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死了我登基——潇湘碧影
时间:2018-09-07 09:06:59

    元宵道:“我是苍梧巴州人,我们营里不许说方言。
    不过你不是军籍,不做要求。
    我说官话你能听懂么?听不懂我可以说巴州话,与你们鄂州话有几分相似。”
    方氏微笑的点点头道:“官话我听的懂一些,只是不会说。”
    元宵笑道:“万一听不懂,我就说慢点。
    你别怕,我们虎贲军待女眷最好,绝不会有人敢欺负你的。”
    元宵想了想,又拿出个佐证道,“前次在应天,我们将军捡了个陈朝郡主,照例养在了军中。
    那还是我们孔将军仇家的女儿呢。
    现也是好好的。
    你们只管住下,愿意进虎贲军可以同我说;不愿意么,待你们习惯了潭州,叫张司长在营外寻个住所,你们住外头也使得。”
    方氏问道:“我们不会打仗,也可入军中么?”
    元宵道:“你识字吧?你夫君肯定也识字吧?”
    方氏犹豫了下,才道:“我略识得些字,他……认得的不多。”
    赵家草莽出身,文化素养连窦家都比不上,按时下的标准,算不得读书人。
    赵俊峰历经重创,人恐怕是已经废了。
    元宵对他不报指望,倒是方氏看着还能缓过来。
    遂道:“识字就能去后勤做先生,教娃娃们认字。
    男人家若不愿带娃娃,可去印刷厂刻雕版,或是去图书馆或者文史馆做管理员。”
    元宵温言笑道,“虎贲军内不许有闲人,我现就在文史馆做事。
    白日上班包饭,晚间下班回家。
    挺轻松的,赵大哥应该做得来。
    不过他现在看起来身体有些虚弱,待养好了再干活不迟。”
    方氏扯出个笑容道:“多谢。
    我们不敢吃闲饭,夫人甚时候安排好了,我甚时候可以上工。”
    乱世中,有用比无用安全的多。
    潭州卫文职人员已满,可是放任赵俊峰夫妻游手好闲,更难恢复。
    管平波曾教过镇抚部诸人何为创伤后应激障碍,虎贲军内亦有不少军人得过此病。
    想要恢复如初非常困难,顶好是让他们处在安逸祥和的环境,不要太累也不要太闲,更别受什么刺激,慢慢的他们就可能康复了。
    遂元宵爽快的答应道:“好。”
    果然方氏轻轻松了口气。
    洗漱完毕回到厅中,赵俊峰也收拾妥当了。
    桌上摆了热腾腾的三菜一汤,赵俊峰夫妻才觉得重新活了过来。
    李恩会夫妻不欲打搅故人团聚,拱手告辞。
    走到院外,元宵望了望院子里昏黄的灯光,低声叹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源赫着实太没人性了。”
    李恩会揉了揉元宵的短发道:“所以我们才会对将军死心塌地。
    不看人对己,只看人对人。
    你有个海纳百川的师父,我们所有人才跟的安心。”
    元宵翘起嘴角:“那是自然,我师父是最好的。”
    李恩会笑道:“是,是,娘子说的对,我们师父最好了,方能教出娘子这等好弟子。”
    元宵白了李恩会一眼,被李恩会笑着搂住肩,往家中去了。
    
    第267章 括隐
    第64章 括隐
    
    源赫消停了,但浔阳被点燃的战火并没跟着就此熄灭。
    数次战火洗礼, 中小地主被逼到了绝路, 终于开始朝地方豪强开火。
    不单如此, 因乱象萌生于两郡交界处, 早就垂涎苍梧富庶的流民冲向了虎贲军的地盘。
    然而, 虎贲军细分到村的半军事组织,在护食的本能驱使下,不消上层动员, 便毫不留情的对流民进行了沉重的打击。
    都是农民,有组织与无组织的战斗力不可同日而语。
    根本无需出动正规军, 光凭着交界的村庄邬堡, 就形成了封锁。
    流民只得掉头东进。
    继而把战火带到了浔阳全境。
    窦宏朗对今年的浔阳岁入已不报指望,如今要考虑的, 是如何节制流民, 以免祸乱江南。
    倘或江南亦陷入了混乱,刚成立的楚朝就该凉了。
    阁臣庞介然忍不住出列道:“圣上, 流民之乱固然因姜戎而起, 实则为土地兼并过重,百姓常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而今战亦死不战亦死, 为求生机, 岂能不战?臣请抑制兼并、减赋括隐,令百姓各甘其食、安居乐业, 方可建千秋伟业之功!”
    众朝臣都同情的看着庞介然,他乃浔阳人, 原陈朝的翰林侍讲,陈朝覆灭后没有回乡,而是南渡降了楚。
    楚朝因定都应天,江南党势大,外地臣子便是身居高位者,多半谨言慎行,内阁五人,日常好似只有林、吴两位说话。
    至今日,庞介然家乡寸寸焦土,父老颠沛流离,再做不得鹌鹑,毅然提出了最为敏感的土地问题。
    括隐算不得生词,如果说历朝初期的“土改”都是只做不说的话,到了朝代中期,括隐就会公然提上议程。
    丢了龙兴之地的楚朝,与其说是全新的王朝,不如说是“南陈”,不独继承了陈朝的官员,亦继承了陈朝的陈疴。
    不过是因为上层动荡,致使权贵大换血,于是百姓在夹缝中苦苦求得了一丝喘息。
    可吏治不改,喘息不过是海市蜃楼。
    故而立国仅仅四年,就已需要括隐了。
    括隐算的上此时的政治正确,藏匿土地逃避赋税,任何时代都不容。
    浔阳景况,几大家族也难免唇亡齿寒。
    凭你万顷良田,果真流民四起时,又算的了什么呢?饱读诗书的诸位,自然知道史上赫赫有名的家族们如今都魂归了何方。
    何况此时还有姜戎虎视眈眈,被流民卷过尚可依靠宗族人多势众,再度翻身。
    叫姜戎当家做主,想想北方的汉人,不由冷汗浸湿了衣背。
    因此括隐是必须做的,然如何括,又有许多想法。
    从古至今的括隐,最后多半会沦为政治斗争。
    零和游戏有胜有负,赢家保住了自己广袤的庄园,顺带侵吞半数输家的田产,只拿些残羹冷饭上缴朝廷。
    朝廷则是集腋成裘,陆陆续续能收回些许田产,安顿流民。
    然而这般乱象发展到最后,零散的土地会越来越集中,进一步导致兼并,这时候,多半已是朝代末年。
    良田被圈的同时大量土地抛荒,朝廷财政锐减,还要源源不断的支出剿匪费用,恶性循环。
    最后一根稻草落下,王朝轰然倒塌。
    这几乎算的上是所有朝代共同的命运。
    楚朝刚开张,就遇末世,从陈朝的破船里爬上岸的朝臣们,作为既得利益集团,当然希望楚朝江山稳固,顿时心里打起了小九九。
    一群聪明到极致的人,立刻似见了腐肉的苍蝇,奋不顾身的陷入了斗争思维。
    各色新的旧的括隐手段从各个朝臣嘴里提出,文德殿内吵的不可开交。
    郑志广灌了两耳朵满满夹带着私货的大义凛然的话语,疲倦的不住揉搓太阳穴。
    人总是从山峰栽到了山谷,摔的骨断筋折才知自己在山峰上是怎样作的死。
    因内耗而没落的郑家,与眼前的朝堂何其相似?他真的不是仅仅只为投机才倒向管平波,虎贲军三郡的富庶安康,就是扇在陈朝旧臣脸上清脆的巴掌。
    窦咸临玩物丧志有什么不好,横竖他有个能干的母后,职掌朝政到下一代长大,一点问题也没有。
    倒向管平波的人,确实有许多并非单纯的站队。
    只不过既得利益集团维护自身利益已是本能,他们很难背叛自己的利益,因此才显得“后党”都非世族。
    以林家为首的人们还在作死的路上狂奔,后党党魁郑志广觉得他们得去找皇后开个会了。
    显然怀揣着私心的人,很难讨论出结果。
    散朝后,郑志广立刻邀了“好友”们吃酒。
    到了他们吃酒的包厢内,即可发现阁臣里师照堂、庞介然、苗博见三个小透明赫然在列。
    此外还有户部尚书陈寿春,工部尚书李隆仁。
    完美的闪避了江南六大世家。
    彼此打过照面,皆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看来他们后党的势力不弱嘛。
    郑志广举杯:“今日我们志同道合者相聚一堂,我先干为敬!”
    众人齐齐跟着亮了杯底,又“重新”认了一回。
    阁臣师照堂开门见山的道:“郑尚书请我们来,可是对括隐之事有想法?”
    郑志广道:“不忙,还有客未到,你们也是认得的。”
    众人面面相觑,不过没等多久,确实见到了个眼熟的人,正是前陈朝兵部小吏、现虎贲军第一军镇抚司长方坚。
    对着昔日的诸位大佬,方坚满脸笑意的一揖到底:“后生见过诸位大人。”
    众人忙道不敢,纷纷起身见礼。
    方坚虽在朝中没有官职,可要论后党第一人,郑志广都是不敢认的。
    方坚从北矿营初立时便入管平波麾下,平步青云不过早晚罢了。
    便是几个阁臣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郑志广引方坚上座,方坚推辞道:“岂敢,岂敢。”
    先前坐在上座的师照堂忙道:“今日我们不论官职,亦不论科考,只论先来后到。
    方司长当之无愧。”
    众人好生谦让了一番,到底把方坚摁在了上位。
    郑志广坐了次位,余者还是按着朝堂排序落座。
    虎贲军讲究效率,方坚早不习惯绕着弯子说话的旧俗。
    落座后直接道:“听闻今日朝堂为括隐吵了一日,可有结果了?”郑志广摇头苦笑道:“能有甚结果?首辅次辅没说话,他们门下走狗为着是否启用告缗令争的脸红脖子粗。
    亏得圣上有耐心听他们说了半日废话。”
    所谓告缗令,就是为了括隐互相检举揭发的手段。
    这一招可借地痞流氓之手直接摧毁中小地主,而真正的豪强因为有足够的钱豢养贿赂流氓们,基本毫发无伤。
    朝廷固然能增加收益,却不过是饮鸩止渴,催发更残酷的兼并。
    因为百姓的家底必定在浩劫中清空,完全处在对风险无丝毫抵御能力的状态。
    可人吃五谷杂粮,怎能不生病?不花额外的钱?婚丧嫁娶亦是巨大的开支,加之淋尖踢斛层出不穷,刚从朝廷分到田产的百姓,不出三年,或是被迫卖地,或是主动投田,土地迅速集中,并且是朝最大地主手里集中。
    久而久之,出现“ 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是必然。
    所以,提出告缗令的,哪里是为了括隐,纯粹是为了拍马,顺道在乱象中浑水摸鱼,好肥自家。
    今日首倡括隐的庞介然摇头道:“都是玩老了的把戏,谁不清楚内里的手段。
    顾御史确为忠臣,听见告缗令就怒了,指着那起小人的鼻子跳脚就骂。
    可他是个死读书的,叫户部侍郎钱选那厮拿着岁入的账本问他讨钱,又给堵回去了。”
    户部尚书陈寿春苦笑连连:“诸位见笑。”
    工部尚书李隆仁安慰道:“我们都是外来户,管不住下头人也是有的。”
    郑志广道:“本地人有卵用。”
    本是严肃的问题,众人却叫郑志广一句苍梧方言逗的笑出了声。
    这是叫皇后娘娘传染了咋地?
    郑志广浑然不觉,径自道:“他们果真不怕流民四起,冲的他们家业凋零么?”
    方坚凉凉的道:“怕甚流民还能冲进应天不成?至于城外农庄,他们给护卫长工配上弓弩,打饿的半死的流民还不跟玩一样。
    我们苍梧随便一个村武装,就能把上千的流民打趴下了。”
    庞介然连连摆手道:“苍梧民风彪悍,不敢比,不敢比。”
    方坚笑道:“凶悍归凶悍,有效管理才是关键。”
    稍顿了顿,又把话题拐回来道,“无人提个正经括隐的法子么?”
    郑志广道:“什么法子都不中用。
    括隐就是剜肉补疮,历朝历代谁没干过,谁又成功过?说句到家的话,史上雄才大略的开国之君多的是,中兴之主名留青史的有几人?便是有那么三五个,看看他们能兴的年份,也能窥见其中三味了。
    常言道不破不立,想在沙地上盖房子,使尽手段都是不能稳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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