一笑,“我们打算到处去走走,看看各地的风土人情。”
俞青微牵住他的手,嫣然一笑。
荷花开后西湖好,载酒来时。不用旌旗,前后红幢绿盖随。
画船撑入花深处,香泛金卮。烟雨微微,一片笙歌醉里归。
西湖上,一叶扁舟在湖上飘荡,都说六月天,孩儿脸,方才还是艳阳高照,忽然又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一只白皙如玉的纤纤素手伸了出来,“七童,你看,外面下雨了。”
“别顽皮了,快把手收进来,别一会儿淋湿了。”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语声既无奈又宠溺。
船舱内的小几上是烧的正热的红泥小火炉,炉上温着清酒,袅袅余香飘散在空气中,淡淡地氤氲开来。
软榻上相拥坐着一双俪人,男子一身浅蓝色织锦长衫,疏朗俊雅,怀中女子则是一袭白色轻纱长袍,姿容如雪,两人倚在窗边,看着远处景致,喁喁细语。
窗外雨声绵绵,偶尔有细细的雨丝调皮的飞进来,远处青山如黛,细雨朦胧中,一切都好似一幅画一般。
小舟在湖中慢慢飘荡,越飘越远。
远处忽有缥缈的歌声传来,“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作者有话要说:
ps:下章前往新世界
第32章 清穿(1)
顺治十一年, 中秋佳节刚过去没几天, 京城内外的, 一片繁华, 而紫禁城内,气氛却十分沉闷,因着皇后病重,宫内上下, 人人胆战心惊。
日暮时分,永寿宫内寂静无声,西暖阁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紫褐色褂子的宫女端着一个托盘进来, 房内静悄悄的。
她看了眼纱帐后沉睡的女子, 小心翼翼把托盘放下, 拍了拍趴在床榻边打盹的绿衣宫女,示意她跟着出来。
两人轻手轻脚出了里间,绿衣宫女看到托盘中的药碗, “乌兰姐姐, 药已经煎好了?”
乌兰向里间看了一眼, 轻声道:“塔娜, 主子一直都没醒过吗?”
塔娜苦着脸摇了摇头:“没有,我一直守着,可是主子到现在还没醒。”
“既然主子还没醒,那我就先放暖盒里吧,唉, 你也累了一天了,先下去梳洗休息一下吧,可别累病了,这里我守着就行了。”乌兰看着塔娜双目红肿,神情疲倦,叹了口气道。
塔娜这才发觉全身酸痛,出了一身汗,身上的棉衣都湿透了,苦笑着抹了抹眼角,“我没事,就是担心主子,都三天了,主子还没醒,都是我的错,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那天我说什么也要拦着主子。”
乌兰拍了怕她的肩膀,安慰道:“这次的事也不能怪你,你也别太自责了,谁也没想到皇上会在那时候跑过来,还发生那样的事。”
“不,都怪我,要是我不告诉主子那件事,主子就不会跟皇上吵起来,也不会因此昏迷不醒,都怪我。”塔娜想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主子,不禁流下泪来。
“别想那么多了,刘太医说主子的烧既然退了,那便没什么大问题了,今日应该会醒来。”乌兰拍了拍塔娜的肩膀,安慰道。
塔娜抹了抹眼泪,哽咽道:“可是主子醒来了又该怎么办呢?这三天皇上一步都没踏进咱们永寿宫,要不是主子还病着,指不定会怎样呢,咱们主子是草原上的明珠,几时受过这种委屈。”
说到此处,塔娜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一沉,咬牙切齿道:“说来说去,都怪那个狐媚子,身为弟媳却勾引皇上,要不是她不知廉耻,主子也不会…”
“闭嘴!这种话也是可以乱说的吗?”乌兰吓了一跳,及时喝止了塔娜的大逆不道之语。
匆匆打开门左右望了望,见附近没有别人,乌兰这才松了口气,转身看向脸色苍白的塔娜,咬牙道:“你不要命了?这些话也敢乱说?幸而没有其他人听到,否则传了出去,连主子也保不住你!”
皇上同那位的事虽然瞒得紧,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在这宫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无人敢议论罢了。
自从前些时日那几个私下说闲话的小宫女忽然没了踪影,宫里的人更是胆战心惊,纷纷闭紧了嘴巴。
乌兰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塔娜,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是为主子鸣不平,只是你要记得,这里是皇宫,不是咱们科尔沁。
主子的处境本来就艰难,我们是主子的人,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主子,一定要谨言慎行,万万不能给主子惹麻烦。你刚才那话若让人听到了,又会是一场祸事。”
塔娜也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刚才失言,想到那几个宫女的下场,脸色顿时一片煞白,咬住唇低声认错,“乌兰姐姐,是我糊涂了,我是一时情急,这才失言,下次绝不会再犯了。”
乌兰见她想明白了,心下松了口气,道:“知道你担心主子,只是你也不想想,咱们主子是科尔沁的公主,代表的是咱们科尔沁,岂是说废后就能废的?
不管怎样太后娘娘也不会同意的,况且皇上不过是正在气头上,才说出这些话来,过一段时间气消了就没事了。至于其他人……”
说到此处,乌兰也皱了皱眉,厌恶道:“咱们主子是皇上的发妻,是这大清的皇后,岂是那等人能比的?皇上也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况且有太后娘娘在,她翻不了天的,不管她有什么念头,也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她比塔娜看的清楚,现在的大清可不是□□那会了,如今大清入关不久,正是给天下汉人做,太后又怎会容许皇室出现兄夺弟妻的丑事?
何况贵太妃也不是好相与的主,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被人戴绿帽子,那女人再有本事,也进不了这后宫。
乌兰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西洋钟,道:“你先下去歇会儿吧,有事我叫你,约莫酉时左右再去厨房熬点银耳燕窝粥,再做几样清淡的小菜端来,主子病了几天,到现在还没吃过什么东西。”
塔娜点了点头,“好,乌兰姐姐,我先下去了,如果主子醒来便唤我。”
乌兰颔首,“去吧,这里有我呢。”
房内顿时安静下来,躺在床上的人才慢慢睁开眼睛,呆呆的望着头顶明黄色的帐子,良久过后,又慢慢闭上了眼睛。
慈宁宫内。
“苏茉尔,孟古青现在怎么样了?”孝庄盘膝坐在炕上,手中捻着佛珠,淡淡道。
“皇后娘娘前日醒来后便没再烧过,刘太医说只要别动气,好好静养一段时间就会痊愈了。”苏茉尔回话道。
孝庄点了点头,忽道:“福临呢,就没去看过一次?”
外面的人并不知道这次皇后病重的原因,宫内的人却瞒不了,这次动静闹得这么大,只怕宗室那边也得了风声。
皇后病危,皇帝却对此不闻不问,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
苏茉尔觑了眼孝庄的脸色,低声道:“皇上这几天都在乾清宫处理政务,并未踏足后宫,只今日一早起来便往宫外去了。”至于去了哪里,两人都心知肚明。
孝庄捻着佛珠的手一顿,沉默片刻,方淡淡道:“宫外的事你让人多看着点,一旦有什么动静及时回我。至于孟古青那边,你让太医院的人精心些,却什么药材也只管到慈宁宫来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