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十七记住了。莫寒,我看那明向北确实不知茉茉中毒的事儿,但我想到一个人,可能和她有关。”
“我心中有数,已经着人在查。”哥舒寒斜着眼睛盯着在自己胸前吐口水的茉茉,呲牙道:“赶紧治好她,然后送给温家,让温亭羽照顾就好了。”
“我怎么觉得,你也挺喜欢她呢?”明月夜看着他抱着孩子的姿势越来越娴熟,调侃道。
“喜欢,自己生一个就好。”他瞪了她一眼,低低道:“咱们可以试试。”
明月夜涨红了脸,扭头跑开了。
下午的挑战开始。明月夜和明向北各为对方,挑选了三个疑难病患。
明月夜为明向北挑了一个外伤修复病人,一个癫痫病人,和一个心痛病人
明向北则为明月夜挑了一个痔疮病人,一个肾虚病人,和一个头痛病人。
这一老一少都十分精明。明月夜为明向北挑选的,都需极大的体力支撑、非同凡人的眼力与耐心,这对性格火爆的明向北来说,肯定痛不欲生。
但明向北更为阴险,想着明月夜是个姑娘,因此治疗痔疮和肾虚的男患者多有不便,最后就是那头痛病,貌似平常其实暗藏玄机,是今日所有病人中最大的棘手之处,连自己都尚未有解决之道,所以,他相信自己必胜。
对明向北来说,脸部修复术和癫痫针灸术确实耗费了不少体力与精力,但终归在日落之前完成了,至于那个心痛的女子,貌似比较简单,不过是上了些火,他开了些汤药给她吃,又让她躺在软塌上凝神养气,他有信心对付这种普通病患。
于是,他信心满满的带着弟子到北堂口来看热闹。
眼见那得痔疮的和肾虚的两个男病人,都兴高采烈离开了房间,只不过前者走路的姿势还有点儿怪,后者则抱着一堆花花绿绿的大盒子。他确实有些讶异,不由揪住了二人,问个究竟。
原来,明月夜给得痔疮的做了小手术,敷了自制去腐生肌的秘药。至于那个肾虚的,她不过给他施针一次,顺便把自己以前滞销的升阳之药免费赠送给了,这位喜欢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于是,难题轻易解决,明向北的下巴差点儿跌到地上,这看上去大家闺秀的西凉王妃,还真不走寻常路啊。
明向北想想那最难治的头痛病人,不禁诡秘一笑,挑帘走进北堂口,只见明月夜正指挥药童煮开一只大铁锅,里面滚滚热水煮着小斧子、匕首和若干锋利赤金小刀。
明月夜自己却俯身用白玉锅,熬着一种气味辛辣的黑色药液。
明向北一点儿不客气道:“明月夜,你可知道那头痛病人的症状根源?打算给他喝药治疗吗?”
明月夜瞥了一眼明向北,鄙视道:“看来您那三位病人都治愈了?来看热闹。”
“那位心绞痛的妇人,已经吃了我的药,正在观察中。不过你这头痛病人,恐怕不是喝点儿汤药就能治愈吧?”
“自然不能。没看见我在消毒手术工具吗。他脑子里有块儿淤血,只有打开头颅,将淤血取净,再缝合伤口,方能痊愈。”明月夜将玉锅里的药倒进白瓷碗,淡淡道。
“什么?有淤血不假,但你怎么敢劈开人的头颅?且不说他会不会当场痛死,你知道他的淤血在什么位置?”明向北结结巴巴道。
“我已经为他煮好了相应分量的麻沸散。至于淤血的位置,我已用金针探测过。手术一两个时辰就够了,必然会在约定时间内治愈这位患者。三长老,您还是多关心关心,您那心痛病人吧,她的症状未必像表面那样。”明月夜冷笑道。
“你疯了吗?麻沸散早已失传,你竟然如此笃信。这分明是草菅人命。作为一个医者,你怎么能为了达到个人目的而不顾病患利益。她要劈开你的脑袋你知道吗?”明向北暴跳如雷,他跳脚拉扯着,坐在靠椅里的病人,那人正在喝着那碗麻沸散。
“明大夫,您给我扎针也只能缓解头痛。可这痛一到夜里就难以忍耐,日日如此,我已经被此病折磨月余,你看我现在瘦的,想死之心难绝。如今我宁愿死在姑娘手下,也要壮胆一试。我可以签生死契约,若我不能醒来,也不会怪罪和连累这位医士。明姑娘,我准备好了,你大胆来劈开我的脑袋吧……”
“别怕,不过就是睡一觉的功夫,醒来头痛就会痊愈。”明月夜微笑着拍拍患者的肩。
“疯了,你们全都疯了。来人,我要报官,杀人了。”明向北愤怒的挥舞着双手。他的弟子拦住他,小声道:“师父,您权且看看,八成这姑娘是唬人,若她杀了人,那不就是我们赢了。”
“滚蛋,你们说的这是人话吗?我们是医士。”明向北踢了一脚说话的弟子。
明月夜抬眉,冷酷道:“把你们师父拉出去,这个赏你们。”她随手扔出几枚金豆子在地上。明向北的几个弟子面面相觑,互相点点头,一窝蜂般抢了金豆子,又齐心协力把大喊大叫的明向北拖出了房间。
一个半时辰之后,头痛病人被抬出了北堂口。明向北见那人依旧活着,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几乎目瞪口呆。
“三长老,十七的病人可都治好了,您呢?”明月夜看着惊诧的明向北,似笑非笑道。
“明大夫,喝了你的药,似乎好了些,但还是会心痛。是否再给我开些汤药呢?”那心痛的女子被人搀扶着,走到明向北身后,后者的嘴角开始有些抽搐了。
“这位姐姐,你的病并非喝药就可以痊愈。”
“难道,你还要再劈开她的心脏不成?”明向北脸色铁青道。他身后的心痛女子闻言大惊失色,差点儿坐倒在青石板上。
“你的病,不过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明月夜轻轻拍拍双手,身后的药童把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带到众人面前。这孩子见到心痛女子,两人一惊便抱头痛哭,众人讶异不止。
“你因丢失了孩儿,一直郁结在心。这心痛并非药石能开解。解铃还须系铃人。好好一起回家过日子吧。”明月夜回首望望哥舒寒,能在这么迅速的时间内,帮着女子找到失散的孩子,完全依托他的鼎力相助,功不可没。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明向北后退几步,瘫坐在靠椅中,满头大汗,喃喃自语。
“明向北,我们学医为什么,是为治愈病人,还是为治愈人心?医者本身要正直正派,良心做事,救死扶伤。医者,唯有得正道,以技治人,以德服人,才能医人心也。”明月夜目光炯炯道,博得身后一片百姓的掌声与喝彩。
明向北长叹一声,垂下头:“是我输了,这场医术测试,明姑娘过关。”
正文卷 122.牡丹
明向北虽然输得心服口服,但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败得落花流水,着实心中不好受,他依旧去了怡红阁,找了小绣球喝上一壶闷酒。
“向北大哥,不过一次医术比赛,又何必放在心上呢?”小绣球特意为明向北准备了一桌他爱吃的酒菜,一边给他斟酒,一边给他打着小花扇。
“哎,你不会懂我心里难受的地方。小绣球,你说我是不是一个特别失败的男人?”明向北灌了半壶酒到肚里,颓废道。
“怎么会呢,你是明堂的三长老,鼎鼎有名的医圣大人,承都有多少姑娘,都惦记着能成为你的夫人呢。”小绣球有些羞涩的说,一边放下酒壶,轻轻揉捏着明向北的肩膀。
“可是,我却得不到一个女人的真心啊,哎……”明向北叹了一口气,把剩下半壶酒又灌进肚子去。
“天涯无处不芳草,何必单恋牡丹花。”小绣球淡淡道:“可你眼里,到底只看得见国色天香的牡丹花,何曾肯把路边的小绣球放在心中。”
“我知道,她心里并没有我,如今所作所为,只不过利用我罢了。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想,这男人就他妈贱啊,得不到的总惦记着。其实,在我记忆中,她一直就是那个明朗纯净的小师妹,打我懂事起我就一直护着她,她想要的好东西我都要帮她弄到手。可是后来她越来越贪心啊。我也知道,她双手必定沾满了鲜血,我一直骗自己,她没有变,就是我的小师妹。可今天,我看见了那孩子,还不到一岁的孩子,她身上中了蛊毒,如果没有解药,恐怕根本活不过这几日。我心里真的很难受,明向北是个医士啊,救死扶伤乃我明堂堂训。可我,却助纣为虐。我会遭报应的,老天在看着呢。”
小绣球用手巾轻轻擦拭着明向北满头大汗,心疼道:“胡说八道什么呢,赶紧摸摸木头破了这个晦气。你是个好人。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我小绣球都认定,你是这世上最善良最义气的男人。不要再见她了,也不要再答应,帮她任何事情。我们一起离开承都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些年,我也攒了些体己,足够我赎身,再让咱们找个小山村,建个小房子。你给人家看病,我在家给你做饭洗衣,虽然粗茶淡饭但求心安。好不好?“
明向北眼神迷迷蒙蒙的,他伸手握住她的小手,手心丰厚与炽热,他含糊不清道:“小绣球,我知道你对我是真心的。你等我把明堂的事情处理好,把那个孩子的解药找到,治好她。我们就离开。你等着我。一定等着我。”
“好,等着你,我会等着你。”小绣球抱住明向北,他像个孩子一般窝在她怀中,默默流着眼泪,浸湿了她的衣衫。
夜深了,明向北拒绝了小绣球让他留宿的建议,自己一个人晃晃荡荡往一凡药堂走去。他从来不会在怡红阁过夜,这是习惯,也仿佛一个医者最后残存的尊严与风骨。他嘲笑着自己,步履蹒跚的走着,他心里还想着师父留下的手札,或者有治疗那孩子的方法呢?
今夜,夜色深沉,仿佛有一层厚而腻的黑雾,笼罩住了天边的月亮,与星辰。风高放火,夜黑杀人,今夜就特别适合干一些罪恶的事。
在即将走到一凡药堂主,路过那一大片的毛竹林。明向北有些尿急,便找了棵大竹子,背着风方便。他迷迷瞪瞪系着裤子,不吝嘲讽道:“你打算跟着我,到什么时候现身呢?牡丹……”
一道黑影,从明向北身后的竹林里缓缓走出,隐约窈窕的身影依稀是个女子。
随着一声火折滑动的声音,一盏灯点亮了,映照出一张美丽女人的脸。
蛋青色的绣衣与绣裙,绣着金红色的娇艳牡丹花。细腻白皙的鸭蛋脸,柳叶眉杏核眼,樱桃小口一点点,一个浑然天成的地道承都美女。正是明西风的夫人,明向北的小师妹——赛牡丹。
赛牡丹打着灯,聘聘婷婷而近,声音有股香腻的娇嗔:“师兄,你怎么又去怡红阁了?那些烟花女子,怎么会有好人,你人那么单纯,当心被骗了。”
“你管我,你是我的谁?笑话。这三更半夜的,你不好好在家陪你的夫君,跑到我的一凡药堂做什么?”
“听说今日医术挑战,你输了。人家担心你,所以来看看。”赛牡丹略一思忖:“师兄,你是故意输的吧?”
“是我技不如人。”明向北紧紧衣襟,他瞪着面前艳若牡丹的女子,咄咄逼人:“那孩子的毒,是你干的?给我解药。”
“我是为了帮你,好吗,你知道那哥舒寒有多恐怖?如果不是我潜入汐园,冒着生命危险给那孩子种了蛊,逼住他必须不断使用内力给其续命疗伤,从而压制他体内魂降的灵妖之力。不然,别说你,连你们整个明堂,都会被他掀个底朝天。”赛牡丹凤目圆瞪,怒声斥责,哪里还有刚才的聘婷之态。
“那是个还没有断奶的孩子好吗?你会害死她的。我知道你为了达到目的会不择手段,却没想到,如今你竟有如此毒蝎心肠,连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都不肯放过,快把解药交出来。”明向北失望道。
“你就是故意输掉此局。你看见那孩子,就知道是我给他种了蛊。你故意跟我怄气吗?师兄,你果然无法成就大事,扶不起的刘阿斗,一辈子低头走路,难怪师父不喜欢你,难怪你会一直被被人踩在脚下。”赛牡丹鄙视道。
“我不是故意输掉此局。那明月夜确实有本事。只是你,牡丹,你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那一个。你的心脏,你便觉得谁都有脏心眼。罢了,罢了。快把解药给我,别逼我动粗。”明向北又逼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