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你照顾涟漪,所以才自己去偷这福寿草。如今,涟漪最需要你的陪伴……你能不能别这么敏感,我真的没有更多的心思,来呵护你的心情。”明月夜按住自己跳痛的额角,不知该如何解释。
“流千树活着的职责只有一个,就是保护你。其他的,都是沧海一粟……明丫头,若你怪我照顾夜丫头而忽略了你。那我……以后便不见她了。你别不理我,好不好?”流千树金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淡淡的悲伤,他几乎用乞求的语调哀叹着。
明月夜于心不忍,终归长叹一声:“流千树,你是我的亲人,虽然我们并非血亲,却是过命的伙伴儿,从小到大,同甘共苦,生死与共。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离开我。可是……你终归要有自己的生活……我不能……太自私。这对你也不公平。”
“胡说!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活着我就保护你。若有一日你老了病了,我去为你寻续命得灵药。若还不行,我愿放弃千年道行,陪你同走黄泉路,共入六道轮回。我不管你爱不爱我,没关系。反正我会保护你,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看着你欢喜,常在。这就是流千树存在的意义。”流千树的眼眸,流淌下一滴金灿灿的眼泪,他不吝悲伤与笃定。
“涟漪……她……有了身孕。一个月。不是黎珏的孩子……”明月夜蹙眉,终于残忍出声。
“然后……然后呢?”流千树嗫喏着,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干涩笑道:“跟……跟小爷……有毛关系。”
“灵兽虽能化人身,需得千年道行。灵兽得人身后,若与人类通婚,侥幸能平安产下孩子,也不能立即化为人形……生产之后,东窗事发,涟漪和夜王府,必死无疑!这是欺君大罪,罪无可赦。”明月夜淡淡道。
“我,我没有……这怎么可能……夜丫头说的吗?”流千树不知所措,惊诧不已。
“她不让我告诉你。她连我都想瞒着。但我是个医官啊,什么能瞒过我的眼睛……和诊脉之术。”
她站起身来,缓步走到他身畔,轻轻抚住他的肩,安慰道:“这不怪你。她亦然觉得很对不起你,那夜你们酒醉……她在酒里放了迷药……她很爱你,爱你痴狂到想要一个你的孩子。这个傻丫头啊……我不敢告诉你,也怕你……一时难以接受……可是,你早晚得知道。你快要当爹了,流千树。”
流千树只觉得自己如遭晴天霹雳般,他退后几步,终归腿软坐倒在座椅中。他用双手拼命揪着自己的银色长发,表情痛苦不堪。
“我以为……是个梦……是个梦。因为我和她,太亲近了……我在坤宁殿醒来的时候,她说什么……都没发生……夜丫头从来没有骗过我……我相信了。怎么办?怎么办……明丫头,我该怎么办……”流千树纠结不已,结结巴巴道。
“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去面对。涟漪一定要留下这个孩子,甚至不惜性命。我们没有选择,只能助她一臂之力。”明月夜轻轻道:“你们之间的事,总要你们自己去解决……流千树,其实,你也是喜欢涟漪的。不要立刻就否认我,等你冷静下来,仔细想想看……有的事,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当务之急,是为涟漪解困。”
“我一个人,做不来这件事情。你会帮我吗?”她认真的盯住他:“这件事,除了你、我、涟漪,再没有人知道。而且,我也不会告诉涟漪,你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们,先瞒过几个月再说……到了临产,我们便想办法,把涟漪换出宫去……流千树,你来不及怀疑和困惑,你该怎么面对夜涟漪。现在,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你的孩子……你会保护她们的,对吗?这是你的责任。”
流千树勉强抬起眼眸,他望着面前女子,沉静而美好的黑白眼眸,仿佛一溪清泉,轻轻流过他烦躁慌乱的心境。不由自主的,他轻轻点点头,又垂下了眼眸,思绪万千。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明月夜轻轻拥抱住颓唐的流千树,淡淡道:“但我希望,你试着……去接受夜涟漪……她爱你,爱得用尽了全力,虽然傻傻的……我不会强求你,一定要去爱她,娶她。但至少,你不要伤害她。好吗?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帮你度过这段最难捱的日子。我们一起想办法。等你想明白,想清楚,我亦然会支持你的决定。”
流千树长长叹息着,贪恋着面前暖和温软的怀抱,嗫喏道:“谢谢……月夜。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正文卷 304.夜遇
夜深了。流千树终于在纠结难言的情绪中,趴在桌几上,沉沉睡去。
明月夜将一袭孔雀羽的披风,小心翼翼搭在他肩上。她点燃一枚红色蜡烛,照着夜路,轻轻退出了房间。
走在媺园的花田之中,她蓦然发现夜空之中,正下着薄薄的冰雨。雨滴中夹杂着星星般的雪沫。寒凉的初冬未央,空气似乎也愈发的清冷而迷幻起来。
明月夜不由抱紧了双肩,加快了步伐。她想要去看看灵兽园状况。自从媺园的灵兽被盗,又辛苦被追回。她便加强了对灵兽园的守卫与防范。自己若留在媺园,都要抽空去检查才能放心。
一阵寒风掠过,几乎吹灭了她手中的红烛。她耳尖微微耸动,不客气道:“跟了我一路,不累吗?再不现身,我就不客气了。”
一道黑影闪过,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挡在了她面前。他身穿着一袭蓝灰飘逸长袍,外面罩着黑金的厚重披风,浑身裹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焚香气。仿佛,广藿香与雪松香沾染在裹尸布上的味道,好闻却又诡异非常。
明月夜赶忙从袖中,暗暗捻住一颗辟邪珠,放在舌下防范对方的香气有毒。
“倒挺鸡贼,放心吧。本座的焚香,并无邪祟。”苗逸仙冷哼了一声。
“能闯过层层机关,来到媺园的花田。看来你这鬼眼神医,倒有几分本事。”明月夜紧紧盯着对方风帽中的,模糊不清的容貌。
“明堂堂主的伤药了得。本座服用效果甚好,所以深夜来叨扰,堂主可愿再周济几颗?”他故作彬彬有礼。
“我打花了你的脸,莫非你趁夜来报复?”她严阵以待,直言不讳。
“本座也咬伤了堂主的手指,倒也算互不相欠了。本座前来,是想与堂主做笔交易……”他微笑,夜色中亦然能看到他一双鸳鸯眼,闪亮着邪魅的光亮。
“你怎么知道,我有六叶福寿草?”明月夜浅笑安然,红烛之下,益发显得艳丽妖娆。
“明堂堂主,不会无缘无故,去碧渊殿放火吧……你若没有得手,便不会如此嚣张傲慢。再说,念媺长公主,您若失手,就太丢人了……”他叹息一声:“若非本座身负重伤,恐怕碧渊殿就不会仅被火烧那么简单了。紫涵这小混蛋,早就七零八碎了。”
“哦?你倒足够厚颜无耻。苗……逸仙?你有什么可以和我交易呢?”她唇角染笑,长眉一挑,不吝挑衅。
“你要什么,本座都给你。哪怕你要本座这个人,也悉听遵命。”他故意谄媚,隐匿着一丝奸诈狡猾。
“神医如此怜香惜玉,恐怕我要的,你会舍不得……不知那玉妃!”她开门见山,步步紧逼。
“又有何难?天下女人那么多,旧的不去新来不来。堂主请随意……其实,恐怕不用本座出手,玉妃根本也不是堂主的对手。你想要的,分明更多,或许也只有本座能给……不过,本座得先拿着六叶福寿草疗伤。不然,我帮不上你什么。你是医官,你明白……还有,本座内伤未愈,不知堂主可否移步,寻个有火的暖和房间,咱们……坐下来慢慢谈……”
他缓缓走近,言语暧昧道:“或者,你怕……和本座单独相处,不敌本座风采……意乱情迷呢?”
“滚!往前走,前面有暖阁。”明月夜不耐烦的打断,这自我感觉甚好的苗逸仙。硬生生按捺住自己,再抽他几个耳光的想法。
“你不怕?”他还想撩拨她,却被一枚海棠花般的银色暗器抵住了腰肢。
他嘴角微微扯动,哂笑道:“暴雨棠花针,看来你还真是明媚的后人,无疑。小心点儿,本座还不想变成个刺猬。怎么玉抱美人呢?”
“再废话,你连刺猬都做不成。抱美人,抱自己的灵位吧。怕你?你不怕我,才好。”明月夜冷哼一声,又用暗器顶了下他的身体,威慑十足。
“稍等……”苗逸仙坚持停住脚步,他解下自己的披风,一展臂将其披在明月夜的肩头。在她微愣间,他已经将风帽戴在她的发顶上。
“天凉,堂主若微恙,心情自然不会好,逸仙怕……殃及池鱼……”他的声音柔软平和。他的披风裹着很重的,他的焚香味,却很暖和。
“苗逸仙,我警告你,不许你打本堂主半分主意。不然,我这第一件事,就是为你净个身!我乃大常第一医官,这刀起刀落,从不迟疑。”明月夜不客气道,却也裹紧了他的披风。
“好,本座牢记。堂主,请带路。红烛的光亮太细弱,灭了也罢,本座为你掌灯……”苗逸仙不易察觉的轻笑一声,吹灭了她手中的蜡烛,遂而又点亮自己手中的宫灯,特意为她照亮了前路。
不多时,两个人走到了媺园的暖阁中。
苗逸仙搓搓手,身姿优雅的的点燃了暖炉中的银炭,他用长长的银钩子,调节的暖炉中炭火的大小。
不多时,整个暖阁明亮而又温暖起来。
明月夜把苗逸仙的披风解下来,扔到他的身旁。她转身,从容的用一只紫砂锅,煮起了金丝小枣枸杞红茶。
苗逸仙凝视着眼前,一身脂红蜀锦衫裙的女子,他想起一个词语形容最恰当,就是娇艳欲滴。的确,她,美的如此纯粹,令人不吝心动。
“你敢再用,黄鼠狼给鸡拜年的眼光,瞪着我,我就挖了你的眼睛!恶心!”明月夜不吝翻了个白眼,鄙视道。
苗逸仙苦笑道:“本座即便受了伤,但也没有龌龊到,让堂主如此鄙视吧。也罢,你年纪太小,并不知道逸仙曾经的艳事传奇。多少女子留恋本座的花容月貌,甚至飞蛾扑火,奋不顾身,只为和本座一夕之欢。本座,从来不缺投怀送抱的女人……”
“想必,明媚堂主对你的态度,不会比我更好吧……”明月夜打断他,冷哼一声,不吝嘲讽。
“不错。所以本座也最喜欢扎手的玫瑰,更有趣。”苗逸仙在碳炉前,伸出一双颀长秀美的手指,取着暖:“明媚虽然古灵精怪,但心肠绝没长公主毒辣。那红烛之中的七彩海棠的分量,放得很足。”
“呵呵,您这宫灯中的断肠草花粉,也放得毫不客气。”明月夜吸吸鼻子。她手脚麻利的煮好茶,又用滚烫的第一回茶水烫了自己的冰白主人杯,取了第二回的新茶,放在自己鼻息之间,闻香。
“你若连断肠草都解不了,本座若会被七彩海棠伤到,那咱们就没必要坐在这里喝茶了。用毒之术,你确实在明媚之上,不吝可造之材,不然这般,本座认下你关门弟子。假以时日,别说活着的人,就是死了的魂灵,都会膜拜在你脚下,喜欢吗?”苗逸仙娓娓道来。他缓缓靠近她,鸳鸯眼眸中,泛起阵阵妩媚的水波。
明月夜被口中的茶水呛得,一口气喷了出来。淋淋漓漓,撒在苗逸仙的脸颊上。
她嫌弃的擦着嘴角茶水,蹙眉道:“你都这个德行了,还想做我师父?武功差劲、内力全无,毒术稀松,至于医术。连自己的伤都治不了。倒过来还差不多,不自量力。”
苗逸仙并不以为忤,他伸出桃色舌尖,舔了舔唇瓣上的残余茶水,不吝暧昧道:“茶甜,人更甜。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