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采采也只得与皇帝回了一笑,心里却忍不住嘀咕:如果真是儿子,还是像爹比较好——沈采采还是蛮有自知之明的,如果真有儿子那就是未来的太子乃至于皇帝,还是像他那个心机屌的爹比较好......
帝后二人虽然想得不大一样,但面上都还带着笑,看上去好似心情都很是不错。
当然,皇后平日里也是常笑的,宫人见了倒也不怎么意外,只是皇帝那素来冷淡端肃的面上带了笑那就很有些反常了,甚至都称得上是吓人的反常。
至少,周春海看着自己这个含笑的主子就觉得自己心里头怎么也安不下去,甚至情不自禁的便生出一种“这怕不是个假皇帝吧”的想法。
而且,皇帝入殿前,见着殿门口候着的周春海竟然还特意顿下步子,缓和声调,格外交代了一句:“过几日你安排人来看看,叫人在殿外种几株樱桃树。”都说樱桃是春来第一果,皇帝觉得若是以后自家小太子出生了,在凉风殿外爬树摘樱桃的时候想必是会很喜欢的。
周春海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应了下来,心里却忍不住再一次感慨:这怕不是个假皇帝吧。
好在,皇帝现今也没工夫去关心周春海的想法,他可是有好些事要考虑——以前他虽然也曾做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梦,但是想想沈采采那连床也不让他爬的模样,也就只是偶尔发下梦罢了。如今得了沈采采的话,皇帝非凡的想象力简直就跟插了翅膀一般,思来想去,差不多都快替未来儿子把太傅人选、伴读人选给定下来了......
还是沈采采入了殿后回头看了一眼,见皇帝一副白日发梦的模样,只得提醒他道:“那你也别多想,这些现在都还是没影的事情呢......”
皇帝“唔”了一声,显然没把沈采采的话给听进去。
沈采采只好认真与他分说:“下个月就要拔毒了,顺利的话七月里就能拔完毒。不过听贺家师兄弟说,这个过程很伤身体,生孩子前还得调理身体.......”
沈采采掰着指头算了一下:“我看最早也要明年吧?”便是一切顺利,等十月怀胎下来,皇帝想要儿子至少也得等到后年。
皇帝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没事,朕就是提前想想,有个心理准备,日后也不至于手忙脚乱的.....”
沈采采看着他那“想想”的模样,撇了撇嘴,到底还是没再多说,只指了指一侧的临窗大炕,建议道:“离晚膳还有一段时间,要不然我们下盘棋吧?”
她的围棋还是她和皇帝说开后,闲得无聊才现学的,棋艺臭的不行,每回要皇帝陪她下棋,皇帝那脸色都不大好看。
只是,皇帝今日心情实在是好,哪怕是陪沈采采这么个臭棋篓子下棋,眉头都不皱一下,反到是含笑点了点头:“也好。”
沈采采第一次对着这么好说话的皇帝,心里感慨了一番,这才转头吩咐清墨去拿棋盘。然后,她与皇帝两人一前一后的在临窗大炕上坐下,身前小几上则摆了榧木棋盘和装着白玉棋子和墨玉棋子的两个棋笥。
沈采采抬眼去看皇帝:“和以前一样,让我五个子?”
其实吧,以沈采采这棋艺,让五个子和让十个子甚至都没大区别,只是她很有些自尊不愿“多占人便宜”。
皇帝略挑了下眉头,微微颔首:“可以。”
沈采采得了皇帝的话后便兴致勃勃的拿了白玉棋子开始摆弄,皇帝看着她那不标准的抓棋子动作便暗暗道:以后要是有了儿子,倒是可以先教他下棋,这样陪沈采采下棋这种破事就能交给儿子了——这也算是培养母子感情的一种方式吧?
于是,皇帝便一边思考着儿子教育问题,一边耐下心来陪着沈采采下了一盘无比艰难的“指导棋”。
大约也是报应,以往皇帝与人下棋,便是再耿直再傻的也知道要让皇帝赢得开心。因着皇帝本人棋力出众,那些人不必费劲便能叫皇帝赢得开开心心,每一回对弈都是一件乐事。
而到了沈采采这里,皇帝便是有心让她赢棋那也是艰难无比——沈采采总有办法乱走一气,然后用自己的方法把自己坑死,哪怕是皇帝都猜不到她下一步是要如何作死。
皇帝下的心力交瘁,好容易熬到天色昏昏,这便抬手止住了还要往下放棋子的沈采采,轻声道:“先到这里吧,该用晚膳了。”说真的,他看了眼乱七八糟的棋盘,简直连晚膳的胃口都快没了。
沈采采却是意犹未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感觉我今天状态不错啊,说不定能赢你呢......”
皇帝面无表情的回复她:“.......你高兴就好。”
呵呵!皇帝简直都快不认识状态不错这四个字了。
好在,沈采采三餐一贯准时,也没有再留恋棋局,这便拍拍手让清墨把棋盘收起来,顺便叮嘱清墨道:“别弄乱了,下回我和陛下还要继续的。”
皇帝:“......”
正好,因为商量好了拔毒的方法,沈采采索性便令人把贺家师兄弟还有顾沅沅一起请来用膳,顺便把自己和皇帝的决定告诉了他们:“我和陛下午间想了想,还是觉得先用第一个法子,若真有万一,再试试第二个法子。”
贺从行并无异议,反倒点了点头:“也好,此事确实应该稳妥为主。”他顿了顿,便道,“我与师弟会与太医再仔细商量,待有了更细致的章程后再来回禀陛下和娘娘。”
便是贺希行,见着皇帝与皇后定下了法子也松了一口气,笑着道:“娘娘尽管放宽心,这两种法子虽然各有优劣,过程可能也有些艰难,但总的来说成功把握也都是很高的......”
百日乐乃是奇毒,古来中此毒者没一个能够解毒,无一例外都中毒而亡。贺希行到底还年轻,想着自己和师兄可能会是第一个解开百日乐之毒的人便不觉生出一种创造历史的感觉——对他们医者来说,有什么能比解开奇毒,拯救人命,创造历史来得更有成就感?
反正贺希行只是想想,就算是扒白饭都是喜孜孜的。
沈采采看着贺希行的模样,倒也略松了一口气:某种程度上,贺希行这种大夫还是很能宽病人的心的,至少看着贺希行的模样,沈采采也对拔毒这事有了些底。
只是,沈采采对贺希行这么一点儿的好感至持续到晚膳后。
等众人用过膳后,脑子少根筋的贺希行冷不丁的便拿了防治蚊虫的膏药出来,预备递给了沈采采,一脸诚恳模样:“虽说师兄说这药不对症,不过我觉得如今入夏,山里蚊虫也不少,娘娘多备点膏药也是好的。”
沈采采听得那一句“药不对症”,忍不住又想去踢皇帝了。
亏得皇帝反应更快,倒是先避了开去,然后一脸泰然的替沈采采接了那防治蚊虫的膏药,淡淡一笑:“你到有心。”
贺希行隐约觉得皇帝说话时那语调略有些冷,只好低着头谦虚道:“陛下过奖了,我这人略有些傻,只得心细些。”
顾沅沅看着傻子自谦有些傻,差点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太子:粑粑,你都不爱我的嘛,我还没生出来就想坑我QAQ
作者:小天使们都不爱我的嘛,居然都不留言QAQ
大家晚安,明天见,么么哒~
另外,感谢大家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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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读者的名字后台显示不出来,只能统一说下感谢啦~
第80章 湖边意外
贺希行自是注意到了顾沅沅看过来的目光,看着她那憋笑憋出来的古怪模样, 想了想后才又试探着问了一句:“顾姑娘, 你也想要?”
“不, ”顾沅沅本欲拒绝,可是瞧见一侧沈采采那脸色,倒是颇为体贴的又转了口音,“算了, 也给我一点吧。”
贺希行便道:“这忽然之间的, 我这儿也没多带,不过顾姑娘既是都说了,不若迟些儿随我去我房里取?”
顾沅沅素来不招蚊虫,对于这膏药之事实在是没什么兴趣, 只是想着提早结束这个话题免得沈采采难为情,这才敷衍似的与贺希行这个傻子应了两声。
正好现今已经用过晚膳, 贺希行略说了几句话, 便要带顾沅沅去自己房里取药膏。贺从行则是惦记着解毒药剂的分量问题, 想着晚间要去翻几本医书, 顺便与那些有经验的老太医商量几句。
一行人这便起身行礼告退, 凉风殿中也跟着静了下来,只余下皇帝与沈采采两人对坐着。
沈采采转了一圈, 实在是闲得无聊了,于是便转头与皇帝道:“适才那局棋还没下完,要不我们还是继续来一盘吧?”
皇帝:“.......”此时此刻,他不由回想起午间被那盘棋支配的痛苦!
沈采采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皇帝的回答, 这便顿下步子,回头去看皇帝,便眨了下眼睛,颊边梨涡若隐若现:“怎么了?”
皇帝顿了顿,忽然伸手握住了沈采采的手掌,淡淡的转开话题:“才刚用过膳,别总是坐在屋里,正好可以出去走一圈,消消食。”
沈采采在现代时便是个宅女,现下也差不多,听说要出门走便忍不住抿了抿颜色微淡的双唇,双颊微鼓,一副不大情愿的模样。
皇帝只当没看见她这不情愿的模样,握着人的手,半拖半牵着往外走,顺嘴教训她:“你适才没听贺从行说么——平日里也要多走动走动,总这么吃吃睡睡反倒不好.......”
沈采采听他说什么“吃吃睡睡”便已有些难为情了。她也没忍着,纤长的黛眉微微扬起,玉白色的脸颊都涨得微微有些红,忍不住哼哼着反驳道:“谁吃吃睡睡了,我这不就是想和你下盘棋解个闷吗?”
她平时虽然懒得出门走动但也还是会给自己找些事情做,比如说看书、练字、摆棋谱什么的......反正,她自觉自己也不是真就闲着无事,整日里吃吃睡睡的闲人。
皇帝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显然是没把沈采采的话放在心上,抓着她的手一路走出了凉风殿。
帝后二人过处,左右宫人太监皆是起身,一一行礼。周春海等人则是小心的跟在皇帝身后,刻意的落后几步跟着,生怕惊扰了帝后二人说话。
此时天色已经昏昏,白日里金色的阳光与迫人的热气都跟着散了去,只余下些许单薄的霞光映照在天际,不远处的山林已大半沉浸在昏沉的暗色里,站在石阶上往远处看,深绿、浅绿、黄绿等等深浅不一的颜色交错在一起,依稀还能嗅到入夜前山林清新自然、站着露水湿润气息的香味。
左右宫人跟着走了一段路,不知何时也已悄悄的提上了用以照明的灯笼。
沈采采走了一段路,瞧着这天色便不大乐意走远,便道:“怕是要入夜了,夜深林茂的,山路也不好走。要不然就先这儿,回去休息吧?”
皇帝却是另有打算,与她道:“这里离湖不远,正好可以一路走过去,看看湖边景致。”
沈采采没想到皇帝居然还这么有诗情画意,都快天黑了居然还想着要去湖边走动。不过到底是在外面,又有人跟着,沈采采还是很给皇帝面子的,想了想后便也点头,道:“那好吧.....”
她说着,忍不住又抬眼去看皇帝,那双乌溜溜的眸子好似会说话一般,把她要说的后半句话也给补全了——“就逛一下下啊”。
皇帝看着她那模样,颇有些忍俊不禁,只是轻轻的在她掌心掐了一把以作回应。
避暑行宫便建在山间,虽说山林深远,但还是修了不少便于行走的山道,皆是以白石铺就。因着日暮西山,鸟雀归巢,沈采采与皇帝两人在这山林中一路走来竟也觉得左右幽静非常。
待得穿过茂林,果是见着皇帝口上说的湖泊。虽然此时天色已经全都黑了下来,只有月光盈盈落下,但是沈采采远远见着这么大的天然湖泊时仍旧还是免不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深觉自然造物之美,亦有几分心旷神怡。
夜风习习,才冒尖的翠嫩草茎在风里微微晃动,静谧宁静的湖面上还有些鳞片似的波纹,映着水银一般的月光,一层层荡漾开来。
皇帝侧头吩咐了周春海一句:“你们在这候着。”
说着,皇帝便伸手从周春海的手里接了顶灯笼,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拉着沈采采,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那草地往湖畔去。
他一面走一面与沈采采道:“记得么,你以前还总与我说待得入秋,秋水澄澈,一定要在这湖边搭个帐篷,枕着山风过上几夜才好。”
沈采采倒是没想到自己以前还有这样的闲情与逸致。而且,这话听着便像是随口说出的玩笑话,皇帝能够郑重其事的把这话记在心上,自是因为他真就把沈采采放在了心上。便是如沈采采这般没心没肺的都不由有些动容。
不过,她心里略有动容,面上却是半点不露,反到是笑了一下,握着皇帝的手摇了摇,接口道:“要说搭帐篷,还不如叫人备一艘船,也不必太大,就搁在湖上。到了晚上,人躺在船上,听着水声看着月色和满湖的星光,那才美呢.......”
皇帝走在沈采采的前面,闻言便顿住脚步,回头看她。
山间夜凉,沈采采出来前,清墨特意给她披了一件银红色羽纱斗篷,这一抹红色在山林间竟是出奇的明艳照人。此时她便亭亭立在湖畔,微微仰着头,含笑望着人,眼中还是含着静谧又柔和的秋水。
银白色月光如极轻极薄的柔纱,轻轻的落在她鸦色的云发上,落在她白皙灵秀的脸上,莹莹然,便如美玉生辉。
那简直是月色与湖光外的另一种美。
皇帝眼也不眨的看着她,心中温软到了极点却又酸楚到了极点。他用极低沉的声音,轻轻应道:“嗯,帐篷要搭,船也要准备.......”说着,他一抬手,从沈采采肩头那几片不知何时落下的花瓣给拂开了些,低声道:“到时候,我们带孩子一起来。”
沈采采正想拿皇帝那个还不知何年何月会有的儿子逗一逗人,只是这才刚要开口,她眼角余光忽而瞥见了湖面上那不同寻常的动静。
那一刻按理来说是极快的,但是从沈采采的感觉来说又仿佛是极慢的,就像是电影放慢后的特写镜头一般——是一帧一帧的闪过。她的目光掠过皇帝的肩头,正好可以看见皇帝身后那本来静谧光滑如镜面的湖面忽然剧烈的荡漾开来,然后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湖水里面窜了上来,立时便把手上的匕首往前掷去,匕首去势疾如雷光,直直的便往皇帝的心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