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茉尔应了声,道:“皇后娘娘病情倒无大碍了,只是自从前日醒来后就没怎么说过话,我瞧着连性子都变了,安静了许多。”
苏茉尔想起昨日看到的人,心中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可以说是看着皇后长大的,皇后是典型的蒙古姑娘,爱说爱笑,性子也有些骄纵跋扈,不然这次也不会跟皇帝动手。
然而昨日见到的人却让她吃了一惊,安安静静的,人也瘦了一大圈,脸白如雪,也不怎么说话,她这个素来心冷的人看了都有些不忍。
孝庄闻言,叹了口气道:“经历了生死,性子有些改变也不足为奇,只希望她经此一事能长进些。罢了,这孩子这次也是遭了不少罪,一会我去看看吧。”
孝庄原本对这个侄女也是颇为喜爱的,只是孟古青这三年来的表现实在让她失望,骄纵任性,目光短浅,行事又冲动鲁莽,不顾大局,教了这么久都没有一点长进。
这次更是离谱,堂堂一国之后竟跟皇帝大吵大闹,还动起手来,简直闻所未闻。
福临性子本就执拗,吃软不吃硬,孟古青这性子,实在是不适合皇后这个位子。
想到此处,孝庄面色微沉,轻阖双目,罢了,再看看吧,实在不行,为了大清和科尔沁,也只能委屈孟古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记载董鄂妃是顺治十三年入的宫,但博果尔却是顺治十二年二月受封为襄亲王,这时候他虚岁才十五,并无任何功绩忽然封王,一年后又忽然薨世,不得不让人脑洞大开。因此本文设定为董鄂氏与顺治早就于十一年就已相识,只是因身份等原因才在两年后入宫。
第33章 清穿(2)
乌兰看着静立窗前的素色身影, 不知为何, 眼前的人明明神情平静, 乌兰却从那纤细单薄的身影上感受到了一种沉郁的悲伤, 莫名的鼻头一酸,几乎要流下泪来。
“乌兰,怎么了?”清淡的声音传来,眼前的人浅笑道, 似乎方才的一切是她的错觉。
乌兰有些怔愣,片刻后回过神,擦了擦眼角,“主子您有什么吩咐?”
俞青微微一顿, 道:“去藏书阁给我找些书来吧。”宫里的日子实在太无聊了, 不找点事情打发时间实在难过。
乌兰闻言, 看了她一眼,视线中划过了一丝明显的担忧,欲言又止, “主子您大病初愈, 又何必……”
俞青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原来的孟古青是真的对顺治一往情深, 知道顺治喜欢汉学,便私下里找了许多诗词歌赋过来,每日挑灯夜学。
然而她出身蒙古,自幼接触的是骏马草原,连汉话都说不全, 更别提学习诗词歌赋了,何况这个草原上长大的姑娘虽然聪慧,但于这诗词一道实在没有什么天分。
好不容易学会了几首诗,满以为会令对方刮目相看,谁曾想迎来的却是无情的打击?
俞青知道现在的行为肯定让乌兰她们误会了,当下也不想解释什么,摆了摆手,乌兰无法,终究还是领命下去了。
此时已是秋末,天气日渐寒冷,俞青坐在窗前,翻阅着乌兰给她拿来的道德经,却见乌兰快步进来,“主子,太后娘娘来了。”
俞青微微一惊,放下书卷迎了出去。
才到宫门口,便见迎面走来一行人,当前一人一身明黄色褂袍,头戴花钿,浑身上下一丝不苟,眼角虽然有了不少岁月的痕迹,但眉目明丽,风韵犹存,能够看出年轻时是个绝色美人。
这位就是历经清朝三代帝王的女人。
俞青蹲身行礼,孝庄摆了摆手,示意苏茉尔扶她起来。对着俞青伸出手,“孟古青,到姑母这边来。”
俞青站起身,伸手扶着孝庄往前走。
孝庄看着眼前的女子,孟古青素日喜穿颜色鲜亮艳丽的衣裳,不是明黄便是大红,头发也都是繁复高贵,满头珠翠。
今日的孟古青却没有像往常那般打扮华丽,身上只穿着件浅蓝色的旗装,银线绣着朵朵白梅花,满头乌发只梳了个简单的小两把头,除了一支玉兰花簪外别无他物。
虽然简简单单,却清雅沉静,别有一种气质,几乎是变了个人一般。
孝庄从未见她这般形容,按下心中的诧异,温声道:“孟古青,你的身子怎么样了?可好些了?”
俞青微微一笑,“已经没事了,姑母您别担心。”
孝庄看着孟古青雪白额角上的疤痕,心下也有些怜惜,拍了拍孟古青的手背,轻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这次可吓坏我了,幸而有惊无险,否则你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跟你额祈葛交代?”
俞青闻言微微垂眸,掩下目光中的嘲讽,“是侄女不好,让您操心了。”
明明是顺治先打了孟古青一耳光,还扬言废后,才导致孟古青失控,争执之时撞到脑袋,又淋了雨,才高烧不退,重病垂危。
妻子性命垂危,不论是作为丈夫还是表哥,哪怕再厌恶,于情于理都应该过来看看,何况这伤很大程度上是顺治造成的。
然而这些天,顺治却一回都没来过,也没打发人来看过,不闻不问,孝庄却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果然,亲儿子与侄女到底是不一样。
孝庄在炕上坐下,一眼瞥见桌上的道德经,目光微微一闪,面上却不动声色,看着眼前淡定从容的孟古青,微微一笑,似乎不经意道:“你这孩子怎么看起这些书来了?往常不是总说看到书本子就头疼么?
我还记得那年你缠着我教你汉学,结果学了好几天只学会一首静夜思,之后再不肯学了,没想到如今倒大变样了,连道德经都看得懂了。”
俞青似乎并没有察觉孝庄探究的眼神,闻言微微一怔,皱眉思索了片刻,随即微笑道:“姑母您记错了,您当初教我的是千字文,不是唐诗。”
孝庄闻言,眸光一闪,笑道:“是吗?看来是我年纪大了,记错了。”
孟古青微微一笑,说到此处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道:“孟古青以前不懂事,现在才明白汉学的博大精深,确实值得我们学习。这几年也没什么长进,这一年还是跟着乌兰学了些。”
孝庄闻言看垂首站在一旁的乌兰,点了点头道:“我记得这丫头是你额吉给你□□的,如今看来确实不错,竟让你主子学会了这么多。”
乌兰闻言,恭恭敬敬地跪下,道:“这是主子聪慧过人,奴才不敢居功。”
孟古青微微一笑,“侄女以前总是对汉人的东西不屑一顾,姑母您好心教我,我却不肯认真学,每次您布置功课都是偷偷找人帮我代笔。这次大病一场,侄女才想明白了很多事,以前是孟古青太任性了,现在也是想着多读些书,修身养性,改一改以前的火爆脾气。”
孝庄闻言,面色柔和了许多,拍了拍孟古青的手,微笑道:“你如今明白过来就好,如今这天下虽是我大清的,但汉人的东西却仍有许多值得我们效仿,你既有这个心,日后就好好用功,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姑母。”
孟古青垂眸,随即微笑道:“那以后侄女就打扰您了。”
孝庄走后,永寿宫又恢复了宁静。
俞青斜倚在软榻上,以手支额,神情莫测。
她知道自己的性子与原本的孟古青相差太大,对外虽说是经历生死性情大变,但也难免会让有些人疑惑,只是也顶多是疑惑罢了,这个时代的人思想可没那么先进,一下子就能联想到借尸还魂上去。
她的性情本就与孟古青完全不同,若一直伪装成火爆直爽的脾性实在太累,况且即便她掩饰的再好,也总有疏漏的时候,还不如一开始就以本来的性格呈现于人前。
有重病垂危、感悟生死这个说法做铺垫,又有原主的完整记忆,也不用怕别人起疑。
只是若按原本的历史轨迹,顺治将会在不久后废后,理由是‘无能’,这完全是个不是理由的理由,“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这个皇后是多尔衮为他定下的,对顺治而言,是他人生中莫大的屈辱。
当初多尔衮为顺治定下这桩婚事,尽管顺治心中不满,但慑于多尔衮的威势又不敢明着反对,只好忍气吞声,违心随从。
多尔衮死后,顺治依旧把对多尔衮的怨恨迁怒到自己的皇后身上,成婚后就没有给过孟古青一天好脸色。
顺治原本还迫于科尔沁与孝庄的压力,一直强忍着,待到亲政,自觉已经有了底气,何况又找到了自己的‘真爱’,自然不会再留着这个占了他心爱女人位置的眼中钉。
顺治是铁了心要废后,连孝庄都挽回不了,而在侄女和儿子之间,在家务与国政之间,孝庄到底还是选择的后者。
而孟古青又何其无辜?这个姑娘原本是蒙古的公主,大草原上的明珠,带着满腔欢喜嫁给了青梅竹马的表哥,却成了顺治与孝庄斗争的牺牲品,一辈子幽居禁宫,生死不明。
如今她既已代替孟古青活下去,就绝不会让这个悲剧发生。
……
宫外,一处幽静的小院。池边的凉亭中,一双男女依偎着喁喁细语,侍候的宫人们都远远站着,不敢打扰了那对鸳鸯。
乌云珠靠在顺治的肩上,痴痴地看着眼前帝王俊美无俦的脸庞,面颊上一片晕红,眸中的波光柔的快要滴出水来。
她从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会站在这天下最尊贵的男人身边,成为他最爱的女人。
这一切都像一个梦一般,美好的有些不真实,他们情投意合,心心相印,一起谈诗论词,弹琴作画。
他给了她无上的宠爱与温柔,让她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而这些,都是博果尔不能给她的,这才是她梦寐以求的爱情。
只是为什么,她不能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为什么,他身边还要有其他女人?
盈盈如春水的眼眸划过一丝阴霾,抓着顺治衣服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乌云珠,怎么了?可是身子哪里不适?”感觉到怀中人身子忽然变冷了些,顺治担忧道。
“没什么,只是想到今日之后又不知多久才能见到皇上,心中舍不得。”乌云珠柔软的身体紧紧贴近那温暖的胸膛,低声道。
顺治闻言,心中一软,抱紧了怀中的人,柔声道:“别担心,朕已经在暗中安排,等解决掉一切障碍,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乌云珠身子一颤,将头靠向他胸膛,柔柔道:“乌云珠不敢有此奢望,只希望能时时见到皇上,就心满意足了。”
顺治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心疼,这个傻女人,轻叹了口气,捧起女子温柔妩媚的脸,坚定道:“傻瓜,相信朕,朕说过,绝不会委屈你,你会是这大清的皇后,唯一站在朕身边的女人。你耐心等一等,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乌云珠眼眶一红,双手紧紧环住男人的腰部,“好,我等着皇上。”
她要站在他身边,以一个妻子的名分,而不是见不得人的弟媳。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只要能站在这个男人身边,即便是下地狱,她也无惧。
一切只不过是因为爱他而已,爱上一个人根本没有错,而他也爱她,相爱的人,本来就应该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咳,董鄂妃差不多要入宫了
第34章 清穿(3)
寂静的夜晚, 永寿宫西暖阁内忽然传来一阵呓语声, 伴随着小声的哭泣声, 在一片寂静中极为清晰。
乌兰睡在外间炕上, 听到动静急忙披衣起来,塔娜也惊醒了,两人点上蜡烛,匆匆走近床边。
“主子, 您怎么了,可是口渴了……”话音未落,却见床上的人大汗淋漓,面白如纸, 眼角是未干的泪痕, 不禁大惊失色。
塔娜吓了一跳, 急忙冲过去,“主子,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乌兰见状也心急如焚, “主子, 您等等, 我这就去叫太医!”说完转身便往外冲, 却被拉住了袖子。
乌兰心中焦急不已,却又不敢乱动。
许久过后,黯哑的声音响起:“乌兰,我没事,不用去叫太医。”
乌兰还是不放心, “可是您……”
俞青疲惫的撑着额头,“不过是做了个梦,我歇一会儿,缓缓神就好了。”
塔娜信以为真,乌兰却心思细腻,知道实际上只怕没这么简答,只是看俞青神色与以往不同,到底不敢再做声。
三人都没再说话,室内一时寂静无声,半晌后,俞青揉了揉额头,看向窗外隐隐约约的亮光,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乌兰掏出怀表看了眼,“现在是寅时末刻,就快天亮了。”
俞青闻言轻轻摆了摆手,“那你们下去歇息吧,我再睡一会儿。”说罢重新躺下,侧身向里睡去。
乌兰与塔娜对视一眼,不敢再多言,吹熄了蜡烛,放下帐幔,轻手轻脚退下了。
到了外间,两人吹熄了蜡烛,重新睡下。
一片黑暗中,乌兰想起方才走到床前时隐约听到的话,有些疑惑道:“塔娜,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主子叫了一个名字?”
塔娜正困倦无比,闻言迷迷糊糊道:“什么名字?”
乌兰犹疑道:“主子好像叫了一声什么‘七童’,你没听到吗?”
塔娜困倦地挥了挥手,含糊道:“没听到,估计是你听错了。”
乌兰闻言也有些怀疑,这明显是一个男人的名字,怎么可能从主子口中说出来,何况她打小便跟在主子身边,也没听过这个名字,估计是她一时听错了。
想到此处,也不再纠结,拉了拉被子,沉沉睡去。
清晨起来,俞青已经面色如常,乌兰与塔娜原本还有些担心,见状才松了口气。
俞青用罢早膳,想起昨日在孝庄处听说今年各处大旱、京城流民成灾的事,便招手叫了乌兰过来,“昨晚让你找的账册都找到了没?”
乌兰点了点头,“已经找好了,奴才这就去取过来。”说罢带了两个小宫女出去,片刻后一人抱着一大叠账册进来。
将账册放在书案上,乌兰抹了抹额角的汗,道:“这是这几年来您所有田庄商铺的进账,只是因为大旱,今年好几处田庄的租子还没收收上来,除此之外其他都在这里了,主子您看看。”
俞青点点头,翻出账册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