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煊铭浓眉紧皱,脑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串联在一起,却又好像没有,他看一眼少年昏昏欲睡的模样,冰冷的声音也变得轻了一些:“你先睡觉,不必多想。”
苏千澈毫不客气地点头,直接一阵风刮到床上去了。
苏煊铭站起身,以眼光示意十一随他一同出去,十一点头,两人无声地走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回到隔壁,以宁傲为首的九个映月庄弟子已经没了影,苏煊铭也没有理会,冷声道:“把那一日你们遇刺的情况告诉我。”
十一想了想,把当时的情景一一说了。
苏煊铭听着他低沉的声音,浓眉始终没有舒展开。
……
黑暗渐渐散去,津京城又迎来新的一天。
一大早,十一便敲响了苏千澈的房门。
“公子,用饭了。”
男子声音低沉,如大提琴般的醇厚悠扬,床上的少年身体动了动,许久没有反应。
十一幽深的眼底带着浅浅柔和的光,没有再敲门,也没有离开,就那般静静站在门口。
又过了一阵子,床再次动了一下,苏千澈掀开被子,懒懒坐起身来,习惯性地打了个哈欠,才慢吞吞地穿好衣服下床,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铜镜里映出少年略显模糊的容颜,惺忪的睡眼,些许凌乱的发丝,眉心处燃烧的小火苗,以及日渐精美的轮廓。
苏千澈眨了眨眼,镜子里,少年身后,忽然多出一个精灵般晶莹剔透的美男子。
男子一身白衣,长身玉立,琥珀色净透的眸底泛着浅浅流光,面庞白皙,晶莹如玉,如花瓣粉嫩的薄唇微微开合,轻柔如水的声音在耳边缓缓荡漾开来。
“苏小姐,影为你束发。”
随后,男子轻柔地拿起木梳,极为专注地梳理着她的满头青丝,细致的动作,仿佛隐藏着上万年的温柔缱绻。
苏千澈颇为烦恼地一挥手,镜子里男子的身影消失,却仿佛有浅浅的幽香停留在鼻端。
哎,有人伺候的日子,就是好啊,都不用她亲自梳头。
收拾好之后,苏千澈对外面道:“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十一端着一碗粥和几碟小菜走进来,他把托盘放在桌上,低声道:“我与大少爷都已经用过饭,小姐吃完之后便出发。”
“嗯。”苏千澈点点头,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昨晚你们说了什么?”
“大少爷问了接风宴以及接风宴之后,小姐遇刺的事,其他的没有多说。”十一薄唇微抿,声音有些低沉:“大少爷或许猜到些什么。”
苏千澈夹了菜,嚼嚼,咽了之后道:“既然大哥不说,我也不问了,等他确定了谁是幕后主使再说。”
这种伤脑筋的问题,她还是不想了。
十一‘嗯’一声,过了片刻又道:“昨日那几个映月庄的人,趁乱逃走了。”
“不必管他们。”苏千澈道,嘴角轻轻勾起,“反正我们去到映月庄里,也会给他们一个教训。”
十一薄唇微抿,有这种仗势欺人的弟子,真是给映月山庄丢脸。
用过饭后,三人再次上路,经过一日休息,苏千澈又有了些兴致,兴趣勃勃地要骑马,然而这一次才只坚持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又要换马。
苏煊铭一言不发地把她提过去,苏千澈舒服地倚在男子怀里,把他坚硬的胸膛当靠背。
感受着炽热的温度从背后传来,苏千澈暗搓搓地想,若是让简沐欢知道她老是占苏煊铭的便宜,会不会气得掀桌。
苏千澈摸了摸下颚,眼底闪过一抹思绪。
前些日子皇上身体都还很健康,为何会突然要退位?若是简沐欢真当了皇上,他与苏煊铭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大哥,你觉得太子怎么样?”苏千澈盘腿坐在马背上,整个身体都窝在玄衣男子怀里。
苏煊铭眼底划过一道暗光,避开了这个问题,冷声道:“好好坐着。”
虽这般说着,男子却还是小心地虚环着她的身体,以免她不小心掉下去。
“大哥,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不回答?难道是不好意思开口?”苏千澈转过头,笑意盈盈地看他。
玄衣男子目光深邃,俊美无铸的脸庞没有丝毫表情,他浅色的薄唇微微抿成一条线,拒人千里之外的冷。
“太子待人宽厚,礼贤下士。”
等了半天也没有再等到另外的话,苏千澈眨眨眼,“就这样?”
苏煊铭不说话。
“那你觉得,太子是不是良人?”苏千澈依旧笑眯眯地看他。
十一心里猛然一震,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煊铭凌厉的眉峰皱了皱,低头看着少年精致如画的容颜,以及半阖的黑眸里浅浅的流光,抿了抿唇道:“不适合你。”
“为何?”
“大哥不会让你进宫。”苏煊铭没有解释,只坚定不容置疑地说道。
“那如果太子放弃皇位,要与我私奔呢?”苏千澈勾唇,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不可能。”苏煊铭沉声道。
“为何?”
苏煊铭抿着唇不说话。
苏千澈抬手扶额,简沐欢究竟是看上这块冰山哪一点?
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苏煊铭很快便驾马飞奔起来。
津京城外,与虞樊城相连之处,有一片茂密的森林,属于双野森林外围,官道硬生生从森林中穿过去,两边地势较高,都是郁郁葱葱的树,空气极好。
一辆马车在官道上穿行,马车车身并不华贵,拉车的马匹看上去也较为普通,驾车的是一位看上去五十出头的老伯,马车两侧分别有两匹马并驾齐驱,呈护卫姿态。
老伯一边驾车,一边左右看了看两片茂密的森林,对身边的侍卫道:“听说这里有山贼出没,你们小心些,保护好夫人。”
“是。”四名侍卫都恭敬应了。
“管伯,可是有事?”马车里传出女子温婉的声音,被称为管伯的老人连忙道:“没事,夫人,老奴只是担心有些不长眼的小贼,惊到了夫人。”
“若是遇到小贼,便给他们些银子打发了便是。”里面的女子温声道。
“是,夫人。”管伯应道。
马车又向前行驶了一段距离,彻底进入小山坳之中,右侧的森林里突然传来哗啦啦的声音,仿佛有人在里面奔跑。
“大家小心一些!”管伯沉着脸,马鞭一扬,抽在马屁股上,马儿跑得更快了。
“呔!”一个粗短身材,左眼上蒙着一块黑布的男人从旁边的树林中跳出来,平举着大砍刀喝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打此过,留下美人来!”
男人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圆球从旁边滚下来,滚到地上之后,两圆球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对马车高喊道:“对……对……留下美人来!”
“你们下来干什么,给老子滚回去,别毁了老子的威猛形象。”蒙眼男人分别在两个圆球屁股上踹了一脚。
两圆球捂着屁股大声喊痛,迅速抛开,离蒙眼男人远了些。
管伯老眼里闪过一道精光,他猛地勒紧了缰绳,让马车停下来,好言好语地说道:“三位壮士,我家夫人回家省亲,还请通融通融。”
“把美人留下,你们可以走了!”蒙眼男人大手一挥,很是爽快的模样。
管伯眉头微皱,虽然面前拦路的只有三个人,可森林里不时传来轻微的声音,也不知道藏着多少人。
听说这一伙山贼经常作乱,打劫过路的车队商贩,朝堂上虽派人围剿过几次,却因为山贼狡猾多端,又凭借广袤森林的优势,朝廷几次剿匪都不成功,好在这一群山贼并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只劫财不害命,朝廷几次剿匪未果,便也不再来此浪费精力。
管伯下了马车,走到蒙眼男人面前,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银子,递给他道:“我家夫人心善,不想与各位起冲突,小小薄礼,给各位壮士添些薄酒。”
蒙眼男人皱着眉撇着嘴,一脸不屑地看着老伯手里的银子,抬手‘啪’地银子打落在地,怒声道:“你当老子是要饭的?就这点银子就想把你爷爷打发了?”
管伯看一眼滚落在地的银子,脸庞抽动了一下,声音也冷了一些:“这位壮士,你要多少银子才会放我们走?”
蒙眼男人左手叉腰,把大砍刀扛在肩上,上下打量着老伯,又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马车以及马背上的几个侍卫,道:“你们虽然低调,骨子里却透露着我是大肥羊的气息,你们六个人,至少要一千两才能过去。”
管伯听言,心里微惊,他们都已经极尽朴素,甚至连身上的气势都收了起来,就是不想让人认出身份,以免节外生枝,却没想到区区一个强盗,竟然一眼便能看出他们的不同。
管伯正要说话,森林里便又窜出来一个人,在蒙眼男人耳边说道:“老大,又来了三只肥羊!”
蒙眼男人掏了掏耳朵,问:“有多肥?”
“很肥!他们胯下的马神俊无比,极为少见,三人装扮也是极为奢华,仅仅是那少年头顶上的玉冠,都价值不菲!”来人两只眼睛里都写着金子的形状,一边说一边流口水。
“有没有美人儿?”蒙眼男人拍了那人脑袋一巴掌,就瞧不起他这副没出息的样。
那人摸了摸脑袋,有些委屈,听到蒙眼男人的话,顿时换上一副色眯眯的表情,轻声道:“老大,虽然没有美人儿,但是那三人都是英俊至极,比起许多美人儿都好上数倍。”
“出息!”蒙眼男人再次狠狠地拍了那人脑袋一巴掌,再次对管伯道:“把一千两拿出来,就放你们过去!”
管伯呵呵笑一声道:“如此多的银子,老夫做不了主,需请示夫人一番,请壮士稍等片刻。”
“快去快去,别耽误老子时间。”蒙眼男人不耐地挥手催促。
管伯回去转告了蒙眼男人的话,马车里的夫人还未开口,倒是侍卫说话了:“这些山贼真是贪得无厌,竟然想要一千两,简直做梦!”
“咱们直接杀过去,区区几个山贼而已,怕什么?”
管伯轻声道:“我们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不得冲动,听说马上便有另外三人来到此处,咱们先静观其变。”
这群山贼一张口就是一千两,分明是把他们当成肥羊宰,即便他们真拿出一千两来,怕也是不好过去。
就这耽误的时间,便有三人从地平线中纵马而出,三人背着光,如披着浅金色光辉般,来到两方人面前。
为首的玄衣男子面容冰冷,浑身气势不容小觑,他怀里坐着个容貌精致的少年,少年懒洋洋的闭着眼似乎正在睡觉,两人身后,是同样面容英俊的黑衣侍卫。
三人气度不凡,必定是富家子弟。
蒙眼男人仿佛看到一堆堆金灿灿的元宝朝他迎面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