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问你一次,还要不要和离!”他冷冷问。
“放开我,你要干什么?”她惊恐万分,声音也哆哆嗦嗦,但一股子脾气上来,硬着头皮坚持不肯认输,遂而倔强道:“就要,就要,我就要和你……和离!”
话音未落,她只觉得臀上一下惊痛,不由痛呼一声:“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西凉王打人了,救命,救命啊!杀人了,西凉王杀人了!”
他本是想吓唬吓唬她,只要对方一求饶,马上就见好就收,就此下了这个台阶也好。但这丫头胡乱喊起来,让他本来发涨的脑袋,简直头大如斗,咬着牙又打了几下。
“求饶,本王就放了你。说,要和离是你的错,保证下次不会再犯!”他阴森森的声音,在她背后泰山压顶,犹如鬼魅。
“哥舒寒,你居然对大常长公主擅用私刑!”她又羞又痛,奋力挣扎着,黑眸中冒着惊人的光亮,也是惊怒至极,她冷冷道:“求饶?做梦!分明错的人是你。我救了你的初恋情人,你还恩将仇报,简直不是人!不如你直接杀了我,便干干净净了。不然,我活着,就定与你和离,就和离,离定了。我讨厌你,最讨厌你,永远不想再看见你。哥舒寒,我恨你!”
“讨厌?恨!好,那你尽情讨厌吧……”本来他并未用全力,只用了两三分力气,只想吓吓她,但这小人儿任性至极,不肯认错,反而变本加厉。他眉心紧蹙,一股无名火游蹿在心间,便用足了五分力,又狠狠打了十几下。
本来也心疼,并不敢多打,也怕真的伤了她。十几下之后,本来哭喊挣扎的小人儿便一动不动了。但他明显能感觉到,他手掌升起尚未落下的时候,她的身体会本能的绷紧,仿佛用尽力量要与自己对抗。他掌心落下,她便狠狠的哆嗦一下,闷哼一声,似乎在无声抗争与诅咒。打了十几下,他便索然无味了。便将她放下来,抱在自己怀中观看,暗自也担心可别伤了她。
一见之下,心中暗惊。只见明月夜一脸的眼泪,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儿,汗水与泪水洇湿了长发,粘在脸颊上。她的嘴唇咬出了好几个血印子。她侧着脸,闭着眼眸,负气躲着他的眼神,始终一言不发。她侧着身子,不太敢把被掌击的部位,与他的身体靠得太实,可见是真被打痛了。
“知道疼,就长记性!”他淡淡道,想伸手整理下她汗湿的乱发,见她别扭的坚持躲闪,他便霸道用颀长手指捏住她下颌,强迫她看着自己,不吝强硬道:“这次小惩大诫,再敢轻言和离,本王当真会打断你的腿。记住了吗!”
她垂下眼眸,似乎思索了片刻,终于不情愿的点点头,遂而又把自己被缚住的手腕,伸到他面前。
他长眉一挑,伸指扯开,又脱下自己的水蓝外袍,紧紧裹住她哆嗦的身体,自己只穿了单薄的罗衫。
哥舒寒战起身来,猛然横抱起了明月夜。她就像一只安静的猫一般,紧紧贴在他怀中。他知道,她又哭了,因为她温热的眼泪淌下来,黏在他的衣衫上,紧紧贴住了他的肌肤,痒痒的,热热的。
虽然,他以武力优势镇压了这次揭竿而起,但心里没有半点儿高兴感觉。反而泛起了隐隐的不安与迟疑。
他抱着她走到亭子边,他居高临下看着依旧躺在软塌上,闭目休息的裴绰约。他知道,她醒着,只是无法回应刚才尴尬的一幕,便主动低语道:“左车会送你回王府,好好将养吧。你会好起来的……”
裴绰约并未出声,只是不易察觉的微微咬紧了双唇。
眼见着哥舒寒抱着自己的女人,缓缓走出了绾香馆,她勉强支撑着身体,爬起身来。她遥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眼神中滚落出几分嫉妒与怨恨。
“哥舒寒,何时见你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动怒。莫非,你真的这么……在乎她吗……”她喃喃道。
正文卷 233.出走
哥舒寒抱着明月夜回了湜琦苑。
刚刚进了门,才发现明月夜在马车上,竟在不知不觉中发起来了高烧。整个人烧得就像一只熟透的虾仁儿,炙红了脸,又几乎蜷成了个球,回到王府整个人已昏昏沉沉,身体还时不时的颤抖一阵儿,似乎是高热引发的痉挛。
这着实可吓住了哥舒寒,他不敢耽搁,赶忙从宫里请来女医官为她诊了脉,只说急火攻心又受了凉,休息几日就会好,他这才放下心来,心里也越发懊悔不已。
两人依旧无言,他为她换下了汗湿的衣衫,并用玫瑰花泡好的温水帮她擦拭了汗津的身体,再换上了干净的熏过香的寝衣。更衣的当儿看见她,被他掌扇的地方果然青肿一片。他自知自己气急确实动手重了。她看上去强硬执拗,其实也不过一个娇弱的小姑娘而已,和那些平日里在自己身边打转儿,皮糙肉厚的糙老爷们儿,完全不同。他默默取了活血化瘀的伤药,轻轻为她涂抹好。
“今日是我不好,下手重了。”他为她盖好锦被,低声哄道:“我也是被你气着了……”
他坐在她的身畔,她却不想见着他,只把脸颊别着朝着床里面,一声不吭。见她赌气,他也无计可施。
“你肯为绰约祛毒,我很感激。但和离的事儿,我不爱听。找到绰约瞒着你,是我不对。等你好了,让你双倍打回来好吧,心里就别气了,大不了我当着重楼她们给你道歉还不行吗?你想要什么礼物,我都给你弄来,可能消气了?以后也不逼着你练剑习字了,你喜欢找谁去玩耍都可以……没有宵禁,百无禁忌,行吗?”他温声絮叨道,她却睡着一般,一动未动。
“王爷,绾香馆那边,好像又吐血了。”门外有陌生的奴婢禀报,听起来很急。
哥舒寒迟疑片刻,他轻轻抚摸了下明月夜的脸颊,柔声道:“我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十七,不许生气了……”
只见她依旧未动也不言语,只是自己的指腹沾染了些眼泪。他心下窒痛了几个呼吸,无言以对,只好给她掖好了锦被,轻手轻脚退出了房间。
明月夜的药方甚为厉害,几副药下去折腾了整夜,裴绰约吐尽了黑血。她渐渐的再吐血,量便少的多了,也已经是清亮的红色,咳嗽自然没有前几日那么厉害。哥舒寒暗暗舒了口气,匆匆换了件干净衣衫,带着刚刚煮好的野梨子甜汤,就前往湜琦苑看望明月夜。
他的一颗心像被煎熬一般。她不理他,竟然比跟他顶嘴,更让他心中忐忑,坐卧不安。他从来没觉得女人生气这么难哄,难道礼物如山和甜言蜜语不是哄人的制胜法宝吗?他郁闷的轻蹙剑眉。
清晨之中的湜琦苑,安静得出奇。但见没有一个人出来迎接,哥舒寒便觉得气氛不对。他大力的推开房门,只见一众婢女,连同重楼、雪见和紫萱都趴在桌几上昏睡不醒,眼见是中了迷药。而明月夜的寝室里,床榻上早已空无一人。
桌几上留了一张药方,是给裴绰约的,还附有医嘱,详尽而周全。其余的,便连个再见两字都未留下。
一地零落的深浅不一的白色衫裙的残骸,应该是被剪刀剪得四分五裂,狼藉不堪。甚至有的沾染了点滴鲜血,可见动手之人,用了多狠的力量。他送她的东西,她一件没有带走,包括那顶赤金的三眼狼金冠,和摘星揽月剑。可是,那龙吟九天乾坤剑和黄玉簪,她全拿走了。哥舒寒心底一空,暗呼不妙。她肯定不是被人掳走的,而是……离家出走了!
左车结结巴巴道:“启禀王爷,茉茉还在放房间里,有奶娘陪着睡呢。看起来,只是景天和窈娘不见了。”
哥舒寒伸出指尖,探了探砚台之中的残墨,低沉道:“走了至少两个时辰了,你们就都一点儿没察觉吗?”
“奴才们都忙着绾香馆那边的事儿,想着这边有重楼她们照顾,自然不会有事,谁想到王妃竟然把她们都迷倒了。奇怪啊,为何要带景天和窈娘呢?”左车困惑不解的挠头道。
“还愣着?本王即刻去媺园找阿九和流千树,你和蒙云赫分头前往,出城驿道,还有……去承都的港口,夜王府和温亭羽那里,都派人过去悄悄查找,还有……汪忠嗣的府邸……一但有消息,速速来报。无论什么人拐了王妃出走,不必回禀我,当场诛杀!”哥舒寒一掌拍在桌几上,桌面上的一道裂纹蜿蜒而下。
“王爷,恐怕王妃不是被人掳走的,是自行离开的……”蒙云赫喂重楼喝下了解药,赶忙凑到哥舒寒面前,认真道。
哥舒寒冷笑着,斜着他,淡淡道:“然后呢?你的意思,不用找王妃就会自己回府……”
蒙云赫只见哥舒寒的重瞳,妖绿熠熠,眼见满溢怒火,简直一触即发。他敏捷的退后了几步,并用铁手挡在自己胸口之前,讪笑道:“属下立刻前往城门、港口,务必把王妃平安带回来,王爷放心。”
左车机敏,已经溜出了房间,蒙云赫迟了几个呼吸,就被哥舒寒一脚踹在腿弯上,连滚带爬的跌出了房间。
哥舒寒拈起那张写着药方的洒金笺,长眉紧蹙,几乎咬牙切齿道:“十七,你就要跟我犟上了,是吧……”
他把洒金笺径直扔回桌几,转身疾步而去。瞬息之间,那桌子却不负重荷,散了个支离破碎,桌上的笔墨纸砚,淋漓尽碎。
半个时辰后,哥舒寒在夜王府找到了景天。
若不是大腹便便的莲弱尘直接挡在了景天面前,恐怕暴怒的哥舒寒早就一剑刺穿了她的肩胛。因为这个忠心耿耿的姑娘,半句也不肯透露明月夜的下落。来来回回,她就会说一句话:“主子让景天照顾好夜王妃,务必寸步不离。”
“好了,好了。你着急有什么用?”莲弱尘推开哥舒寒,气喘吁吁护住景天:“确实只有景天一个人来的夜王府,我早已派人去追了,可还没找到。媺园你有没有去看看,是不是和流千树在一起呢?”
“没有,那耗子,根本不知道十七下落。”哥舒寒闷闷道。其实流千树刚刚被他差点打吐了血,但见那耗子得知明月夜失踪,要跟自己拼老命的架势,便也只好相信他确实不知。自然,流千树流着鼻血,也即刻出宫去寻人了。
“温亭羽和汪忠嗣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我没惊动他们……便来了你这边,却看见了景天。弱尘,你知道吗?十七把重楼都用药迷晕了,只带走了她和那个叫窈娘的女人。十七……十七她还带走了自己的东西。凡是我送的、我买的,全都扔在那里,你说她要干什么?离家出走!便如此任性跟我闹脾气吗……等被我找到……绝不轻饶。居然不辞而别!”哥舒寒双瞳泛红,眸色凛然。
“行了吧,你和裴绰约的事情,景天都一五一十告诉我了。你还好意思怪人家月夜?”莲弱尘脸色一沉,不客气道:“反正斩汐也要回来了,等他回来让,他好好骂你。这么大人了,怎么对自己的娘子呢?人家帮你治好了老相好的蛊毒,你非但不感谢,还打了人家?也就是月夜,换了我,直接卸了的你的胳膊才解气!”
景天点点头,低声道:“王爷打人,就是不对。王妃没错。”
见哥舒寒又要拔剑,莲弱尘赶忙把景天往外面推了推,连哄带骗道:“好了,景天,去看看我的药好了没有。快去!”
景天低着头,不情愿的出了门。
哥舒寒长长叹息:“弱尘,她要和我和离,她说给绰约祛毒的交换条件,是与我和离。和离这件事,她说过不止一次,稍不顺意便要和离,事不过三,难道我发火不对吗?我从来没和一个女人,动过这么大的气。诚然,在绰约的事情上,我隐瞒了她。但我的本意也是不想让她多心,生气啊。绰约的伤这么重,我又如何能丢下她不管呢?为什么,十七就不能体谅一下,我的心情呢……”
“阿寒,月夜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你不该骗她。她是个医官,她不会拒绝送到她面前的任何一个病患。是你小看了她的心胸,她能不伤心吗?夫妻之间,信任是相互的,理解也一样。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先骗了她,又当着裴绰约的面儿打了她,你考虑过她的感受吗,怎么自尊心这东西只有你们男人有,我们女人就该低眉顺眼,乖乖听话不成?”莲弱尘紧紧蹙眉,一顿的劈头盖脸。
“我……我……也没有真打,只是打了几下,也全为吓唬她而已,只要她低头服个软,便也没事了。”哥舒寒嗫喏道。
“我的天啊,你当自己带兵打仗呢?那是你娘子不是你的兵,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人家更不是你养的猫儿。你高兴的时候哄一哄,玩一玩,不高兴了,一巴掌就打走了,你需要暖床了再招招手,拿条鸡腿晃一晃,它就屁颠屁颠回来舔你的手。”莲弱尘不客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