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真真,你本为先皇贵嫔,并未得到先皇宠幸,已被新皇贬为庶人。本来看你无依无靠,才让你暂居宫中,你不能再自称本宫了。赶紧放开西凉王,太失礼数了。”窈娘实在看不下去,她一把拽开萧真真的手指。
窈娘微微蹙眉,她打心眼里,就不喜欢这个萧家的姑娘,即便是养女。但这楚楚可怜的娇憨,总让她想起年轻时候的萧弱水。
“我,我无处可去……”萧真真可怜兮兮道:“让我去哪里呢?”
“若……西凉王可怜这位萧姑娘,不如带回长安王府。娶了做个侧夫人吧。”焰九不怀好意,见缝插针,以报当日被哥舒寒奚落之仇。
“本王府里,并不缺……什么侧夫人。”哥舒寒一挑眉,阴森森盯住焰九,调侃道:“倒是王妃的湜琦苑,还缺个养犬的宫人。依本王之见,焰九将军不错。不知皇上为了您的幺幺,可否忍痛割爱?”
“幺幺若喜欢,便拿去!”赤霄冷哼一声:“寡人,并无什么舍不得。”
“属下……不会养狗。”焰九吞了吞口水,反驳道。他可怜巴巴的望着赤霄,后者无情无义的别过脸去。
“狗腿十足,如何……不会养犬?”哥舒寒余音悠长,带着残忍的挑衅:“不过,既然伺候王妃,恐怕还要先净身,才好。”
“我才不要。我觉得蒙云赫不错,玄铁打造的狗腿子,必然更加不同凡响。”明月夜阻拦住,就差跪倒求饶的焰九。她微微呲了牙尖,斜眼看着笑意更浓的哥舒寒。
“你要什么,本王不给过?随……你……”哥舒寒不吝宠溺道。
赤霄只觉得心中一阵恶寒不已。若不是火暴狠狠戳了一下他的腰眼儿,他怕要扭身好好吐吐口中的酸涩味道。
哥舒寒是故意的,这家伙恶心人的本领益发登峰造极了。明月夜无奈心道。
“焰九,退下吧。别杵在这里让寡人闹心了。萧真真,便先放在梧桐苑,跟着韩国夫人伺候吧,待晴童子苏醒之后,再做打算。”赤霄微微蹙眉,暗中吞了吞喉咙中分泌旺盛的口水。
窈娘闻言,赶忙示意身后宫女,扶起了萧真真,就往外走去。
那姑娘便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从哥舒寒身边缓慢挪过步伐。
“接下来,西凉王可有什么打算?”火暴捋着自己的花白胡子,沉声救场道:“蛇妖既然已经逃窜不知所踪,可留下什么救治晴童子的线索?”
“寻宝!白老二定在弈乾宫藏了什么宝贝,让那白蛇精相中了,才有这番周折。”哥舒寒淡淡道。
“什么宝物,在何处?”赤霄接言。
“白蛇精说,让咱们去问白泽。”明月夜郁闷道。
“问个屁,人都昏了一天一夜,连水都喂不进去。怎么问?这白蛇着实狡诈,不如咱们寻到它的老巢,一把火烧干净了事。”火暴摩拳擦掌道。
“她说,先要找回白泽丢失的记忆……便可知道,他最珍爱之物是什么,藏在哪里?”明月夜叹了口气道:“我觉得,这蛇妖有备而来,循序渐进,将我们渐渐引入她的圈套。如今进退两难,骑虎难下。”
火暴闻言,却愣了片刻,他犹豫着嗫喏道:“丢失的记忆?这说起来,小老儿倒还真知道一些。很多年前,我和晴童子常在一起喝酒。一次他大醉之后,便交给小老儿一个物件。他说让定要我妥善保管。因为里面装着的,是他前世被封印的记忆。他怕自己有一天忍不住好奇,会打开,那会招致漫天大祸。”
“他将自己的记忆,封存起来。然后交给师父保存?你们是不是都喝醉了说胡话呢,这酒话能当真吗?”明月夜好奇道:“记忆怎么可能封存在物件中呢,简直天方夜谭。”
“我也听莫老谷主提起过。白泽在转世之前,他的元神曾经被重创,法力失去了过半,差点就魂飞烟灭,是他的师父救了他。为了救他,他师父耗尽心力便过世了。从那以后,白泽极爱喝酒,又逢喝必醉。一次曾经酒后醉言,若要过得快乐,必不能记得太多从前。他有一种法术,可以帮助人们把自己的记忆,封入酒坛。本以为他在开玩笑。”哥舒寒若有所思。
“对,就是一个酒坛子,叫孟婆汤。”火暴盯着哥舒寒,喃喃道:“小老儿当时也好奇过,为何一坛酒要叫孟婆汤。虽然那酒已经被喝光了只剩下坛子,但那酒香实在迷人。我曾想打开那酒坛子上的封印,一探究竟。但我打不开。小老儿也寻遍了各地酒坊,并没有什么酒,叫孟婆汤。”
“那酒在野狼谷……”哥舒寒浅浅一笑:“明堂前任堂主明媚夫人,一共酿成了十坛。据说,那酒可以令人忘记人世间的所有……烦忧。”
“原来如此,那若有机会,小老儿一定要亲自去野狼谷,拜访莫千问莫老谷主,看可否有口福,得孟婆汤一醉方休。”火暴两眼冒光,舔舔嘴唇道。
“行了,师父。我帮你向外公讨一坛便是。您先办了正事再说。酒坛子,您可放在老戈壁了?”明月夜心下一凉,从汴京到老戈壁来回至少要十天,怎么来得及呢。
“不能够,师父有个臭毛病,但凡重要的东西,要待在身边才妥帖。万一要翘了辫子瞪了腿,也好随时交代小老儿的后事。”火暴一脸认真道:“再说,不是也得防着那些小王八蛋,惦记我的体己吗?待在身边,放心啊。”
赤霄的嘴角挑动了几下:“爷爷,您知道祸害千年的道理吗?那些东西,都放在老戈壁吧。再说,没人会算计的。“
闻言,哥舒寒噗嗤一笑,明月夜狠狠戳了一下他的腰肋,威胁的瞪视着他。
“放心,本王……不说。”他一轻拂衣袖,眸光深邃,大声道:“既然如此,有劳火长老了。可否派人将那孟婆汤的酒坛取过来,咱们一探究竟?”
“天色已晚,想必各位贵客也饿了。不如先回到梧桐苑用膳。歇息片刻,再继续商议寻宝事宜。”赤霄望了一眼明月夜,温声道。
“好啊。本王让随行的厨子,做好了长安的菜肴,正要给十七送过来。正好,大家一起用吧……”哥舒寒展臂,揽过明月夜的肩头,宠溺道:“你瘦了,多半是汴京的点心,不合胃口吧。雪见做好的玫瑰奶酥、凤梨渍饼,还有白记的糖葫芦,都用冰块镇着,送过来了。”
明月夜本想执拗说不吃,但听他说到那些都是自己在汴京,魂牵梦绕吃不到的零食,不禁暗中咽了几下口水,终归不争气的妥协了。
她搀扶着火暴的胳膊,脆声笑道:“师父,我给您说过,这几样好吃的只有长安才有。汴京的厨子做不出这个味道。就当是徒弟孝敬您老人家的,试试看?”
“寡人政事繁忙,爷爷您陪着幺幺和西凉王用膳吧,寡人要去处理些事情,稍晚时候再去梧桐苑。告辞。”赤霄阴沉着脸,不待火暴回答,已经转身大步离去。焰九几乎要跑断了气,才勉强跟住自己的主子。
“这个,最近师父的肠胃不太好。下次,下次……”火暴尴尬的拍拍明月夜的手背:“你们先用膳。我跟着暗卫们,在这宫里在转上一圈,心里才放心。”
哥舒寒眼见着火暴一溜烟儿般,也飞奔而去,不禁心花怒放。他将她搂近自己的怀抱,孩子气道:“走了好,反正本王也没打算请他们吃。”
正文卷 274.孟婆
梧桐苑的内殿里。气氛异常的严肃与紧张。
一张不大的檀木桌几上,放着一个十分不起眼的,泥土本色的酒坛子,盖子上还贴着一道七彩灵符。
明月夜、哥舒寒、赤霄和火暴四个人,围绕着这已经被喝完酒的酒坛子,都细心的观察着,面面相觑。
除了,一股沁人心扉的馥馥香气,从酒坛子盖边缝隙中,隐隐约约缥缈缠绵在众人鼻息之间。
这空酒坛子,就十分貌不出众,毫无悬念了。
“为何这酒要叫孟婆汤?孟婆又是谁。”火暴闻着酒香,情不自禁咽下了正旺盛分泌着的口涎,馋涎欲滴道:“就一底子的残酒,气息竟已如此香甜醇厚。若能喝到一口,小老儿就是立时毙命,也心满意足了。”
“据说,人死之后,黄泉路上,有条忘川河,河上有座奈何桥。奈何桥旁就是望乡台,孟婆就在在那里,永无止境的熬着一锅五味杂陈的汤,里面有人们或因喜、因悲、因痛、因恨、因愁、因爱,而落下的眼泪。孟婆,便将这些源自七情六欲的泪水,收集起来熬成了汤。忘川边上还有块三生石,镌刻着所有人的前生今世。走过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便会忘记前尘往事,再入新的轮回。”明月夜淡淡道:“白泽的手札上,记得清清楚楚。”
“那些爱过恨过的人,无法放下的心事,滚滚红尘中无言的悲欢离合,都会随着一口孟婆汤入喉,化为乌有,无影无痕。一世匆匆悔恨也好,阴阳永隔遗憾也罢,或者挥刀斩袖的决别……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她清浅而笑,继续娓娓道来。她黑白分明的星眸,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明媚堂主酿的酒,据说就是五味杂陈的味儿,却让人饮之欲罢不能。无论会不会喝酒,无论爱不爱喝酒,喝了她的孟婆汤,便会一醉方休,醉生梦死,会将所有伤心之事,忘个干干净净。”
哥舒寒深深的凝视着明月夜,低低继续道:“据说,只有最快乐的人,才能酿出美酒之中的孟婆汤。明媚堂主一生之中,只酿出了十坛好酒。曾经分别送给过八位伤心欲绝的有缘人,治愈了他们无药可医的心痛。白老二是唯一没有效果的。还剩下最后一坛酒,是莫老谷主留给自己的。不过,他从来舍不得喝。因为,是最后一坛。”
“如此说来,小老儿是没有这个口福了,伤心啊伤心啊,我的心都要痛碎了。想哭,难受!”火暴哭丧着脸,咽着口水,无限惆怅道。
“幺幺,明媚堂主是明堂前任堂主,这孟婆汤必然会留有配方。相信假以时日,你也一定能酿出美酒中孟婆汤。”赤霄微笑道,目光灼灼。
“外公并没有把配方传给我,想必他知道,我根本酿不出来,这天下无双的美酒。且不说我没有外婆的聪明智慧。我也不是一个快乐的人,又如何能酿出能够击败悲伤的酒。或许,我会是最后一坛孟婆汤的主人呢……”明月夜笑得苦涩而艰难。
“胡说!”哥舒寒与赤霄,几乎异口同声打断她。两人都微微蹙眉,冷冷蔑视着对方,眸中不吝敌意与危险。
“幺幺,你如此善良,又有着这世间最晶莹剔透的心底,你一定会幸福,会成为这世间最快乐的女人。”赤霄抢先道。他邃黒眼眸中,燃烧着最炽烈的热情与火焰,充满了力量与温暖。
“十七,本王会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快乐的女人。”哥舒寒并不把赤霄放在眼中,他重瞳之中不吝厚重的宠溺与清晰的霸道,紧紧的,深深的,纠缠着明月夜的星眸:“孟婆汤,你用不上的,若得了便送与皇上……赏赐给火长老,多好!”
“寡人,才不要孟婆汤。西凉王若得了,自己喝还不够呢。”赤霄不吝挑衅,顽强反抗。
“喂,你们两个混球儿,争风吃醋找对时间好吗?”火暴不高兴的,一拳砸在桌几上,连酒坛子都轻轻颤动几下,被手疾眼快的明月夜拼力捂住,才幸免于难。
“你们若再敢给小老儿,说些跟晴童子无关的话,我便将你们炖成一锅肉汤,老子自此也不用喝孟婆汤了,喝你们的足够了,至少耳朵根子能清净不少。赤霄,别废话,快把封印打开!”火暴自然不敢动手打哥舒寒,所以呲着牙狠狠兜头盖脸要给赤霄几下子,却被后者敏捷的闪开。
“爷爷,您都打不开,寡人能有什么办法。”赤霄无奈的抱起酒坛子,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想要揭开酒坛上的符咒。但显然并无作用。
“谁让你用手揭,用你的原火烧它一烧。”火暴摩拳擦掌道:“连玄铁都能烧化的原火之力,或许有用。”
赤霄闻言,闭目屏息,自丹田运化战龙决之力。只见他抬起右掌,从戴着玄铁掌套的掌心中,突然释放出一道赤红色火焰,狂烈凶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