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不过一棵树——喻言时
时间:2018-09-04 08:44:08

  不等江暖回答,转头就对贺清时说:“我先去车里等你。”
  贺清时点点头,“去吧。”
  江暖僵硬着站着,不安地绞着手指,她看着霍初雪,一句“师母好”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好在霍初雪也并未在意,踩着高跟鞋走了。
  目送霍初雪走远,贺清时这才问江暖:“江暖,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江暖慢慢地抬起脑袋,问了个意想不到的问题。
  “贺老师,你很喜欢她吗?”
  贺清时:“……”
  “谁?”贺清时平静地问:“你是说我女朋友吗?”
  “嗯。”
  “我很喜欢她,我们以后会结婚的。”他表情温柔,眼角眉梢无不流露出幸福。
  说完自己都有点好笑,竟然跟自己的学生说这些。
  “真好啊!”
  “真好啊!”
  ……
  江暖听完竟一连说了好几个“真好啊”。
  贺清时觉得今天的江暖很不对劲,可又深究不出究竟哪里不对劲。
  其实应该说从四月份开始这孩子就不对劲了。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过去的好学生开始迟到旷课,就算来上课也经常是在课上睡觉。成绩一落千丈,本来年年拿奖学金的好学生,到最后只勉强不挂科。
  3班的辅导员孟老师私下找她谈话谈了好几次,他也找她谈过,可这孩子闭口不提,什么都不说。
  不过贺清时能看出来的是,女孩今天的脸色很不好,惨白而看不见血色。
  “江暖你是不是生病了?”贺清时有些担忧。
  江暖艰难地摇摇头,“我没事贺老师。”
  “都这么大了,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家里人担心。”
  “贺老师,你会一直记得我的对吗?”
  “怎么这么问?”贺清时笑着说:“你是老师的学生,老师自然会记得你。”
  “那就好。”江暖突然会心一笑,“我走了贺老师。”
  贺清时不禁拧了拧眉,喊住她:“江暖,有什么和老师说,我们都会帮助你的。”
  江暖摇了摇头,“贺老师,没人能够帮助我。”
  贺清时:“……”
  他还想再说,可人却早就跑远了。
  幽深的走廊尽头,昏沉沉的一捧光束,那个背影单薄柔弱,不堪一击。
  ——
  贺清时将办公室的门锁好,他直接去停车场。
  走到一楼楼梯口,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一回头,只见段主任朝大门方向走来。
  中年男人穿着一身黑,左手提着公文包,右手捂住耳朵,身材高瘦,神色看上去是那么的匆忙。
  两人插身而过,段主任竟然都没有注意到贺清时。
  “段主任。”贺清时主动打招呼。
  猝不及防的一个声音,段主任明显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竟是贺清时。他的脸上当即飘过一丝慌乱,不过转瞬即逝。赶紧挤出笑容,态度热络,“是贺老师啊!你这是刚下课啊?”
  “是啊刚下课。”贺清时注意到段主任的右边耳朵,“您耳朵怎么了?”
  段主任咬咬牙,吸了口气,这才回答:“耳朵有点发炎了,疼得厉害。”
  “耳朵发炎可大可小,您可得赶紧去医院看看。”
  “正打算去呢。”段主任低声问:“贺老师直接回家么?”
  贺清时说:“今天要去趟糖水镇。”
  段主任:“去玩啊?”
  “拜访一个朋友。”
  “先不聊了,我先去医院。”段主任摆摆手,走得很慌张。
  “段主任慢走。”
  ——
  贺清时快步走到停车场,车子低调地停在角落里。
  他走上前去,直接拧开车门上车。
  霍初雪坐在副驾上,都有点等睡着了。见他回来,问:“都忙完了?”
  “嗯。”贺清时点点头,系上安全带,“出发!”
  男人专注地打着方向盘,目视前方,阳光掉进车厢里,他修长的十指瞬间被拉出一道细长的剪影。
  车子徐徐往前开,两旁的树木不断往后倒,停车场被甩到身后。
  “你那学生找你什么事啊?”霍初雪歪着脑袋问。
  “她没说具体什么事儿。”贺清时觉得有些诧异,“倒是说了些奇怪的话。”
  “什么话?”
  “她问我是不是很喜欢你。”
  霍初雪:“……”
  “你这学生八成是对你有意思。”霍初雪莞尔一笑,故作苦恼,“哎,抢了全校女生的男神,真是罪过!”
  贺清时:“……”
  贺教授难得配合着她的玩笑,抿嘴笑,“霍医生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与全校女生为敌,勇气可嘉!”
  霍初雪:“……”
  玩笑过后,霍初雪想起那孩子的眼睛,忍不住多提了一嘴,“我总觉得你那学生今天是有事找你,你还是多关注一下吧。”
  贺清时却没太在意,“不管她了,还是先应付好你爸妈。”
  霍初雪挑了挑眉,揶揄:“贺教授这是紧张了?”
  贺清时坐直了身体,敛了敛神色,一本正经道:“丑女婿见丈母娘,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霍初雪:“……”
 
 
第48章 第47棵树
  车子缓缓驶进小镇, 太阳西沉, 天空中残留着一抹瑰丽的绯红。
  小镇炊烟袅袅,阵阵饭香扑鼻而来,一派祥和自然。
  糖水镇的生活节奏很慢,很多人家到等太阳完全下山才会开始做饭。
  这个点正是饭点。
  车子平稳停在霍家门前。霍初雪故意重重地摁了几下喇叭, 声音尖锐,老远就能听到。
  可即便是这样,也不见父母出来迎接他们。怠慢的意味显而易见。
  倒是周家人听到动静纷纷跑出家门。
  周末的母亲邓女士看到霍初雪带了个男人回来, 赶紧走上前笑着问:“小雪, 这是你男朋友哇?”
  霍初雪笑着说:“是啊,带他回来见见我爸妈。”
  说完又转头告诉贺清时:“这是周医生的妈妈邓阿姨。”
  贺清时谦逊有礼,满面春风,“邓阿姨好。”
  “嗳!邓女士笑容灿烂,高兴地应一声, “你好你好, 小伙子长得可真俊啊!老霍和明柔也真是的,女婿上门都不出来迎接一下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霍初雪神色一僵,笑着说:“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迎接的!”
  寒暄两句,周末和邹依也从家里走出来。夫妻俩今天是回父母家过双休的。
  看到贺清时来霍家, 周末夫妇顿时有些诧异。
  邹依已经显怀了,肚子浑圆,穿着宽大的孕妇装,双颊红润, 气色很好。
  她的笑相最好,落落大方,“小雪这么巧啊,你今天也回来啊!”
  霍初雪轻轻笑着,指了指身侧的贺清时,“带他见见我爸妈。”
  贺清时:“周医生,周太太你们好。”
  邹依和周末异口同声:“贺先生好。”
  邹依扶住肚子,笑容精致甜美,“贺先生,我和周末在市区买的那套房子已经装修好了,过两周要办乔迁酒,到时候你可一定要赏个脸和小雪一同来参加啊!”
  贺清时微微一笑,“荣幸之至,届时一定参加。”
  简单说了几句话,霍初雪对周末夫妇说:“我们就先进去了,晚点再聊。”
  邹依挥挥手,“你们先忙。”
  见那两人进屋,邓女士忙八卦地问周末:“小雪这男朋友做什么的呀?看着文质彬彬的。”
  周末抿了抿嘴,回答:“听小雪说是大学教授,在A大教书。”
  邓女士满意一笑,“原来大学教授啊!怪不得长得这么斯文白净。”
  邹依挽着周末的手进屋,和周末咬耳朵,“周末,这回你可失算了吧。你还说他们俩不会成,现如今都带回家见家长了。要我说啊小雪的胆子可真大,竟然敢找个二婚的男人。你说霍伯伯和谢阿姨该气成什么样啊!”
  周末听完顿时凛了凛神色,正色道:“小雪的事情你跟着瞎起什么哄,她有分寸的。”
  邹依瘪瘪嘴,不满道:“我怎么瞎起哄了?我说的可都是事实啊,这位贺先生本来就是二婚呀!”
  周末音色沉冷,“就算是事实,那也是人家小雪的事情。”
  邹依:“好好好,是小雪的事,我不说行了吧?”
  夫妻俩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落进邓女士的耳朵里。她无比震惊,赶紧追问:“依依你刚说什么?小雪这男朋友是结过婚的?”
  ——
  原以为父亲会大发雷霆,免不了一场恶战发生。可事实上啥事都没有,出奇的平静。
  霍大厨烧了一大桌子的好菜招待贺清时,客气周到。就是态度很淡漠,从头到尾没搭理过贺清时。
  贺清时在霍家吃了顿饭,谢明柔热情款待,很是热络。
  席间谢女士也和和贺清时款款而谈,却绝口不提他和霍初雪的这档子事情。不说同意也不说反对,就连他姓甚名谁,何方人士,家中情况也不过问,就当是在招待客人。
  贺清时心里跟明镜一样敞亮,老两口这副姿态很明显是不认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倒也并没有感到意外。
  霍初雪偷偷安慰他:“我来跟我爸妈谈。”
  贺清时点点头,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吃过晚饭,霍初雪带贺清时在小镇转了一圈。
  小镇就这么大,转一圈下来,镇上的人就都知道霍大厨的女儿找了男朋友。
  晚八点的时候贺清时自己开车回去。霍初雪有预感,一场“批.斗大会”今晚是免不了了。正好她也打算和父母促膝长谈一番,表明自己的态度。
  贺清时带来的礼物,霍广源原封不动还给他。贺清时很尴尬,霍初雪更是窝火。
  她都快哭了,“妈妈,我爸怎么这样啊!”
  谢明柔叹口气,轻声说:“先拿回去吧,别惹你爸生气。”
  话说到这份上了,贺清时也只能把那些礼物都拿回去。
  送走贺清时,霍初雪回到家。霍广源和谢明柔两人端坐在沙发上,气定神闲。那架势一看就知道在等她回家。
  谢明柔手里端着茶,细细抿一口,慢条斯理地说:“小雪,你爸爸有话跟你说。”
  霍初雪往夫妻俩对面坐下,姿态放松,“爸,有什么话您说吧。”
  霍广源面色沉冷,嗓门扯得很大,“霍初雪我告诉你,你要嫁给这么一个老东西,除非你爸我死了。”
  霍初雪:“……”
  ——
  父母俩不可避免地大吵了一架,谢明柔拦都拦不住。
  霍广源脾气上来了,也是口不择言,各种难听的话都骂出来了。
  霍初雪被气得不行,摔门而去。
  大半夜狼狈地跑到贺清时家,委屈地哭了大半个小时,可把贺教授心疼坏了。
  霍医生抱着抽纸盒,哭得声嘶力竭,“我爸从小就疼我,他今天竟然骂我……你都不知道他骂得多难听……都不堪入耳……”
  贺清时搂住她肩膀,柔声安慰:“好了不哭了,不是让你和你爸好好谈的么?怎么闹得这么不可开交呢?”
  “我也想啊,可你不知道我爸那人一点都不讲道理的,油盐不进,气死我了……”
  她哭了多久,贺教授就安慰了多久。哭到后面就直接睡着了。
  贺清时抱她去卧室,小小的人儿抱在怀里就跟抱着一团棉花,轻飘飘的,一点重量都没有。
  这姑娘真是太瘦了!
  ***
  十二月初,周末和邹依在市中心新买的房子已经全部装修完毕。两人找了个好日子一起搬家。
  邹依怀孕,行动不便。周末不让她动手,不过她闲不住,就在衣帽间整理衣物。而周末整理书房。
  书房里堆了很多书。逐一整理一遍也是体力活。
  整理了大半个小时,周末从角落里翻出一箱东西。
  一只很大的纸箱,用透明胶带密封好,箱子表面蒙了厚厚一层灰。
  周末看着这只纸箱,竟然一时之间想不起自己里面装了什么。
  他拍点灰层,找来小刀,划开透明胶带,打开那只箱子。里面装了很多东西,相册、同学录、明星海报、手办模型等各种小物件。
  周末这才想起来这些都是他读高中时的东西。还有一些是霍初雪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从有记忆以来,他每个生日霍初雪都会给他送礼物。各种各样的小玩意。有些被他弄丢了,有些放在父母家,这箱子里的是高中三年的礼物。
  反倒是邹依,这么多年从来没送过他什么正儿八经的生日礼物。
  霍初雪从小就暗恋他,这事儿他一直都知道。不过他从小都只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并没有其他的感情。
  自从邹依转学到3班,他的心思就全在她身上,对于霍初雪倒是忽略了很多。霍初雪每次送给他的礼物,他几乎都没怎么细看,拿回来就扔到一边了。
  周末把那些小物件一件一件拿出来,看着它们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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