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人保护区——路七酱
时间:2018-09-09 09:26:47

  为什么临到头,却什么都没说。
  可能是因为那日夜色太暗, 他看清楚了半张脸, 现在回忆起来, 甚至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可能是因为那日夜里, 她立在树下, 手里紧紧拽着个男戏子, 神情紧张,不清不楚, 不明不白。
  也可能是因为昨日, 顾文晓那小子多喝了几杯,说寿宴当晚, 他堂哥顾文澜跑掉了一个妾室红颜, 发了好大一顿火,人现在都没有找到。
  ……
  退婚的事情因为宋家小姐病逝成为了死结, 只要他哥一直念着那人,这个结永远都解不开。
  现在,他们翟家不比从前, 本不需要门当户对的姻亲锦上添花,母亲也已然不在意大哥娶谁。
  所以翟翎赤总觉得,如果她还活着,这一切是不是就能回到从前了?
  可是从来没有想到过,如果她还活着——
  那么这三年,她过的什么日子?是否婚配?是否心有所属?
  是否早就忘记了薄情的翟家,过上自己的日子了?
  那么,他凭什么认为,一切可以回到从前了……
  院子外,翟翎羽敛眸,轻轻的整理着自己微皱的袖子,若有所思。
  亲兵刚好端着一盘点心上来,没料到兄弟俩久违的会面,这么短时间就结束了:“大人?”
  翟翎羽伸手拿了个绿豆糕:“点心不用送去了,你去收拾个屋子,翎赤这几天都住在这。”
  几日?
  亲兵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大人,我们明日就走,二公子不跟我们一起回去?”
  “我还有件事要处理,要多呆上几天,调令上说的五月底交接,也不急在这一日两日。”
  “是。”
  翎赤是跟着他长大的,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家弟弟的性格。
  这么眼巴巴的赶来,难得一副心虚气短却又欲言又止的样子,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
  这一次,他憋住了什么都没说。
  却独独提了宋家和她——
  翟翎羽想到这,眼底的神色愈发深沉:“你派几个人去查一查,翎赤来了云锦后,都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情,说了什么话……事无巨细,一一汇报。”
  “是!”
  ***
  长平、霖州、云锦……
  余初手中的铅笔在纸上跃动着,迅速的勾勒出古代区的地图轮廓。
  她的笔在长平上打了×,在云锦的位置画了个○,而霖州的地方打了个“?”。
  其实初代在选择驻点时,有个共性,为了方便物资运输,选择都是水运城市。
  同时也方便了人员的转移。
  驻点那么多同事,围而不杀,还不辞辛苦的把几十号人运走。
  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
  余初将笔最后定在京都的位置,在上面画了个五角星的标志。
  不过现在能猜测的是:
  1、谭宪应该知道些什么,不然不可能恰巧路过云锦。
  2、国师大人,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她在云锦和京都之间用箭头串联,然后将笔往床上一扔。
  抓了个枕头闷在自己脸上。
  她那个前未婚夫倒是没什么,翟家高门大户的,翟翎羽那小子人长得好,遭遇过家庭变故后,锐利和纨绔也磨得一干二净,性格沉稳老辣。
  正是京都那一群夫人眼中的乘龙快婿。
  三年过去了,现在可能早就妻妾满屋,孩子好几个都打酱油了。
  那里会在意当年宋家那颗被收养的小白菜。
  反而是宋家,如果遇到,她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
  不过这事儿,事先做再多的心里建设也没用,真要遇到了,只能等遇到再说。
  余初起身,从脸盆架子上将脸盆拎了起来,放在地上,将地图和一些看完的资料尽数都烧了。
  古代客栈全木构架,缺点就是隔音不好。
  她坐在床上擦着自己半干的头发,能够清晰听见隔壁桌椅移动声,和楚小哥一轻一重的脚步声。
  然后慢慢没有声响,一直到了晚饭的饭点也没有动静。
  客栈的晚饭走的也是朴素风格。
  素菜都是海碗扣,里面油星子都难看到,肉稍稍要好一些,只是舍不得下大料,她给的银子足,厨子好心特地挑了块肥肉——
  总之一言难尽。
  唯一烧的不错,是那道鱼汤了。
  余初让小二拿了托盘和空碗,将菜分装到了空碗里,就着剩下的菜,解决了晚饭。
  她端着晚饭去敲楚小哥的房门。
  敲了几次都没有动静,余初有些担心楚小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将托盘放在地上,打算先踹开门再说。
  门很结实。
  她穿的又是软底鞋,第一下没有踹开,余初捏着裙摆正打算来第二下,屋内传来一声嘶哑的声音:“余姑娘?”
  “是我,我见你中午晚饭都没下楼,就给你带了点吃的。”
  “稍等。”
  屋内先是有踉跄的脚步声,移动凳子哐当声,也不知道撞到了哪,压得几乎听不出来闷哼声也一同传来。
  端着烛台的影子离门越来越近。
  房门被打开,露出楚小哥来,他站的如同青松,后背挺直,伸出右手想过来接余初手中的托盘:“昨夜没睡好,贪睡了会儿劳烦余姑娘挂心。”
  这样的表情和语气,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
  余初叹了口气,如果他另外一只手不是扶在门框的话。
  余初侧了一步躲开了楚小哥伸过来的手,绕过楚他踏进门内,自然的跟进自己屋子一样:“今天的鱼不错。”
  楚小哥收回手,背靠着门框:“是么?那我可得好好尝尝了。”
  余初将饭菜在桌子上摆好,见他没有动弹,干脆拉了凳子自己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副要长坐的姿态。
  楚小哥:“余姑娘,这天色不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怕是有损你的清誉。”
  “我在你屋里打过地铺,在顾文澜后院里斗过丫鬟。”余初端起茶盏,“你觉得我有清誉这玩意?”
  楚小哥被余初的理论震了一下。
  好一会儿,他才无奈笑了起来:“还得余姑娘受累一趟,下去拿壶酒,这灯下美人相伴,没有酒怎么行。”
  余初放下茶盏:“要酒不用下楼拿,我屋里就有。”
  楚小哥神色松了下来:“那麻烦姑娘了。”
  余初起身,慢悠悠的走出楚小哥的房门,慢悠悠的走到自己门前,又慢悠悠的走进自己的物资。
  最后慢腾腾蹲在地上,从床底抓出带木箱,吹了吹上面的浮灰。她听着隔壁缓慢到有些艰难的脚步声,垂下的眼帘。
  她这次特意带了对外伤效果好的药物和手术工具。
  没想到这么快会用上。
  等到隔壁声音消失的时候,余初才拿着药箱回到楚小哥的屋子里。
  楚小哥正坐在桌子旁,坐姿无可挑剔,只是嘴唇发白,垂着的手,微微抖着。
  想来是疼极了。
  这个人很有意思,救她的时候,什么手段都不忌讳,千里送、进戏班、哭穷耍赖,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但是一轮到自己——
  却又竭力藏着掖着,躲不过了,就拒人千里之外。
  每个人受到外界伤害后,反应会和本性有所差异。
  就好比肃美人,是刺猬模式的,竖起刺,不分敌友无差别攻击。
  而楚小哥,典型的狗脾气。
  余初秉着人道主义,等楚小哥基本上快吃晚饭了,才正式进入正题。
  她看了一眼楚小哥的下半丨身,觉得人和人之间,果然还是陌生的时候最好打交道。
  现在两人都熟了,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下手了。
  于是委婉的问了句:“楚先生,你这次去戏班,行李都带出来了么?”
  楚小哥放下筷子,仔细思考了下:“我走的急,除了衣物和银子之外,并没有带太多行李。”
  “那——”她轻轻的咳嗽了一声:“裤子带够了吗?”
  楚小哥板着的脸,如同这夜里的烛火一般,一下子就红了。
  余初看到楚小哥的伤口后,才知道,他为什么一天都没有动静了。
  伤口又开裂了。
  只是之前条件有限,伤口没有缝合,这一次她带了皮肤订合器,原理跟订书机一样。
  将伤口用生物材料钉起来,在伤口愈合中,会慢慢被人体吸收。
  简单来说,就是不需要特别专业的人员,也能缝合好伤口,而且伤口愈合后不需要拆线。
  这样,即使她离开了也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在这之前,她要先将伤口从头到尾处理一遍。
  余初问小二要来热水后,余初扶着楚小哥坐在了床上,半蹲在他的身侧,一手拿着手术刀,一手拿着纱布开始清理伤口。
  难得的,楚小哥这次没有从头到尾闭眼装死,也没有低着头沉默着。
  “余姑娘,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余初将坏死的皮肤组织切割掉:“嗯?”
  “你可曾婚配?”
 
 
第二十九章 
  夜里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风。
  烛火在哔啵声中摇曳着, 使得原本就昏暗的光线, 愈发的晦涩不明了。
  即使是在现代区, 单身男子询问单身女子“你结婚了没有?”“你有男朋友吗?”类似的问题,十有八九都是想在追求前例行一问,事先扫个雷,避免遇上名花有主的乌龙。
  而在古代区——
  这基本跟提亲无疑了。
  其实, 也不怪人楚小哥。
  即使这里的文化氛围有盛唐的气象,可封建社会依旧是封建社会。
  没看她的手还放人大腿上, 离男人最重要的器官, 径直不到二十公分。
  楚小哥在这样的情况下, 询问自己是否有婚配, 无关乎其他, 多半只是观念和从小的教育问题。
  “我定过亲的。”
  没想到短时间的沉默后, 等来了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楚小哥眼皮颤了颤, 原本就不好看的的脸色, 似乎更加没有了血色。
  “医治你也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余初将清理伤口用的纱布扔到一旁的地板上,用浸泡在酒精里的棉花, 对伤口进行消毒“我出身草野, 不识礼教,历来孟浪惯了, 楚先生不必放在心上。”
  余初回想了自己的话,觉得该说清的已经说清了,简单直白不模糊。
  可能短时间内会对小哥的自尊心产生些许影响, 不过比起“娶她”这种终身负担,那些影响,对楚小哥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况且——
  余初一手合拢伤口,一手握着皮肤订合器,开始了缝合手术。
  意料之中的,听到了楚小哥从喉咙里溢出的闷哼声。
  况且,在没有麻药的辅助下,楚小哥明早之前,可能也没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
  她眼神专注,动作干脆而利索,即使不是科班出身,有了医疗黑科技的协助,余初顺利的完成了伤口的缝制。
  下完最后一针,她拿起一旁的剪子,剪掉多余的缝合线,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楚小哥满头都是汗水,几乎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一样,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像是感觉到余初的视线,他睁开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既没有疼狠了的茫然,也没有忍耐压抑后的焦躁。
  而是清明一片。
  余初收起剪子,反手拿出纱布来,这楚小哥的耐疼指数——
  不做特殊岗位,真有些可惜了。
  这一次,余初念着楚小哥为了救她,一个读书人不惜穿上戏服,在内宅女眷中咿呀婉转。
  ——这个牺牲,太大了。
  无论客观上有没有救到她,这个情她也承了。
  所以平心而论,余初投桃报李,这次也不应该像之前一样粗暴。
  她拿出了难得的专注力,患处处理的一干二净,伤口缝的平整好看,就连包扎纱布,也一圈圈的形成螺纹。
  末了打了个对称的蝴蝶结。
  不错。
  伤口撕裂后又淋了雨,之前看着有了恶化的迹象,余初担心楚小哥夜里起烧,看他吃完药躺下,收拾完东西出门时把房门虚掩着。
  凌晨左右的时候,又摸出来看了一次。
  晚上吃的药里,有一粒药有安眠成分,就是正常人也会昏昏欲睡大半天,病人的体质,熟睡过去估计打雷都吵不醒。
  余初端着烛台,显示在门前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见没动静,才伸手轻轻推开了门。
  这是余初第一次见楚小哥熟睡的样子。
  他的睡相好的可以直接去拍写真,身体笔直,被子盖到胸前,双手交叠放在腹部。
  表情安静的像是换了一个人。
  这一点倒是跟肃美人有些像,嬉笑怒骂也好,风轻云淡也罢,都是顶着一张脸把自己往里藏。
  也就是睡着了这一会儿,才仿佛能看见个似模似样的真人。
  余初站在楚小哥的床侧,伸手往自己脑门上随意一捂,感受到差不多的温度后,然后伸手覆在了楚小哥的额头上。
  温度不仅不高,还有些稍稍发凉。
  她眼皮一跳,将手伸进被子,找到楚小哥的手,轻轻的触了触,也是热气不足指尖微凉,才舒了一口气。
  幸好,只是冷的。
  上房有上房的待遇,柜子里有预留的备用棉被,余初个子不够,垫着脚找了床薄被,给楚小哥加上。
  一颗老妈子心才算是舒了口气。
  这个点如果没有发烧恶化,今夜应该算是安然度过了。
  她踩着绣花软底鞋,悄无声息的来,也悄无声息的走,就连关门时也只发出一声轻响。
  “咔哒——”
  屋内,一直沉睡的某人,轻轻的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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