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不过一棵树——喻言时
时间:2018-09-04 08:44:08

  “没什么,走吧!”霍初雪终是没问出口。
  她应该相信他的,就连这一丝丝的怀疑都不应该有。
  ***
  最近几年, 洋节兴盛。每年一到平安夜和圣诞节,节日的气氛浓烈非常,一些店家早早地布置了圣诞老人和圣诞树,满街都是情侣,好不热闹。
  饭店、电影院也到处都是人。霍初雪图自在,不愿出门跟人挤,干脆窝在贺清时家过。
  两人从超市买了很多食材回来,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倒也不失温馨和甜蜜。
  特殊的日子,不做点什么,好像都辜负了这个节日。
  晚餐两人都喝了酒,酒精的作用下,场面自然是无比激烈。
  贺清时那双漆黑的眸子染上猩红,他抓住霍初雪,每一记强有力的撞击都让她震颤。
  而她置于他身下,热切而激烈地迎合着,快感沿着四肢百骸快速蔓延至全身。她抓紧床单,全身战栗,忍不住瑟缩起脚趾头。
  这个古板的老男人每次都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需要她使出浑身解数去勾.引他。可一旦着迷,进入状态,每每都恨不得将她拆卸入腹,不知满足。
  她喜欢他为自己着迷,喜欢他沉醉的样子,喜欢他满心满眼都是她。
  这个男人刻板老派,丝毫不懂浪漫。甜言蜜语都很少说。只有在床.上才会表现出来最原始的渴望,拉着她一起沉浮。
  闹腾得厉害,霍初雪直接睡到了日晒三竿。
  运气还算不错,圣诞节轮休,可以在家躺一天。
  不过贺清时就没她那么好运了,他还要去学校给学生们上课。
  霍初雪在家睡了一天,傍晚贺清时下班她才醒。
  贺清时手里提着满满一袋子东西,对她说:“我从超市买了饺子皮回来,晚上给你包饺子吃。”
  “什么馅的?”霍初雪的一双大眼睛瞬间亮了亮,她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吃过饺子了。
  “买了肉、芹菜、韭菜、香菇,可以每样都包点。”
  “那就开始吧!”她赶紧撸起袖子,一双眼睛眯成两道缝,“我最喜欢吃韭菜饺子,多包点。”
  贺清时:“没问题。”
  霍初雪给贺清时打下手,切菜、扮馅,一气呵成,很快就做好了饺子馅。
  别看咱们霍医生拿手术刀利落,厨艺也还过得去,可这包饺子委实不在行。她包的饺子馅很少,软趴趴的,根本就立不起来。
  她包了第一个,贺教授就捧腹大笑了,“小雪,你别饿着自己,多包点馅进去。”
  霍初雪抿嘴一笑,自有解释:“这年头谁都追求瘦,你还不准我饺子追求苗条吗?”
  贺清时:“……”
  贺教授竟然无言以对!
  反倒是贺清时,平日里很少下厨房,包起饺子来倒是毫不含糊。一个个饺子包得有模有样,立体又有型。而且他还善于压花边,起伏有度,卖相极佳。
  看看贺教授的饺子,再看看自己的,霍医生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万点暴击。她嗷嗷大叫:“还让不让人活了,你的饺子竟然可以包得这么漂亮!”
  贺清时笑容满面,“都是兰姨教的,你没吃过兰姨的饺子,那才叫漂亮。”
  “是么?”霍初雪笑着说:“改天真该好好见识一下。”
  “兰姨擅长做面食,饺子、包子这些是她最拿手的。”
  她不禁感叹:“兰姨真是心灵手巧啊!”
  霍初雪继续包她那“苗条”的饺子,美丑她就不在意了,反正最后都是吃进肚子的。
  北方人吃饺子喜欢蘸料吃,青陵人则喜欢用汤煮。先调好底料,放入清水,煮沸以后才把饺子放进汤里煮。这样煮出来的饺子无比入味。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两人晚上吃得倍饱。
  考虑到昨晚折腾得太凶,霍初雪身体吃不消,所以圣诞夜两人没做,安安稳地睡了一觉。
  ——
  霍初雪做了个冗长的梦,梦境完整而清晰。
  她回到了高二那年三月,苏老师离开的那天。
  她到了一个男人。他穿一件休闲的直条纹衬衫和黑色休闲裤,身材高挑挺拔,背影清俊修长,宛若白杨。
  他逆光站着,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的正脸,只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瘦削的轮廓。
  再醒过来,天光大亮。身侧已不见贺清时人。
  她赤脚踩下床,去找人,“清时?”
  “贺老师?”
  别墅里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人。
  她穿上拖鞋直接去了后院,贺清时果然在那里。
  阳光被枝叶割碎,细碎地映照在地上,斑驳陆离。
  他逆光站着,身材修长挺拔,如松如柏。
  这个背影竟然和梦境里的那个男人完美重叠。
  霍初雪心尖轻颤,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闭上眼睛,几秒钟后再次睁开。面前的人已经不见了。
  她心下一惊,一回头却见贺清时站在了自己的右手边,眉目温柔,“闭眼沉思什么呢?”
  霍初雪如释重负,心想果然是自己错觉。
  她俏皮地笑了笑,回答:“思考人生呀!”
  贺清时:“……”
  贺清时放好水壶,“早餐已经做好了,你先去洗漱。”
  霍初雪一把捧住贺清时的脸,“”咱们贺教授这么贤惠,我真是捡到宝了。”
  贺教授的唇边漾开一圈笑意,“那霍医生可得好好珍惜。”
  “那是必须的!”
  ——
  早餐刚吃完,家里门铃响了。
  霍初雪去开的门。门外出人意料地站着两个陌生男人。
  “你们找谁?”她面露惊讶。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亮出证件,“我们是青陵市局的,过来找贺清时先生。”
  “两位稍等,我去叫他。”霍初雪退回客厅,对着厨房喊:“清时有人找!”
  贺清时在厨房洗碗,听到声音探出脑袋,“谁啊?”
  霍初雪说:“市局的。”
  “市局的?”贺清时同样惊讶,不知道所为何事。
  他从厨房出来,走到大门口,“我就是贺清时,二位警官有什么事吗?”
  中年警察公事公办地说:“贺先生,你涉嫌一桩自杀案,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自杀案?”贺清时心下一惊,不可思议地说:“什么自杀案?”
  中年警察:“江暖是你学生吧?她昨晚在女生宿舍跳楼身亡,生前最后一个联系的人是你。所以请你配合我们调查。”
  ——
  警察带走了贺清时,霍初雪手脚冰冷,过了很久才回神。
  江暖自杀了!她竟然自杀了!
  她快速冲到书房,打开贺清时的电脑。
  点开邮件,收件箱里确实有一封未读的邮件。发件时间是昨天晚上九点,发件人就是江暖。
  刚才那两个警察说江暖生前最后一个联系的人是贺清时,也就是这封邮件。
  她颤抖着手点开。
  「贺老师:
  我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大半辈子就守着那一亩三分地。我是家中长女,底下还有两个弟弟。家境贫寒,我们三姐弟吃了很多苦。我发誓一定要走出大山,走出农村,去往大城市,去看看外面更大,更不一样的世界。
  我做到了!我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入A大,是我们村的第一个大学生。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刻,父母热泪盈眶,我自己更是高兴地手舞足蹈。我以为从此以后我不一样的人生要开始了。
  从大一到大三,我过得很开心。我努力学习,勤俭节约,一有空就出去兼职。我经常手头不宽裕,为了买件新衣服都要精打细算,犹豫很久。可我却过得很开心,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凭借自己的努力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可事实证明,我错了。因为老天是这样的不公平。有人天生好运气,想要的都能唾手可得,总有贵人相助。可有人天生不被上天怜爱,遇到的都是牛鬼蛇神。
  今年四月的一天,那是我噩梦的开始。我的世界纷然坍塌,长久以来我所坚持的信仰,我的三观,在朝夕之间粉碎。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在这个世上真的会有恶魔。他道貌岸然,顶着一张人皮,内里却是彻底的恶魔,恶心至极。
  恶魔死死地纠缠着我,我越反抗,他越是逼得紧。我根本避无可避,逃无可逃。我每晚都噩梦缠身,从睡梦中惊醒那刻,无尽的黑暗吞噬着我,身心备受摧残。我无比厌恶自己,觉得自己万分可耻。我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我有寻求过自救,可惜成效甚微。我根本无力反抗恶魔,更无力解救自我。终于有一天,我彻底厌弃了自己。我已经很累很累了,我想好好地睡一觉。
  贺老师,我走了,希望您能遵守约定,永远记得我!
  ——江暖绝笔」
 
 
第51章 第50棵树
  审讯室里光线昏暗, 逼仄的一扇小窗, 外头星星点点的光线掉落进来。
  桌上摆放着一盏小灯,灯光昏黄,不堪明亮。
  整个空间很小,也很冷。像是在漏风, 无数寒气侵蚀进入人体,让人忍不住瑟缩发抖。
  两个警员正襟危坐,一个问询, 一个记录, 有条不紊。
  那封短短的邮件,贺清时却看了很久很久。
  终于看完,他忍不住握紧拳头,瑟缩起肩膀,整个人微微颤抖。
  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了消失了。太痛了, 痛到发麻, 令人窒息。
  他的心绞成一团,无比揪心。
  这封邮件的发送时间是昨天晚上十点,那个时候他和霍初雪都已经睡了。直接错过了它。
  据警察说江暖是晚上十一点半到十二点之前从女生宿舍楼跳下来的。也就是说这中间还留有一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差。或许她当时还下不去手,心存最后一丝希冀,渴望他在看到这封邮件后赶去救她。
  如果他当时看到了这封邮件, 那么他还来得及去挽留一个年轻的生命。一到两个小时是时间,完全来得及的。
  可惜,他错过了!
  原来,早在那天傍晚, 江暖来办公室找他,她是有话要对他说的。她应该是来寻求帮助了。这个姑娘走投无路的时候想要得到他的帮助,而他当时急于去见霍初雪的父母,哪怕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也没细问。
  如果他当时追问了她,或许这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因为他的疏忽大意,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从他面前消失了。
  他作为她最后信任的人,却没能及时拉她一把,让她走上了绝路。
  这个孩子从楼顶一跃而下的时候,内心该是多么的绝望!
  无数的自责和懊悔将他包裹纠缠,严丝合缝,压得他几乎无法喘息。
  审讯室里无比寂静,只听得到他厚重急促的呼吸声。
  对面中年警察抬手敲了敲桌面,“根据江暖的心理医生魏双笙说江暖生前长期遭受性.侵,极度抑郁。魏医生的几次心理疏导都没有产生效果。这可能是她自杀的一个严重原因。”
  “性.侵?”贺清时猛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念出这个词。
  难怪从四月开始江暖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性情大变。曾经的大学生迟到旷课,上课睡觉。整个人看上去没有任何精神气,颓废无比。时常神神叨叨,不在状态。
  他早该想到的呀!一个女孩子会变成这样,势必是遭遇到了什么重大的变故。而他和3班的辅导员孟老师还一直以为是江暖家里的事情,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他特意找江暖谈过,想要了解点情况。一个好学生性情大变,他觉得很可惜。想要了解清楚症结所在,好帮助她走出困境。
  可她闭口不提。只说了一句话——
  “贺老师,没人能够帮助我。”
  他当时只当是她在推辞,不想告诉自己而已。如今看来不是她不想告诉他,而是她压根儿就说不出口。
  一个女孩子遭受了这么大的伤害,身心都受到严重创伤,她怎么有勇气开口向旁人诉说。
  她身陷囹圄,试图自救,去看心理医生。可惜成效甚微,她终究还是没能走出那困境。
  性.侵?
  “这姑娘学习成绩好,上进刻苦,系里年年评优评先都有她的份儿,很多老师都对她有印象。”
  “院里有些事要交代学生干部。”
  “耳朵有点发炎了,疼得厉害。”
  ……
  电光石火之间,他明白了一切。
  是段主任!
  “她怎么了,难道你不清楚?”
  “衣冠禽兽年年有,今年尤其多。”
  难怪那天魏医生会是那种态度,言语中流露出浓浓的唾弃和厌恶。原来是她误会了,误会伤害江暖的人是他。
  一切都对上了!
  他竟然忽视了这么多重要的细节。如果他能警觉一些,敏感一些,早点发现这件事,悲剧就会被杜绝了。
  “是的,她遭受性.侵还怀孕了。前不久刚在第一医院做了人.流手术。是你女朋友霍初雪医生接诊的。”中年警察平静地陈诉。
  “你说什么?”贺清时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女朋友知道这件事?”
  怎么都没听霍初雪提过?
  ***
  从职工食堂吃完中饭回来,路过护士站,林瑶就迎面告诉她:“霍医生,有人找!”
  “是谁?”
  “周医生的太太。”
  邹依?
  她怎么来了?
  霍初雪心下一惊,微微抬眸,“她人呢?”
  “在你办公室呢。”
  “知道了,谢谢。”她扔下话就直接去了办公室。
  邹依果然在。年轻的女人穿了件宽松的斗篷,盖住浑圆的肚子,腰身都粗了一大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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