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人保护区——路七酱
时间:2018-09-09 09:26:47

  而不是有理论体系的,将君权的合法性,归于“天赋”或者“神赋”,将其作为一种巩固统治的手段。
  这在封建社会,其实是双赢的。
  国师条理清晰,从君权神授,说到民本,再说到君权的限制。
  无论是台上还是台下,都被这成套的理论给说蒙了,醒了之后细细咀嚼,再听下去,不同人品得的东西截然不同。
  尤其是统治者阶级的众人。
  余初是唯二清醒人中的一个,她看向另一个清醒的谭大爷:“谭队,这稿子谁写的?”
  “小陈?”谭宪想了想,“可也能是小张,他们俩不都是新来的文科生么,所以就让他们鼓捣个稿子,怎么了?”
  余初揉了揉太阳穴:“您年底扣这俩货奖金吧。”
  “这稿子有问题?”
  “也不算有问题,就是太偷懒了,不给个教训以后会出事儿”
  这稿子全文复制粘贴,基本上把董仲舒、阴阳学说、春秋繁露什么的都抄了一遍。
  省事也不是这么来的。
  “好,我回头记上。”谭宪点头,视线回到论学台上,叹了口气:“趁着去年信仰值炒的最热,我们想着在春祭上再来一波,稿子就是国师预定在祭天台上要用的。我们商量着,等春祭演讲之后,五大驻点在底下同时操作,势必把君权神授这一条给坐实了。”
  只可惜还没来得及搭建神坛,就被人下手为强,春祭也错过了。
  过了一会儿,余初开口:“谭队,其他人呢?”
  “在宫里,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事儿我回去跟你解释。”
  余初悬了几个月的心,终于落了一地,她视线落在了台上的白衣人身上,声音轻的几乎要被隔壁聊天的人声淹没了:“谭队,最后一个问题,国师……他叫什么?”
  “叶楚,字长谦。”
  一刻多钟后。
  台上的叶长谦,将稿子用“国师”模式已经被到尾声,从表情到声音,到姿态到眼神,气场全开,全程仙气十足。
  他曾经有一个团队的老师,文化课只占一半,另一半是形体老师和表演老师。
  小张跟他对稿的时候,曾经教过他一个词。
  zhuangbility。
  还给他靠谱了这个词的三要义:裝、他是宇宙中心,和装作他是宇宙中心。
  这篇用于春祭的稿子,原本还需辅一些“手段”用于加强说服力。
  比如扩音器设备要准备就绪;比如播放背景音乐附和他稿子内容,说到雷得时候有打雷的声音,说到雨的时候,有落雨的声音;再比如黄昏的时候,七彩的充电灯组来一个,给他打上个七彩霞光的背景……
  务必要让“封建迷信”贯彻到底。
  诸如此类。
  只可惜现在难得找到一个现成的“神坛”,错过之后,可能就没有机会昭告天下了,左右衡量,加上余初的安危……哪怕没有辅助,效果只有原计划的十分之一,那也得硬着头皮上。
  成了,困局可解。
  失败了——
  叶长谦笑了笑,他最起码护住了两人,一换二,总归还是划算的。
  “是故,神悯世人,天道悠长。”
  他最后一个字落下,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在场来听学之人都是有一定见地的,开场的神学可能有部分人半信半疑,但是民本思想切中了他们的需求,以“天道”约束皇权,又符合他们切身利益。
  虽然想的没有那么深,但是生活在底层的平民本能的觉得叶长谦所说对自己有利,加上长年对国师的信仰加成,利己主义、偶像光环、封建迷信三者叠加,所爆发出的热情,甚至超出了叶长谦自己的预料。
  所以一部分人汹涌着,想汇聚到台前,更近距离的目睹国师的风采。
  这样的场面,让司城防坐不住了。
  对面客栈,一扇半开着窗子里,半趴着的弓箭手得到了来自上级的命令,拉开了大弓,搭上了长箭。
  他闭上左眼,睁开的右眼瞄准,将箭头对准了台上气质出尘国师大人。
  松手。
  “咻——”
  羽箭破空而出,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扎进了叶长谦的胸膛。
  叶长谦听到了众人的惊呼声,也听到了护卫拔刀的声音,他甚至在如此喧闹的场合,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然后,他伸出手握住胸口扎着的羽箭,拔了出来。
  滴血未溅。
  ——国师说,要有神迹。
  司城防就送来了一场神迹。
  作者有话要说:  国师:来啊,我有防弹衣╭(╯^╰)╮
 
 
第五十二章 
  能进司城防, 不说百步穿杨, 但是百步之外射中要害, 廉十三自认为,还是能够办到的。
  第一箭射出去之时,他已经预料到自己已经得手,但是他并没有停下, 而是按照习惯,从背后抽出第二支箭, 拉满弓, 随时准备第二次射击。
  果然, 第一箭正中台上之人的心脏。
  廉十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 又有些许怅然, 他是个孤儿, 自小被司城防收养长大,这么些年, 手上沾过无数人的鲜血。
  过了那段难熬的日子后, 对杀人已经没有了太多的情绪。
  但是这一次,他有些复杂。
  去年江北大旱, 要不是国师……这京都城外, 恐怕又得多坟茔万座。
  只是,他是一把刀, 又或是一支利箭,只需要服从,并不需要去想这些。
  台下如同意料之中的, 惊呼四起,开始混乱成一片。
  但是廉十三的视线里只有台上那人,他定在了原地,如同所有临死之前的人一样,似是有些不可置信的低下头看了一眼,显然不明白为什么。
  可是世上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就好像,他出现在这,也不需要知道为什么。
  廉十三半垂下来眼帘,竟有些不想再看下去,接下来,那人一身白衣将会被鲜血染头,然后倒在那论学台之上,听着台下的万名哀戚……
  神眷又如何?
  他正想着,论学台下的惊慌声戛然而止,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他猛地抬起头来,正好看见,台上的白衣国师,手握箭身,将箭拔了出来,胸前没有半分血渍。
  廉十三喃喃自语:‘不可能——’
  即使是上好的重甲,这个距离,也应该扎入皮肉,不死也半残了,更何况那一身白衣下,连副藤甲都遮不住。
  豆大的汗水从他额头滴下。
  他放松的弓弦重新拉紧,手有些发抖,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第二次瞄准了台上之人!
  飞射而出的箭带着啸声,再一次扎入国师的身体,这一次他选的是右胸。
  ***
  余初的印象里,谭大爷都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
  但是此时,谭大爷目眦尽裂,整个人都因为极度的愤怒颤抖着。
  几乎让余初产生了一种错觉,给他一把枪,谭大爷可能会单枪匹马杀进司城卫队里,来一个血洗司城防。
  她下意识的扯住谭大爷的手臂——没扯住。
  只来得及顺势一扑,将谭大爷的右腿抱住,整个人坐在地上,被拖着走了三五步,才算是拦住了谭大爷:“谭队,冷静。”
  他怒气值已经到了顶点,说话也成了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冒:“让——开——”
  余初抖了抖,还是死命抱住:“国师还活着。”
  谭宪表情一滞,低头看着地上的人,带着些茫然:“什么?”
  虽然他也抱有侥幸,但是命中心脏,在医疗团队前面瘫痪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还有生还的机会?
  余初见谭宪停下来,松了一口气,飞快的组织着语言:“我看楚小哥弱不禁风的,就把防弹衣脱给他穿了,我哪里知道运气这么好,会在这用上。谭队,不信你抬头看看。”
  她抱着大腿当然是看不到上面发生了什么。
  果然,等谭大爷抬头看了一眼后,再低下头,身上的盛怒已经消失了,他神色十分复杂:“回去给你申请一等功。”
  “啊?”
  她不辞辛劳,为驻地工作几年,都没能混上个三等功,现在随手脱了个防弹衣,居然值一等功?
  谭大爷动了动右脚:“啊什么啊?起来。”
  余初一骨碌爬起来,正打算说几乎“获奖感言”客气一下,就听见空气里,箭啸的声音再一次破空响起。
  她和谭宪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其他反应,下意识的,几乎同时看向了台上。
  论学台上。
  中了第二箭的叶长谦,自己都觉得这场面有些戏剧性。
  弓箭手第一次见他没有事情,可能以为他戴了护心镜一类的防护具,所以这一次他选择的是完全相反的右肋。
  箭矢的伤害虽然被挡住了,但是冲击力依旧还在,这一下几乎像是撞在了他的肺上,让他忍不住想要咳嗽起来。
  叶长谦压下几乎冲破喉咙的咳嗽声,将第二支箭拔了出来,依旧没有带出半分血迹。
  他右手轻轻一翻,箭落在了地上。
  “铛——”
  箭矢落地的同时,台下的人的三观,终于在两次的三观冲洗下,醒了过来。
  如果说去年祭天台的祈雨,是神灵眷顾,今日身中双箭而毫发无损,那几乎已经等同于神灵了。
  乌压压人群双腿一软,刷刷的一波接一波跪倒在地。
  “国师大人——”
  “国师大人——”
  “国师大人——”
  他们惊呼着,他们高喊着,他们仰着头心甘情愿的拜服着台上之人。
  唯恐他拂袖乘云归去。
  叶长谦半垂着脸,维持着那副悲天悯人的笑容,眼底却泛起了暖意。
  要不是某人以扒他衣服为要挟,逼他穿上防弹衣。
  今日,可能真的就要应了自己对她说的那句话,不能再见了。
  也不知道自己给她的那颗糖,吃了没有。
  不仅是台下,台上的二十二人,反应稍显克制,却仍旧看得出脸上的震惊和激动。
  叶长谦一脸平静看向肖长林,仿佛刚刚抗下两箭如同喝水般自然,他叹了口气:“肖院长,今日因我扰了论学,给大家添麻烦了。”
  肖长林视线从叶长谦胸口抽了出来,连忙摇头:“是我们护卫不当,让国师受惊了,我遣人送国师回去?”
  叶长谦摇了摇头,看向上首坐着的明王爷:“我今日出来,凑热闹是真,找人也是真。昨日夜观星象,偶有所得,明王爷要是不嫌弃的话,可否到贵府一叙?”
  明王爷有些激动,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好好好——”
  难道是紫薇帝星有动?
  ***
  司城防的人来得快,去的也快。
  等明王爷带着国师消失在路口的时候,司城防的人马终于悄无声息撤走了绝大部分,台上的论学依旧继续。
  可是经历过三观冲刷过的围观群众,心思早就跟着国师一起走了,哪还有心思听台上叽叽歪歪说什么。
  都各自三五成群的,相互交头接耳的讨论着刚刚的“神迹”。
  顺带着的,将国师之前的事迹,口口相传了一遍又一遍,将一个原本几乎模糊在神坛上的人,再一次捧上了塔顶。
  而事情的发酵,显然才刚刚开始——
  可以预料在以后的几天里,整个京都,甚至是整个江北,都会陷入同样热烈的讨论之中。
  然后迸发出,更加炙热的信仰之火。
  肖长林撑着主持了两场,也觉得不止是台下的人不在观看,就连台上论学的学子和坐着的判师,都显得心不在焉。
  于是侧着头跟其他三家书院的院长讨论了一番,在征得其他人意见之后,起身宣告,今日论学提前结束。
  论学三日,明日再继续。
  余初跟谭大爷一前一后,隔着几米的距离,顺着人流从东侧入口出去。
  司城卫受到的打击显然有些大,留守盘查的人目光呆滞,半垂着眼帘不知道想什么,最起码的拦人盘查都没有,就那么呆滞的看着人流离开。
  市值正午,眼光正烈。
  余初远离人群后,闻到了久违的清新空气。
  成功救出谭大爷,劫后余生,毫发无伤……所有她之前所做的计划目标,都实现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没有开心起来。
  谭大爷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有说。
  直到余初领着谭大爷来到三里巷的宅子时,在反身关上大门的一瞬间,谭大爷终于开口了:“余初恭喜你,圆满的完成任务。”
  余初笑了笑:“是啊,谭队你毫发无损,十分圆满。”
  “我是说,你在古代区的任务,圆满完成了。”谭宪伸手拍了拍余初的肩膀,“剩下的,交给我了。”
  余初楞了一下:“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谭宪语气沉重,“你收拾下东西,过几天就走。”
  国师已经入了明王府,只要皇帝脑子还在,在国师背完那篇稿子之后,就不会再继续选择敌对的态度。
  统治权威,民心,还有合法性……国师都能给他,而国师想要的特权,相对而言就显得没有那么刺眼。
  帝师合则两利,分则两败俱伤,这么浅显的道理,新帝不用等到明天就能想明白。
  毕竟,他在犹豫,可他身后有的是人等着君权神授。
  现在棘手的,反而是余初。
  谭宪没有错过国师之前的举动,只有眼里一直着余初,才能在混乱刚刚开始的时候,恰好扶住了她。
  他牵着没有立刻放开的手,他的眼神,还有他给的糖,和他话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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