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知道,裴绰约曾用罔心芒暗算他,但他……知情,并且并未中蛊。如此说来,他是清醒的。本宫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或者什么目的。裴绰约必须以死谢罪。他若拦我,便与我为敌。”明月夜阻拦住流千树。
她退了两步,跳上宫墙。流千树紧跟其后。两人站在墙头上,遥遥可以望见,一队暗军正飞速包围而来。一袭暗黑身影,首当其冲。
“王妃,并非罔心芒,而是有什么诡异的东西……”索源的话音未落。
明月夜一掌扫过,掌风将火焰裹挟到那些干枯的桂花树上,瞬间便将所有的桂树蔓延遍及。浓烈的桂香,萦绕着鼻息,呛人不已。索源无奈,只得退后了好几步,也躲到高处的暖亭里。他满眼无奈的望着一闪而去的两个人,终于消失在茫茫月夜中。他无奈的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嘴巴,跪倒在景天身畔,忍不住嚎啕大哭。
大火足足烧了一个时辰,方才扑尽。
没有找到任何尸体。只有打晕的侍卫和宫女。以及被困在暖亭里的景天和索源。哥舒寒暗暗舒了口气。
恰好夜王夜斩汐得知消息也深夜来访。眼见绾香馆被烧得面目全非,断壁残垣。他心中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笑明月夜的任性而为,更气她的不管不顾。这两个冤家啊,一个比一个脾气更暴躁。这样僵持下去,又如何能有机会化解心结呢?
哥舒寒遣人寻遍王府与媺园,都不见明月夜与裴绰约的踪影。他阴沉着脸色,听索源讲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反正,景天醒转也依旧一言不发,被暴怒的哥舒寒关进了地牢。也只有他,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夜斩汐坐在哥舒寒身畔,听着索源的话,他的剑眉不禁越蹙越紧。待听到裴绰约企图以落胎的方式陷害明月夜,不禁怒气拍桌而起。
“过分,此女该死!月夜无错。”他厉声道:“阿寒,并非本王偏袒自己的妹妹,你对裴绰约太过迁就。”
哥舒寒微微颔首,他冰冷寒凉的重瞳之中,转瞬之间流淌过万千情绪。
夜斩汐的话他似乎并未听到。只是听到明月夜要与自己分道扬镳之际,眸中阴翳一片。他毫不犹豫一掌击过,所幸夜斩汐也手疾眼快,扬掌阻击。但索源依旧被掌风扫中,翻滚着撞到墙壁上,吐血不已,话都说不出来了。
“阿寒,你怎么了?”夜斩汐明显察觉哥舒寒的情绪不对。他的眼神痛苦而迷茫,幽绿火焰几乎侵染了双眸,妖气诡异的杀意凛然。
他不假思索,强硬拉住哥舒寒的手腕,诊脉不过几个呼吸,他大惊失色。他赶忙将哥舒寒强硬拉倒在青石地上。强迫他与自己席地而坐,面面相向。他们二人双掌相对,夜斩汐竭尽全力,运营内力,镇压住哥舒寒体内蠢蠢欲动的不安力量。
足足一盏茶时间,夜斩汐大汗淋漓,衣衫浸透。终于哥舒寒的重瞳渐渐恢复了清明与邃黒。他微微蹙眉,呼吸依旧紊乱不堪。
“斩汐,你重伤初愈,不宜勉力运息,我……无碍。”哥舒寒奋力推开夜斩汐。两人都依靠在座椅上,气喘吁吁。
“阿寒,你体内的梼杌已经觉醒了。它激发月魄魂降,在反噬你的身体与神志。你给兄长老老实实待在王府,哪儿也不准去。月夜,兄长去寻。”夜斩汐焦急道。
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他,如今杀伐决断,斩钉截铁,可见事态严重,令他也不敢轻敌。
“我没事,歇息一会就好了。十七一定带着绰约去了清水镇,她要祭奠苗逸仙。”哥舒寒重重叹息了一声。
“恕兄长直言,虽然绰约曾在寒潭救过你的命,你视她为亲人。但不该黑白不分,刻意庇护。梼杌是上古凶兽,它能放大你负面情绪,你若有心结,必然会加速它的觉醒。如果梼杌将你体内的重明吞噬,你便会坠入魔道,后果不堪设想。”夜斩汐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个描金小盒,取出数枚绿色药丸,塞入他的口中。
“幸亏月夜留了蓝色曼陀罗提纯的解药。可暂时压制魂降反噬。”夜斩汐恨恨道:“这个裴绰约,即便月夜不杀她,她也不能留在你身边。隐患不除,必有恶果。”
“兄长,若……阿寒坠入魔道,你……会杀了我吗?”哥舒寒邃黒重瞳,深不可测。他又淡淡道:“若十七是那个罪大恶极的人,你……也会大义灭亲吗?亦或者,你为何放走了纯钧与弱尘?”
夜斩汐紧紧盯住哥舒寒,他的桃花眸闪过一丝惊痛,遂而又毅然决然:“阿寒,若我不能救你,也不会放任你成魔危害人间。月夜也一样。虽然她是我至亲至爱之人,但天下大义重过儿女私情。不过,杀了她,安顿好身后事,我也会陪她同去黄泉,兄妹情深,再走轮回。至于弱尘……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所谓爱,亦是成全……”
“斩汐,我不是你,我没有那么伟大……我承认绰约做了太多坏事,但……我下不了手。木涟为了救我和绰约,死得那么惨。他临死前,把绰约交到我手中。他的血热的烫人……他要我保证,要照顾绰约一生一世。寒潭之中,绰约把活下去的机会,给了我。她差一点就死了,咳血咳了那么多年。她变成这样,都是哥舒知途折磨而至……她曾经也是个善良的女人。难道一定要杀了她才能解决问题?我可以把她关起来,废了她的武功,让她不再害人……”
情绪激动的哥舒寒,眸中的幽绿火焰再次燃烧。他凛声道:“至于十七,我不放她走。只要她在我身边,我会让她明白,我对她的爱从未改变过。我不能没有十七……她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子,难道还要离开我吗?”
夜斩汐无奈,只能把剩余的药丸,全部喂入哥舒寒口中。
“阿寒,控制自己的情绪。梼杌一直在不断扩大你的负面能量,你不要中计。尽力挣脱它,让你体内的重明之力压制住梼杌。”夜斩汐在哥舒寒耳畔,有力低语。
“启禀王爷,细作报。大批来路不明的人马,都聚集在城外的清水镇。至少有几万人……”门外暗军士兵高声禀报。
“大燕的焰二不过带了三千赤焰光军,从宫中离开暂时驻扎在清水镇。何来如此众多的不明人马。莫非,还有心怀不轨的藩王,意图不轨?来人,速调铁魂军,将清水镇包围。本王要去看看,究竟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夜斩汐站起身来,他的神色凝重。
“莫调铁魂军,汪忠嗣也在清水镇。还有雪貂灵兽王和他的亲兵。让暗军来处理此事。”哥舒寒长眉一扬,眸色深沉而凛然。
“阿寒,,月夜也在清水镇。你们两个如今误会重重,又都在气头上,还是本王来处理。你留在王府,好好休息。放心,本王会照顾好月夜和孩子。你都要当爹的人了,做事不要再率性而为……听兄长的劝……”
夜斩汐将哥舒寒按坐在座椅中,他疾步走到门前,刚要交代出发事宜,却猝不及防的背后遭到一击,径直倒在贵妃榻里,昏了过去。
哥舒寒将自己的裘皮披风,轻轻搭在夜斩汐的身上,歉意道:“兄长,阿寒对不住你。但此事,我和十七,必须自己解决。十七不能离开我,哪怕……要让我亲手折断她的羽翼……”
哥舒寒扶住自己惊痛不已的太阳穴,闷声道:“蒙云赫,备马。发兵……清水镇。”
正文卷 374.百潭
天色未亮,明月夜与流千树已日夜兼程,赶到了清水镇。
这个小镇距离长安城不过两百里。群山环绕,走过几座山路,便有最快出境的隐蔽路线,是各国走私客的首选之处。
清水镇最著名的,就是桃花山上桃花林,桃花林里桃花庵。焰二的赤焰光军就驻扎在桃花山下。
小小的桃花庵,聚集了很多熟人。除了明堂的明西风、郑飞鱼,还有大燕的将军焰二与纯钧,以及雪貂灵兽王流百潭。
他们围在桌几前,对着一张牛皮地图指指点点,并未察觉明月夜与流千树的到来。
明月夜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门卫心知肚明。便让开路来,让她与流千树径直走进房间去。
郑飞鱼最先看见了自己家的堂主,不禁兴奋的喊了一声:“堂主。”
围在桌前的几个人迅速回头,明西风和郑飞鱼则疾步走到明月面前,跪倒行礼,十分激动。
两旁的将士纷纷让开一条道路,显露出房间中的领导者。在桌几正中,布置指挥的人却不是焰二,而是汪忠嗣。
他一袭青色的粗布衣衫,同色的丝绦简简单单绾发。然而剑眉入鬓,凤目狭长,他的温朗与明亮,亦如当年的无敌战神。是什么让他突然还了魂,不再颓废与落魄。他在人群中显得高大而瞩目,自然而然就成为众人之中的中心与光源,散发着令人折服的威慑力。
“月夜,你回来了。”汪忠嗣不紧不慢,宁静道。他的目光从她脸颊划过,停留在她受伤的右掌上。他微微蹙眉,她情不自禁将伤掌藏在袖中,不动神色走到桌前。
众人又惊又喜,纷纷想要张口问候。明月夜却出其不意,一剑袭向微微颔首,想要藏进人群的纯钧。
剑气袭来,力道之猛让纯钧大惊失色,许久未见,他根本没想到明月夜的武功竟然突飞猛进到如此境地。他瞪圆了眼眸,吓出一身冷汗来。所幸汪忠嗣手疾眼快,将他一掌推到了旁边。但剑气依旧斩断了纯钧的半幅衣袖。
“你还敢再来大常?莫非想趁火打劫,图谋不轨!”明月夜不甘心,长剑一指,凛然道。
“长公主息怒。纯钧率领三万赤焰军,一直隐藏在清水镇的山林中。他受燕皇陛下之御命,前来保护您的安危。”焰二赶忙躬身行礼,挡在明月夜与纯钧之间。
纯钧迫于形势,也迅速跪倒,微微颔首,低声道:“纯钧知罪,不敢再僭越公主殿下。此次率军前来,确实受皇兄御命。皇上他……十分惦念您的安危……”
“难道赤霄也来了?”明月夜微微蹙眉。
“皇上还在汴京。朝中政事繁多,陛下难以脱身。”纯钧赶忙回答。
明月夜舒了口气,庆幸道:“还好没来。本宫就担心他那直脾气,万一率性而为。堂堂大燕皇帝若亲临长安,实在危机四伏,所幸他还算明白自己身为国君的责任与担当。”
纯钧和焰二忍不住对视一眼,都默默的低下头去,不敢回视。
“月夜,大敌当前。不必拘泥曾经之事。来,先见过貂灵王流百潭……伯伯。”汪忠嗣语调沉稳,他伸手向明月夜引荐自己身边一位银袍男子。
那人和流千树一般,有着惊为天人的容貌,一头银发和一双金色眼眸。但他看上去实在太年轻了,最多也就像流千树的哥哥。这伯父,实在不像。
“父王,儿臣回来了。”流千树早将麻袋扔到一边,赶忙向流百潭行礼,态度毕恭毕敬,显然十分敬重与畏惧。
“流……伯……”明月夜望着那青春俊朗的流百潭,实在很难叫出伯伯的称呼。
“明月夜,怕没见过如此年轻帅气的伯伯吧?无碍,叫百潭哥哥即可。本王听起来,也顺耳。”流百潭微微一笑,金色眼眸透出,风流才子见到芬芳佳人特有的光彩。
明月夜暗自暴汗,心想这流千树的父王果然……与众不同。一定绝非凡夫俗子。
“父王,差辈分了。”流千树小心翼翼拽了拽流百潭的衣袖,不好意思道。
“滚。本王看见你这不肖子,就来气。”流百潭一甩衣袖,眼睛却闪闪发亮,并没有从明月夜身上移开。
汪忠嗣微挑长眉,无可奈何笑了,低声道:“貂灵王,多年不见,你这性格依旧青春不老。”
“行了,老汪。明月夜比明妤婳,更像明媚。简直如出一辙……本王还记得当年,在大雪山与莫千问和明媚把酒问青天的乐事。罢了,罢了。本来是为了收拾本王那王八蛋儿子搞出来的烂摊子。但今日得见佳人,本王开心……哈哈,开心!”流百潭顺便踹了一脚,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流千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