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悦娘笑着说:“已经完事儿了,就是个不长眼的东西,以为我们云阳侯府是颗软杮子,想来踩我们的脸,结果踩到硬茬子了。我公公生了一场气,却也认清了一些人的嘴脸。如今他已经消了气,只是怜惜族里无辜受害的晚辈。我婆婆正要打发管家去接人呢,我还帮着收拾了院子,安排侍候的人手。过些时候我们姐妹要再相聚,说不定还能介绍给你们认识。”
这含含糊糊的,说的是什么人么?
秦锦华听得糊里糊涂的,正想再问,忽然听得草亭方向传来一声惊叫。众人忙转头看过去,却见到秦锦仪一脸慌张地扶着裴茵,尖声叫唤:“不好了!裴大姑娘晕过去了!你们快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呀!”说着还吩咐身边的丫头,“快去把裴家大公子请过来!”
第四百七十章 装病
秦含真等人都吃了一惊,但随即就想到:“裴茵与秦锦仪在搞什么鬼?”
只是这两人本来也不熟,未必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成为合作的好伙伴,所以秦含真也无法判断是哪一个人在搞鬼,只能皱着眉头,与众人一道围上去看个究竟了。
裴茵双目紧闭,额角冒汗,满面通红,似乎十分难受的样子。秦锦仪扶着她,努力让她不往旁边歪倒,但看起来有点象是在多此一举,因为裴茵并没有因为体力不支而东倒西歪,反而是扑向桌子的方向,其实坐得还挺稳的,形容并不狼狈。
秦含真上前看了看裴茵的脸,看不出她是哪里不舒服,便又去把她的脉。秦锦仪急道:“三妹妹磨蹭什么?你又不是大夫,能诊出什么脉来?快把裴大公子请过来看看他妹妹吧!裴大姑娘是跟我们出来玩,才出事的,万一她有个好歹,我们要如何向裴家人交代?!”
秦含真瞥了她一眼:“裴大姑娘脉相正常,心脏跳动略快了些,但并没有明显的虚弱症状,就算是身体一时有所不适,也没有大碍。大姐姐不必大惊小怪,还是先让开一点,让裴大姑娘能喘几口新鲜空气,说不定还能好些。”
秦锦仪不悦地瞪着她,哪里肯放开裴茵?又不好在这时候骂人。她已经瞥见裴程正焦急地在蔡世子的陪同下往这边赶了,她得在他面前维持温柔贤淑、关于他妹妹的形象,于是便干笑了一下:“我怕裴大姑娘会摔倒,我还是扶着她吧。”说着还细心温柔地拿手中的丝帕去擦裴茵额角的汗水,帮她擦得干干净净。
秦含真暗暗翻了个白眼,也不理会她,只吩咐丰儿快把她们随身带的医药包拿来。虽然天气才刚刚转暖不久,但裴茵这个症状,更象是中暑之类的,实在古怪。秦含真不确实她是真的身有不适,还是装出来的,反正拿些能醒神的药膏擦一擦,是不会有问题的,先把裴茵弄醒再说。
事实上裴茵压根儿就没有昏迷过去。她这是装的。秦锦仪一副温柔和气的模样,又好摆大姐姐的款,似乎挺好糊弄,因此裴茵就装晕一回,打算借口生病,把众人转移到一处有房舍的地方去。若能去蔡家的庄子,当然最好不过,至少也要回秦家的庄子。到了有许多屋子的地方,所有人才会分开行动,各自在各自的屋子里歇息,而她也就有机会与哥哥一道,对秦锦春做手脚了,当然,想要摆脱堂弟,也更容易几分。
可她装得好好的,秦锦仪给她擦汗做什么?她不可能当众往脸上擦粉,让自己显得面色苍白,也没法给自己弄什么药,装出些病状来,只能依照从前某次参加闺秀聚会时,曾经发生过的症状那样,装作身体不适,糊弄一下别人。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憋出这点汗来骗人的,秦锦仪给她擦了去,接下来的戏她还唱不唱了?!
裴程赶到了,卢悦娘已经带着秦含真姐妹几个下去了,蔡家姐妹更是早早就拉着秦锦容与秦含珠走人。草亭中除了裴茵,就只剩下秦锦仪一位闺秀,另外便是几个丫头。后者仿佛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似的,直接迎上了裴程,温言细语地给他说明了裴茵“发病”的经过,然后安慰他:“裴姑娘可能只是一时有些不适,想来不会有大碍。裴公子请勿担忧。”
裴程当然知道妹妹不会有大碍,他方才弯下腰检查妹妹的时候,就感觉到她暗暗捏了自己一下。他有些慌张,不知道该如何应变,先前妹妹可没提过这一遭啊!
还是蔡世子冷静地主持了大局:“可能是吹了风,有些受凉了,不如先抬上马车,挪回庄子里去歇息吧?我们家庄子上有一位老大夫,医术还算不错,我这就打发人请他过来给裴姑娘诊脉。”
卢悦娘赶了过来,安排有力气的仆妇与粗使丫头们取了软兜小轿来,扶着裴茵上了轿,抬着往外走,还有丫头替她打伞。秦锦仪忧心忡忡地跟了上去,半道上遇见丰儿取了医药包来,她还抱怨:“怎么去了这半日?”夺过丰儿手里的药膏,便叫停了小轿,亲自细心地往裴茵两边额角上抹药,仿佛裴茵是她亲妹妹一般。裴程见了,感动不已,心里却愧疚得抬不起头来。
人家秦大姑娘对他妹妹如此关心,可他们却要算计人家的妹妹……
却不知道,裴茵已经气得想要骂人了。那药膏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一抹到额角处,就感觉到一阵清凉,初用似乎挺提神醒脑的,可她刚刚出了汗,抹了药膏的地方渐渐的就刺痛起来,还越来越痛,越来越痛……裴茵如果真是个晕过去的病人,兴许这药膏真会让她醒过来,偏偏她只是装的,哪里受得住这滋味?秦锦仪还一个劲儿地往她头上、脸上抹药,抹个没完了……
裴茵最终没忍住,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秦锦仪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呀!裴大妹妹,你可算醒了!你没事儿吧?!”说着还要继续往她额角抹药。
裴茵不得不躲开了她的手,看向哥哥:“我这是怎么了?方才我还好好的,忽然觉得眼前发黑,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裴程干笑道:“没什么,你身体忽有不适,我们这就送你到清静些的地方,请大夫来诊治。”
裴茵娇娇弱弱地说:“怎么好打搅蔡家大哥大嫂?都是我身体不中用……”
卢悦娘微笑道:“谁想生病呢?裴大妹妹快别说了,我们这就送你回庄子。大夫马上就到,你不必担心。”说着还拉住了秦锦仪,“大表姐,这药再管用,也不能抹个不停呀。这是醒神的东西,裴大妹妹已经醒了。”
秦锦仪手上顿了顿:“哦。我还以为这药膏正对裴大妹妹的症状呢,瞧她一涂药就醒了。”她没把药丢回给丰儿,却双手捧着,低头羞涩地呈到裴程面前,“裴大公子先收着吧,兴许一会儿裴大妹妹还要用它。”裴程连忙收下,涨红着一张脸,有些支支唔唔地:“多……多谢秦大姑娘。”语气里透着心虚与愧意。
秦锦仪看到他脸红,却也脸红了,含羞低下头,微笑不语,连手指头上残留的药膏,都没顾得上拿帕子擦干净。
丰儿目光诡异地看着她与裴程的模样,低头撇了撇嘴。
蔡世子扭头看向场地出口的方向,好象在欣赏什么风景。卢悦娘含笑吩咐婆子丫头们继续搬运裴茵。而裴茵,已经开始觉得有些不妙了。方才她哥哥裴程和秦锦仪之间是怎么回事?他们要关注的是秦锦春好不好?!她很想跳起来骂哥哥是不是昏了头,却又要装病弱美人,只能委委屈屈地歪在轿子里,娇声嘱咐哥哥,一定要跟着自己过来,好象是个生了病之后害怕又无助,离不开亲哥哥的小姑娘一样。
裴茵被送上马车,掉头回转秦家庄子。这一场秦蔡两家女眷的小聚会,才开始不到半个时辰,便因她而中断了。卢悦娘没留裴茵在自家庄上,只得与丈夫蔡世子一块儿到秦家庄子里去。等大夫确认裴茵确实无碍,他们才好离开。秦含真、秦锦华她们姐妹几个也只能跟着回庄。不过年纪较小的几位秦家、蔡家小姐们,却还未尽兴,因此留了下来,自有家丁、仆妇与丫头们侍候护卫。
回庄的路上,秦锦华因为是邀请人,不得不陪裴茵、秦锦仪同坐一车,然后看了一路秦锦仪对裴茵的关怀照料,心里只觉得莫名其妙。而秦含真与秦锦春两人,则在马车中面面相觑。
秦含真小声说:“我怎么觉得大姐姐不对劲儿呢?她这是……真对裴程有想法了?”
秦锦春忙道:“自打上回我跟三姐姐你说,放弃了原本的打算,就已经没有再让玉楼在她耳边念叨裴家这门亲事的好处了!难不成……她还没死心?”
秦含真便问:“那个玉楼,今天之前可曾跟你提过大姐姐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秦锦春摇头:“不中听的话是每天都有,但并没有特别之处。大姐最近倒是常往祖母那儿去,除此之外,就是玉楼昨晚悄悄传信回来,说大姐特地吩咐她,今日春游,让她机灵些,一定要照吩咐行事。”
秦含真皱了皱眉:“就这样?没别的了?难道大姐姐先前连个具体一点的计划都没有吗?”她看向秦锦春,“这个玉楼确实可靠吧?”
“自然可靠。她一家子都在我手上。”秦锦春说,“我还答应了,等到出嫁时,会把她哥哥嫂子收作陪房,又许了玉楼一大笔赏钱,答应将来放她出去,自择婚配。这么好的条件,她没有理由背叛我。大姐难道还能给她同样的好处不成?”
秦锦仪没有那能耐,除非她能越过母亲小薛氏与妹妹秦锦春,将家中的中馈大权拿到手。否则,连偏宠她的薛氏都不敢说,一定能提出同等优厚的条件来诱惑玉楼。
既然玉楼没问题,那秦锦仪这一副对裴程有意的模样,还有死皮赖脸非要跟来的架势……她到底打算干什么?又有谁在帮她?
秦含真咬了咬唇,小声对秦锦春道:“我觉得……我们可能把你祖母给漏了。如果大姐姐真打算做些什么,却没让玉楼沾手的话,那就是她找到了更有用的帮手。在你们二房,除了二伯祖母,还有谁会帮她呢?”
秦锦春只觉得难以置信:“祖母会愿意让大姐嫁进裴国公府?这怎么可能呢?!”
第四百七十一章 “意外”
谁都知道,二房的太太薛氏是一心想着让长孙女秦锦仪嫁进王公贵族之家的。从前眼里盯的就只有传言中有望成为皇储的蜀王幼子,蜀王幼子一旦丧失了入继皇家的希望,她立刻就能嫌弃起亲王嫡子来。可见其心气有多高。
后来即使秦锦仪名声受损,腿上又受了伤,薛氏清楚地知道,长孙女儿不可能嫁到宗室王府里去了,稍稍降低了一点儿对长孙女婿家世的要求,那也仅仅是降低了一点儿而已。她转而盯上了各个公侯府第,或是尚书府、元帅府什么的,最低也得是二三品的高官人家,而且必须得是嫡支嫡子,是不是居长不要紧,但庶出的免谈。是原配最好,不过若是家世条件够得上她的要求,那无论对方是填房还是已有庶子在前,她都无所谓。
说白了,薛氏就是憋着一口气,无论如何也要为长孙女找一门贵亲,把长房与三房的女孩儿比下去不可。哪怕比不得三房的孙女儿嫁了个郡王,好歹也要将长房孙女儿定的大理寺卿家强些呀!至于“实惠”,那是什么?哪里有“虚名”重要?
这样的薛氏,秦锦春又怎能相信,她会心甘情愿让秦锦仪嫁进裴国公府?倘若裴国公府是名副其实的国公府,也就罢了,偏偏人尽皆知,裴家是空有国公府的名头,只有一位半死不活的国公爷,根本没有什么权势可言。圣眷或许还有,人脉或许还在,家中子弟也有出仕为官的,但跟那些真真正正有实权的公侯府第根本没法比。
就算裴三爷真有门路能把女儿送进东宫为妃,然后生下皇孙,令裴家成为未来的实权外戚,那也得让他先做成了第一步再说呀。就连秦伯复都知道要等到他成功送女入了东宫,方才谈论亲事,薛氏不可能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就急急忙忙想要嫁孙女了。
秦锦春根本不相信,秦锦仪真能说服薛氏支持她,倒是觉得秦锦仪有可能骗了薛氏。别看大姐时常与祖母一个鼻孔出气,在婚事上头,大姐还是有些主意的,比如她去年企图勾引许峥那一回,薛氏就绝对不知情。
秦含真听了秦锦春的话,又想了想:“四妹妹的话也有道理。如今想来,我也倾向于大姐姐并没能说服二伯祖母了。如果二伯祖母是赞成这门亲事的,她直接找大伯父提要求就是了。反正她们祖孙俩平时也没少抢你的东西。可到现在为止,大伯父都还没提过,让大姐姐与裴家联姻呢。”
秦锦春“啊”了一声:“没错!祖母素来霸道惯了,若想做成什么事,只会直接向父亲开口,不会瞒着父亲,暗地里做手脚的。父亲对她一向百依百顺,直到近年才稍稍好些。但即使如此,若不是遇上大事,一般家里的琐碎小事,父亲对祖母也是纵容的多,不会在小事上跟祖母争吵。”她抿了抿唇,心想她与母亲为此还受过不少委屈呢,只是没必要到处嚷嚷罢了。
秦含真点头:“这事儿我们先暂时放在一边好了。不管大姐姐是说服了二伯祖母还是怎的,我们先来猜猜,大姐姐到底想干嘛好了。她这是打算装模作样勾引裴程呢,还是要算计裴程一把,逼得他不得不娶自己?”
秦锦春道:“裴家大房从来没说过要向她提亲,而裴程的性情又是没什么主见的那种,只一味听从父母安排行事。大姐若想要裴程主动向父母提出迎娶她,恐怕没什么成功的希望。她能见得裴程几回?今儿才是第二回 见呢,又有这么多人在场,没有她施展的余地。我可不认为,大姐的容貌才华,能让裴程在一天之内,就下定决心违逆父母的安排,坚持娶她为妻。”
秦含真深有同感:“那就是说……她很可能要使手段了?”
秦锦春沉吟道:“她手里应该没有那等见不得光的药。她身边统共只有一个玉楼可用。没有玉楼,她连给月华的弟弟递话都办不到。若说她是去寻祖母帮忙了,那就得先说服祖母同意裴家的亲事。可若祖母同意的话,她老人家不会不跟父亲开口。”她看向秦含真,“这几日祖母身边的人里,应该也没人出过门。”这种事儿瞒不住协助母亲主持中馈的她。
这意味着,秦锦仪手上极有可能并没有迷药之类的东西。
秦含真就想不出了:“那她还能用什么办法算计裴程呢?难道……要落个水吗?”
秦锦春面露疑惑:“落水?”
这是常见的戏码了。秦含真就简单给她讲了讲。秦锦春顿时恍然大悟:“若真是豁出去到这个地步,万一婚事不成,姑娘的名声也坏透了,难道还能有好下场?况且大姐又不通水性。”而且,就算她们到水边玩耍,身边会水的丫头婆子也是一大堆的,哪里用得着外男来救?外男离得远着呢!方才她们在溪流边玩乐时,裴程就起码距离秦锦仪两百步之遥。等到他跑过来救人,只怕她都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