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叔——长沟落月
时间:2018-09-05 09:54:17

  坐不了一会儿,两位姨娘也都很有眼色的起身站起来同姜老太太拜辞。
  知道姜老太太的松鹤堂她们平常是不够格进来的,今儿是新人进门头一天才破的例。也不好多待。而且面对着姜老太太,她们两个人也觉得如坐针毡。还不如早回去的好。
  姜老太太点头应允了。冯姨娘随后也作辞要回去。孟姨娘不好多待,只得也开口告辞。
  四个人走出松鹤堂不远,就看到有个丫鬟急急忙忙的跑过来。
  孟姨娘见了,当即就喝止住那个丫鬟:“你乱跑什么?这里是你能乱跑的地方?”
  那丫鬟一见是孟姨娘,就停下脚步。来不及对她屈膝行礼,就气喘吁吁的说道:“姨奶奶,大事不好了。”
  孟姨娘心里正气不顺,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闻言就劈手一个重重的耳光扇了过去,打的那个丫鬟头都偏到了一边去。
  “昨儿才刚老爷和冯姨娘大喜的日子,你跑过来说什么大事不好了?倒显得冯姨娘是个不吉利的人一般。她一来就大事不好了。可见你就该打。打死了也应该。”
  又转过头去对冯姨娘笑了笑:“妹妹,你可别见怪。我前些时候忙着筹备你和老爷大喜的筵席,对府里的丫鬟就疏于管教了。这样大喜的日子,竟然说出这样丧气的话来。你说她该不该罚?”
  也算是间接的告诉冯姨娘,她虽然是个姨娘,但这府里现在是她在当家,身份不一般。
  冯姨娘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目光闪了闪,说出来的话却是和声细语的:“丫鬟说错了话自然该罚,不过姐姐也要仔细自己的手疼。”
  倒是个滴水不漏的。
  孟姨娘看她一眼,然后转过头看着面前的丫鬟,皱眉喝问她:“出了什么事?”
  丫鬟已经被她刚刚那一巴掌给打的吓住了,正跪在地上,心中恐慌。听见问话,忙回道:“回,回姨奶奶。是孙家来人,说他们老爷死了。是昨儿晚上从咱们府里喝了喜酒回去之后死的。他们说要找咱们家讨还一个公道,正披麻戴孝的在前厅里闹呢。”
  孟姨娘心中一跳,忙问道:“哪个孙家?他家老爷是什么人?”
  昨儿晚上过来贺喜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少,她哪里能一个个的知道去?这个孙家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家。
  丫鬟想了想,然后才回答:“奴婢听得那人说他家老爷好像是什么镇抚。跟咱们家老爷是一个衙门里共事的。”
  孟姨娘脸上的神色变了。旁边冯姨娘等人的脸色也都变了。
  京卫指挥使司里的镇抚是从五品,虽然官职不算很高,但到底是朝廷命官。
  竟然是从他们府里喝了喜酒之后回去死的。
  孟姨娘侧头看了冯姨娘一眼。心里想着,这可真是个不吉利的人,她一进府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不过老太太是个很在意这些事的人,倒是可以利用这件事掀起波浪来,让老太太心中不喜冯姨娘。到时这冯姨娘不是任由自己揉搓了?
  想到这里,面上就做了惊慌的样子出来。对那丫鬟说道:“竟然发生了这样大的事?这可是了不得了。”
  就叫那丫鬟赶紧告诉老太太去。
  暗地里又叫惠香去前厅看看孙家来的是什么人,请他们都后院来见姜老太太。
  冯姨娘也猜到了她心中的打算,只气的面色发白,心中突突的乱跳。不过这到底是一件大事,而且她现在只是个新妇,如何能开口说什么?也唯有站在旁边静观其变。
  孙姨娘和周姨娘自然是只求城门失火不殃及池鱼就好,就一句话也不说的站在一旁。
  姚氏和姜清婉还没有走,正在跟姜老太太说话。听到丫鬟进来说孙镇抚死了,孙家的人披麻戴孝在外面闹的事,姜老太太和姚氏都变了脸色。
  姜清婉也很惊讶。
  若她没有记错,孙映萱的父亲孙兴平就是京卫指挥使司里的镇抚吧?这个人也姓孙,难道是孙兴平死了?
  想想孙兴平当时笑着在她面前说,等她进了宫,他女儿就能嫁给崔季陵,他有个做王府长史的女婿时无耻的嘴脸,姜清婉就觉得他早就该死了。
  心里竟然很有几分期盼那个人就是孙兴平。
  姜老太太和姚氏却是吓了一大跳。
  “这可要怎么办才好?”姚氏以前从来没有碰见过这样的事,心里觉得死了人可是一件大事。更何况还是昨儿晚上从他家这里喝了喜酒回去之后死的。还是个从五品的镇抚。立刻就吓的六神无主起来,“他们会不会去告官?”
  即便她现在是永昌伯夫人,但以前到底在甘州乡下做了多年农妇,骨子里还是很害怕官府。总觉得打官司,特别是人命官司,吃亏的总是他们这些老百姓。
  姜老太太虽然也惊慌,但到底要比姚氏镇定很多。当即就喝止住她:“你胡说些什么?旁人还没怎么样,你倒先自乱阵脚起来了。”
  想了想,就让人去请老爷过来。又叫人去看孙家来的是什么人,叫到这里来跟她说话。
  知道自己儿子是个性子暴躁的,不会说话。到时非但说不清,性子上来倒可能直接骂人打人。那可真是结了冤家了。
  姜老太太也不想这件事闹大。若真闹到了官府去,先不论判定的结果如何,他们永昌伯府在京城中总管没什么脸面。
  若能悄悄的化解这件事就最好了。哪怕破费一点银两也是可以的。
  屋里就有两个丫鬟出门各自去请姜天佑和孙家的人。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个丫鬟就回转来,对姜老太太说道:“老太太,孙家来的人就在外面。”
  孟姨娘等人跟着她一起进来。
  永昌伯府虽然不算很大,但从前厅到松鹤堂也是有一段距离的,丫鬟一来一去的功夫,不可能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过来了。
  “你怎么这样快的就过来了?”姜老太太皱了眉头问她,“人是你从前厅那里叫过来的?”
  丫鬟忙回道:“回老太太,奴婢并没有去到前厅。是走到了半道上就遇到她们。问明了是孙家的人,就带过来见您了。”
  半道上就遇到了?是谁将孙家的人放到里面来的?
  孟姨娘见状,忙上前一步,面上堆着笑:“回老太太的话,是妾身同几位妹妹出门,听到丫鬟惊慌的过来说了这件事,妾身想着老太太您待会儿是肯定要见一见孙家来的人,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就自作主张,叫个丫鬟去将孙家的人叫了过来。方便您随时询问。”
  原是想在姜老太太面前讨个好。但姜是老的辣,姜老太太怎么会不知道她心里的算计?
  就目光刀子似的看了她一眼,冷冰冰的说道:“你倒是唯恐天下不乱。”
  孟姨娘心中一凛。不敢再说话,垂头敛足的站在一旁。
  姜老太太狠狠的剜了她一眼,问明来人都是女子,还有一个垂髫小儿,男子都在前厅没有过来的事,就没有叫姚氏,姜清婉等人回避,叫丫鬟将孙家的人带进来。又喝命孟姨娘等几个姨娘带着姜清玉,姜清云出去。只留了姚氏和姜清婉在屋里。
  姜清婉目光望着槅扇门,就看到有两个披麻戴孝的女子走了进来。后面跟了几个腰里扎着白汗巾的丫鬟婆子。有一个丫鬟怀里抱了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而为首的那个女子进来一抬头,鹅蛋脸,细挑的眉,豁然便是孙映萱无疑。
 
 
  第64章 孙父之死    
   
  姜老太太也没有想到来人竟然是孙映萱,怔了一会儿之后才说道:“是你?”
  孙映萱面上倒是一点惊讶的样子都没有。目光扫过姜老太太,然后看向坐在姜老太太身边的姜清婉。
  藕荷色领口绣荷花的褙子,白纱长裙,发髻上只簪了一支很精巧的点翠小偏凤步摇。粉色的水滴形坠珠垂在脸颊旁,轻轻晃动间,越发的映衬出她的面如莹玉来。
  是十四岁姑娘特有的那种细腻白皙的肌肤,远非她现在抹粉调脂擦出来的脸色。
  这个人也叫姜清婉,跟那个人一样的姓名。崔季陵初次见她的时候就那样的失态。
  孙映萱暗中咬牙。
  姜清婉看到是她走进来,就已知道死的那个镇抚肯定就是孙兴平了。心中难免就有几分畅快。这会儿迎上孙映萱的目光,竟然唇角微笑的对她点了点头。
  孙兴平死了,孙映萱作为他的女儿,肯定要为父守制。
  算一算她现在已经满了二十七岁,再守制三年,可就三十岁了。只怕这辈子也别想再嫁给崔季陵。
  虽然上辈子的事她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但心里也不想看到崔季陵和孙映萱两个人好过。
  看到他们两个人过的不好,她心里多少会觉得畅快点。
  这个人也跟那个人一样的讨厌。真是见不得她过的好。
  孙映萱心里下了这个定论,将目光从姜清婉身上离开,看着姜老太太。
  她今儿虽然是过来兴师问罪,借题发挥来的,但还是对姜老太太屈膝行了个礼,说道:“小女见过老太太。”
  礼数上肯定不能叫人挑出她的差错来。然后才眼中含泪,哭道:“昨儿晚上贵府有喜事,家父前来恭贺。可晚上家父在贵府喝了喜酒回到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腹泻呕吐不止,过后竟然七窍流血而亡,抛下家母和我们姐弟三人。家母现在已经哭的晕厥了过去,家中下人也乱成一团,不知如何是好。小女思来想去的,觉得父亲死的实在是太蹊跷,就带着弟妹二人前来贵府,想要贵府给我们孤儿寡母一个说法。”
  说着,眼中的眼泪水就扑簌簌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了下来。
  她的二妹现年才十三岁,猛然看到父亲死了,吓的整个人脸色都现在还是煞白的。听到大姐哭了起来,也跟着伤心的哭了起来。至于孙映萱的三弟,仿似忽然被人给用力的掐了一下般,猛的就很尖锐的哭出了声来。
  跟来的那几个孙家的丫鬟也都哭了起来,一时松鹤堂里面只听到各种各样的哭声。
  姜天佑这时才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进来一听到满屋的哭声,额头的青筋就止不住的暴跳。当下就高声喝道:“好好的哭什么哭?都闭嘴。”
  孙映萱觉得最开始的礼数她都已经做全了,这会儿也该不畏强权了。就抬头毫不畏惧的看着姜天佑:“伯爷好大的威风。家父从你家贺喜回到家之后就不明不白的死了,我身为她的女儿,如何就不能过来问一声?伯爷莫不成是想用你的官威来逼迫我这个弱女子噤声,就算有了天大的冤屈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天底下可没有这个道理。”
  姜清婉轻嗤一声。
  以前怎么从来不知道孙映萱的嘴皮子功夫竟然这样的厉害?从来都是跟在她身边,柔声细语的叫她姐姐。没想到也有这样咄咄逼人的时候。
  姜天佑显然嘴皮子没有孙映萱厉害,被她这几句咄咄逼人的质问给问的一双眼睁着,半晌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屋里长辈很多,自然也轮不到姜清婉来出头。所以姜清婉没有说话,只静观其变。
  姜老太太是个厉害的。当下就说道:“孙姑娘的父亲不幸去世,老身听了也很难过。但听孙姑娘这话里的意思,是说你父亲的事与我伯府有关?我伯府与令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对他下这样的毒手?孙姑娘说话最好还是要拿出证据来。这样的信口雌黄,可是要负责任的。”
  孙映萱面上神情微僵。
  不过很快的就拿了手里的锦帕捂着脸哭道:“家母身体不好,常年缠绵病榻,一双弟妹年纪还小,父亲就是家里的顶梁柱。现在家里的这根顶梁柱猛然的倒了,小女子六神无主。不管如何说,家父总是从你们府上吃完喜酒回去之后才死的,我不过来找你们讨一个说法,还能去找谁?”
  这是先摆明自己只是个弱女子,是弱势的一方。先占领道德高地。
  姜老太太正待说话,孙映萱又哭道:“我父亲不明不白的死的冤啊。你们竟然也不给我一个说法,反倒用永昌伯府的名头来压我这个弱女子。便是你们是声名显赫的永昌伯府,我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镇抚又如何?这世上总有不畏强权的人。稍后我便让人抬了我父亲的尸首到你们家门口来,跟过路的人都好好的说一说这件事,也让他们评评理。靖宁侯府那里,老太太您是知道的,蒙崔老太太和侯爷错爱,这些年待我一家都很好。知道我父亲惨死,我叫人去通知他们,他们肯定也不会袖手旁观。是肯定要替小女子来讨个说法的。”
  这就是无赖加威逼的意思了。
  姜老太太变了颜色。
  即便孙兴平的死与他们永昌伯府毫无关系,但被人抬着他的尸首到府门口来闹,那也是很丢面子的一件事。往后他们永昌伯府在京城还如何立足?岂不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也没有权贵世家愿意与他们往来了。
  而且靖宁侯府那里......
  姜老太太是亲眼见过崔老太太如何待孙映萱的。姜崔两家是世家不错,但毕竟多年没有联系,情意也有限。谁知道在崔老太太心里孰轻孰重?而且那日听崔老太太的意思,崔季陵和这孙映萱的关系也匪浅......
  于是姜老太太原本要说的话全都原路咽了回去。想了想,忍气吞声的说道:“孙姑娘,令父英年早逝,我们也觉得很遗憾。你放心,令父的后事上面,我们永昌伯府肯定会让他风风光光的入土的。”
  这就是想要花钱买个清净了。
  但姜天佑是个脾气暴躁,眼里也容不得半粒沙子的人。当下就气的暴跳如雷,脖子上的青筋根根都梗了起来。
  “你父亲死了关我们永昌伯府什么事?昨夜在我府里喝喜酒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怎么就你父亲一人死了,其他人都好好的?说不定就是你父亲回去后发了什么急病死了,你借着这个事为由,跑到我们永昌伯府来想敲诈银子。实话告诉你,若你好好的来跟我说,我看在和你父亲同僚的份上,也会贴补你一笔丧葬银子,让你父亲风光入土,但你要想这样的来要挟我,我姜天佑什么时候受过别人的要挟?把你父亲的尸首拉到我永昌伯府的门前算什么?去告诉崔季陵算什么?你就算将这件事告到皇上面前去,我也敢当殿和你对质。”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姜老太太几次开口,想要喝止住他。但姜天佑也实在是怒极,压根没有理会姜老太太的喝止,一直将这番话说完。
  说完了,还目带怒气的看着孙映萱。
  姜清婉心中明白,从理智上来说,姜老太太刚刚的那招息事宁人的做法显然是最好的,这样永昌伯府损失的只是一笔银子,名声什么的都保住了。也不至于因为这件事和靖宁侯府有什么芥蒂。不过从情感上来说,她还是支持姜天佑的做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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