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魔类在人界休养生息,许多年后成立魔门,在人界中原四处作恶,成为了整个人界最大的威胁。
而在当初魔门肆虐之下,与其相抗的,便是中原正道的天罡盟、三门七派与五道。
天下间正邪两分,几乎这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正道以天罡盟为首,还有三门七派等十大宗门,乃是天下修炼人士最梦寐以求的所在。而邪道则以无忧谷与鬼门为首,两方势力相斗许久,却依然难有结果。
然而,却没有人知道五道与魔门。
幼时宴夏也曾与薛漫说起过这些故事,然而薛漫却道是从未听说过什么五道魔门,道是小爹定然是编了故事在骗她玩。宴夏后来回去问过小爹,也没有问出过结果,也是听了大爹爹的话,她才觉得小爹爹是真的骗了她。
时至今日,她才发觉小爹早已经将许多事情告知于她,而她却浑然不觉。
五道,是五个宗门的合称,这五座宗门因修行法门与旁人不同,本极少与外界接触,然而在与魔族斗争之中,他们却是正道中最为重要的力量。因为五道的修行法门,正是与魔族相克的法门。
这些都已经是宴夏许久之前所听过的故事,若非今日这群人说起,宴夏或许根本无法记起这些故事来。
后世的人们皆未曾听说过五道,宴夏还记得自己那时候以为自己被骗,便找到小爹质问,问小爹是不是在骗她,问他为什么旁人都没有听说过这些故事。
那时候小爹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宴夏怔怔回忆着,视线掠过那些浮着阳光的落叶,记忆穿过时间的浮光,良久之后,终于将一切回想起来。
那时候小爹坐在台阶上喝着酒,一面喝一面笑着叹道:“因为他们都已经不在了啊,被他们自己拼尽全力守护下来的这个世道……给亲手毁了。”
那时候小爹的神情,直至今日宴夏依然记着,不能忘却。
·
这是时隔多年以来,宴夏再次听人提起五道,提起这些传闻中的故事。
而更让她惊讶的,是那群杀手说,大爹爹他们就是五道之人。
那群人依然盯着宴夏与她身后的大爹爹,自始至终未曾松懈过,似乎忌惮有加,然而大爹爹却并未将多余的心力放在他们的身上,他只对宴夏摇了摇头,轻咳一声道:“宴夏,不要过去。”
宴夏听见大爹爹的咳声,连忙回身相扶,大爹爹在她的扶持之下捂唇一阵阵的咳嗽着,双肩因为咳嗽而微微颤动,半晌之后方才止息。宴夏担忧地看着大爹爹,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三名沉默的杀手,神情不禁焦灼起来。
宴夏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她知道不论结果如何,不论会发生什么,大爹爹久病的身体都禁不起这般虚耗。
就在宴夏目光之下,几名杀手再次有了动作。
碧眼异色双瞳中多了几分古怪的情绪,轻笑一声朝着宴夏二人走来。
然而她不过也只走出了一步,一步之间,便不得再近。因为就在她动作之间,方才那道琴音凭空中再出,自空中掀起一道风浪,骤然往碧眼而去。碧眼先一步察觉到动静,及时退开半步,而也在他退开刹那,风浪席卷着树叶倏然而至,竟在她面前方才所站之处,割裂出一道深坑!
宴夏看着这情形,不由再次对那弹琴之人的实力生出几分惊讶。
碧眼低头看着足尖旁那道被割裂的深坑,眉头紧锁,果然没有再上前,只沉声道:“一百多年前,五道与中原正道反目成仇,后又与无忧谷相抗,两方交战整整三个月,五道战败,就此覆灭。”
听到碧眼提及此事,宴夏总算知晓了五道消失的缘由,她随之往身旁的大爹爹望去,才发觉素来神情平静的大爹爹,如今竟也微微蹙起了眉峰。
“这世上本应再无五道,然而也是到了后来我们才知道,五道当中,还有一个人活着。”碧眼说到此处,眉峰微敛,转而往大爹爹望去,声音阴寒而沉冷:“宴兰庭,五道洛书宫之主闻北云,当初是被你们蝉众二十四人所救下的,是么?”
宴夏循着那问话回身往大爹爹看去,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终于从碧眼的口中知晓了大爹爹真正的名字。
宴兰庭。
宴夏的姓是跟随大爹爹的,在这之前她只知大爹爹姓宴,却从未知晓他的名字,直到今日方才随着众多的秘密一同被点破。
大爹爹没有去回应碧眼的问话,甚至没有去理会那人,他看起来太过虚弱了,因为久病本就畏寒的身体,如今在外面站了这么久已是勉强,宴夏可以看出他的脸上已经不见丝毫血色,苍白得像是一张白纸。
然而碧眼却并没有要停下话头的意思,她甚至更加咄咄逼人起来,挑眉再次道:“闻北云在哪里?”
闻北云是谁?
宴夏并不知晓这究竟是何人,但这个名字却让她心底微微一动,本应当从未听说,却不知为何总有熟悉之感。
大爹爹依旧不语,碧眼好似有些不耐,再度道:“今日闻北云必死,纵然是蝉众也护不下他。”
说完这话,碧眼轻轻眯起双眸,抬头朝着不远处的檐角望去,凝眸道:“你们当真以为,今日鬼门来的人,就只我们三人?”
她那句话,是对着檐角处所说。
而也直到这个时候,循着碧眼的视线望去,宴夏才发觉就在那处院落外不远处的檐角之上,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个人。那人一身素色长袍几乎与天色融为一体,微微低头,身前抱着一把古朴木琴,他信手拨弦,琴音自指尖流淌而出,幽然低回,无尽缠绵。
方才那道神秘琴音,便是由此人奏出。
见到此人出现,宴夏眸光微亮,终于露出了昨夜以来第一个笑意,冲着那檐上之人大声道:“小爹!”
自昨夜便离开不知踪迹的人如今终于回来,担心了一夜,最坏的猜测总算没有发生,宴夏大声唤着小爹,小爹看不见宴夏,却能够准确感觉到他们所在的位置,当即回头一笑,道:“宴夏,带着大哥退后些。”
宴夏一怔之后,当即点头答应下来,扶着大爹爹往后退去几步,咬唇有些担忧的看着远处的小爹。
碧眼冷笑一声,直至此时,终于抽出腰间的刀。
身后白发与红妆也终于有了动作,白发看着檐上那人,眸光微沉道:“阵法果然困不住你。”
“你想用阵法对付我,恐怕一辈子也不可能成功。”小爹轻轻拨弦,动作看似随意,说话之间,两指已将一根琴弦拈于手中,微微提弦,琴弦紧绷,风浪便蕴于指下。
碧眼神情淡漠下来,长刀直指小爹,冷声道:“蝉众二十四人如今只余你们几人,纵然你是琴绝叶题又如何?”
“纵然我是叶题又如何。”小爹喃喃念着这话,眉峰微微弯着,不禁笑了起来。他微微偏过头,笑意柔和,轻缓着声音问道:“你真的想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男主……不过等男主再出来,估计会看到你们看腻他啦
第13章
清晨的寒意已经渐渐褪去,南河镇新抽芽的柳在阳光下越加青翠。
南河镇的酒楼中,如今已来了不少客人,楼中热闹开来,人来人往一片喧哗。
苏倾便是在这时候自酒楼后院小门中抱琴走了出来,他坐在早已准备好的帘幕后方,开始如往日一般整理好身前的东西,拨弄琴弦。
酒楼的老板是个身形富态的中年,虽然身处这穷乡僻壤,开着酒楼沾了满身的铜钱味儿,却是一个喜好风雅的人,他站在一旁看着苏倾拨弦的模样,忍不住抚掌笑到:“我果然没看错,你的琴呐,不简单。”
“不过是幼时随便学了学而已,也是最近才捡回来。”苏倾含笑摇头,垂眸随手拨弄琴弦,随之问道:“今天角落里那位姑娘没有来吗?”
酒楼老板抬头看了一眼苏倾所指的那个角落,那里空着一张桌子,空桌上面却摆着一杯茶,茶水仍自冒着热气。
那是替人准备好的茶,因为那张桌子每日都有一个人会来,但她今天没来。
看了一眼那空桌,酒楼老板眯着眼笑了笑,恍然道:“你说的是宴夏?”
苏倾点头道:“原来你也认识她。”
“怎么不认识,我当然认识她,那小姑娘是叶老四的干女儿。”酒楼老板朝着那处空桌看了一眼,似乎还能够看到平日里宴夏在那处等待的模样。
苏倾听到此处,喃喃问道:“叶老四?”
“就是咱们酒楼里那个说书先生,也是个挺有意思的家伙。”酒楼老板提到那人又笑了起来,摊手道:“我认识那家伙也挺久了,听他说过不少事情,那家伙可宝贝他的干女儿了。”
指着那处角落,酒楼老板接着又道:“叶老四眼睛不方便,以前宴夏每天都会准时来酒楼里接他回去,不过最近不知道为什么那小姑娘来得比以前早了。”
苏倾静听着酒楼老板的话,似是回想起了前几次与宴夏的见面,眼底的笑意也变得柔和起来。客栈老板打开了话匣子,提到宴夏便又忍不住道:“不过他们那一家子,还真是挺奇怪的。”
“怎么了?”苏倾不解问道。
酒楼老板干脆在旁坐了下来,慢慢道:“他们那一家子是十多年前搬来这镇上的,那时候那小姑娘才刚出生没多久,他们一家子又残又病,我看着可怜,就替他们找了一个住处。”
苏倾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于是问道:“一家子?”
“是啊,宴夏一共有四个干爹干娘,身体都有毛病,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从前得罪了什么人才落得这个地步。”
苏倾拨弄琴弦的动作停了下来,认真听酒楼老板说话。
酒楼老板于是又开始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摇头啧啧道:“宴夏的大爹是个病秧子,成日里待在房间里面不肯出来,就连咱们去探望他也没露过脸,他在这镇上待了十多年了,好多人连他的面也没见过。我们也不知道他的病究竟怎么样了,他靠喝药一直吊着命,不过听说今日来宴夏去抓药的时候变多了,我猜那人恐怕啊……管不了多久了。”
苏倾依然低垂着眸子,似有心事,酒楼老板又道:“她二娘是个瘸子,也是个泼辣性子,每次出来干活总是搞砸场子,久了也没人敢敢要了,只能让她在家里绣绣东西。她三爹倒是条汉子,什么都能干,可惜就是个哑巴。这几个人再加上一个眼盲的叶老四,你说是不是一家子又残又病?”
苏倾无奈笑了笑,酒楼老板说完了这些,又开始没完没了的说起了叶老四在这酒楼里面说书的那些事情:“叶老四那家伙的故事也不知道都是从哪里听来的,总说些有的没的,以前还有人喜欢听他说书,后面大家都听熟了,来这里喝茶也就是跟他聊聊天了。”
酒楼老板喜欢苏倾这琴师,除了他琴弹得好,也因为他实在是一个很好的听众,他就这么说着,苏倾便安静听着,直至酒楼老板将话说完,他才又似无意的回眸往那处宴夏平日一直坐着的地方看去,若有所思道:“她今天没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听见这话,酒楼老板摆手笑到:“能出什么事?我们这南河镇一共才多大点,出了什么事我们能不知道?”
苏倾摇了摇头,似乎也觉得自己多虑,转而不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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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夏的确遇上了一些事,一些他从前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
南河镇看来依旧平静,但若有人有心,便会发现此时从外面望去,某处院落的天空与周围的天色皆不相同,似乎有什么古怪的力量禁锢住了一切,将那处院落与整个南河镇分离开来,将一切封锁于其间。
那正是宴夏所在的院落。
朝阳的颜色早已经褪去,天空的湛蓝被厚厚的层云所覆盖,变成了苍白的颜色。宴夏抬着头,看着高空之上那一场厮杀,她此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能够看到这样的一场对决,且出手的人,还是她所以为的,从前一直以来都游手好闲的小爹。
与苏倾不同,小爹叶题的琴音低沉而肃杀,每一道琴响,皆犹如扣在人心弦之上,颤抖着让心跳发出擂鼓般的共鸣。那琴音并非刀剑,却似比刀剑更加锋利。
小爹飘然而下,扶琴立于宴夏身前,三道人影几乎是同时飞掠而来,出现在叶题周围将其包围。
鬼门三大护法,白发便拦在叶题前方,三千银丝随风而动,在回响的琴音间不住颤动,与那琴音分庭抗衡,而在叶题的左右,碧眼与红妆皆已祭出兵刃,方才的一番战斗,他们以三人之力与叶题交战,竟才堪堪与之战作平手。
“不愧是叶题。”肃目看着被包围在中央面上却波澜不兴的人,碧眼声音沉冷着说出了这句话。
小爹欣然收下了这句话,转而笑到:“你们来之前早该知道。”
“我们的确早就知道。”碧眼再进一步,横刀敛眉道:“所以这一次,你们必然会死。”
说话之间,刀芒再胜,这一次出手却与方才全然不同!
就在碧眼出手之间,无数银丝携着风声席卷而来,瞬时将碧眼手中长刀包裹其间,那刀芒伴着银丝辉耀,刀势更快,锋芒更利,竟是瞬时突破琴音,直往叶题面门而来!
“小爹!”宴夏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也看出了这一幕的险峻,当即苍白着脸惊叫出声。
小爹笑意轻敛,风中曲声骤然而止,身形疾退之间,却又倏然顿住。
因为他的后方,就是宴夏二人。
这一刀他虽有许多办法可以躲开,但在这个关头,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躲开。
他一旦躲开,这一刀必然将落到宴夏二人的身上。
小爹脚步一顿,倏然回身之间,木琴再度浮于身前,他一双黯淡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然而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严肃。他十指扣于弦上,须臾之间,原本断绝的琴音,倏然再响,这一次,却犹如狂风骤雨携春雷而来,院中草木皆随之攒动,不过顷刻,一道巨大的无形音浪,便在他身前凝结而成,化作了最为坚固的盾壁,与碧眼那惊世一刀相撞于一处!
二者相撞,院中两道风浪也同时纠缠,无数落叶与沙尘随之翻滚纷扬,几乎要掩盖住人的身形。
宴夏依然扶着大爹爹站在原地不敢有动作,沙尘翻涌而来,宴夏护着大爹爹小心挡开沙尘,待沙尘微微散去,这才有机会转眼往院中望去。
小爹的身影犹在远处,原本清瘦的身形此时却犹如高山巍峨,将那惊惧一刀连同着所有的危险统统拦于其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