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你的,我去叫就行了。”
“成。”
观察室在二楼,占据一整个楼层,楼梯口便是大门。
刘少木敲了敲门,见里面说了声“进来”后,推开了大门。
偌大的观察室,显示屏占据三个墙面,界门所有的摄像头,红外线探测仪器,还有巡逻人员身上的远程摄像设备……其画面都会一一投在这些屏幕之上。
小郁一身白衬衫,坐在观察室正中的位置上,双手敲着键盘。
“小郁,该吃饭了。”
小郁抬头看了一眼:“稍等。”
“再等下去,那群狼崽子的胃口,渣都剩不了多少了。”
小郁笑了起来:“你啊——又诋毁下属。”
刘少木完全不觉得卖队友逗美人一笑有什么不对,他半低着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捏在手心里,深吸一口气走进了观察室。
他将东西放在小郁面前:“我这次休假,顺手带的。”
这是一块棕色的石英手表,老牌子,造型小巧,很适合女性佩戴。
小郁视线看向自己手腕上的玻璃裂开的手表 ,再抬头看刘少木,眼底都沁着笑意:“顺带?”
刘少木难得脸红了下:“我审美不好,这是店员推荐的,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他说话间,小郁已经将自己手腕上摔裂的手表卸了下来,换上了刘少木送的,她摇了摇手腕:“好看吗?”
刘少木看着的却是小郁的脸,见她喜欢,也笑了起来:“好看。”
小郁收回手,将桌上的东西稍微收拾了一下,然后起身拿起椅背上的衣服:“今日备案的人员都出入完毕了,应该没什么大事了,走吧,下楼吃饭,。”
两人走到大门的时候,小郁因工作习惯,回头看了一眼界门的显示屏,整个一顿。
“有人!”
与此同时,屋内红光闪起,蜂鸣不止!
刘少木看了一眼显示屏上的红点,意识到什么,抬腿就朝楼下跑去,边跑边喊:“小郁,通知指挥部,我带人去界门!”
***
“咳咳——”
余初半趴在地上,咳嗽着,将嘴里的草屑吐了出来。
她揉了揉老腰,从地上爬了起来,昏暗的光线下,可见度不高,余初连摸带猜,找到了散落在一旁的行李。
从包里摸出手电,打开电源,光束打出的方向,刚好将不远处的火山口,照的一清二楚。
古代区的界门入口在瀑布之内,而现代区的界门入口,在一座火山口之中。
两道界门相对接,像是一对一的“虫洞”,只要从古代区的瀑布入口进,一定会从现代界门火山口喷出。
原本这也没什么,界门附近的地形都经历过改造,小船底下也按有轮子。
即使从火山口喷出,小船大多也能稳稳落在地上,带着乘客滑行到安全的地界。
只是这一次,她安全是安全了,人刚下船,就摔了个嘴啃泥。
余初从地上摸了一把,手掌被碎石划了几道口子,手心里上面也沾满了湿滑的苔藓。
——这守门人也太不厚道的,安全区域的苔藓就不用清除啊?
她赶了一个月的路,又爬了两天的山,此时早已身心俱疲,只想着早点回到宿舍,洗个热水澡,睡上个三天三夜。
但是,在守门人没有到之前,她不能离开安全区域。
为了防止古代区有人闯入现代区,也为了防止现代区有人恶意混入古代区,界门周遭方圆一公里的地方,都是禁地,
如果没有守门人的陪同,擅自进出,按照规定,可以视情况,使用一切暴力手段。
包括原地射杀。
为了避免误伤,她现在最好一动不动,安静的睡上一觉,等待守门人过来,接她回去。
春日雨季刚过,到处都是湿滑的苔藓和露重的植被。
余初重新爬回木船上,躺在船上,将行李点在脑袋底下当枕头,闭上眼睛。
这一次,她将警戒心全部收了起来,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一个小时后——
她在脚步声和交谈声中醒了过来。
“应该就在这个扇形区域,你们仔细找找。”
“观察室给的反馈,说来人在安全区域没有离开过,应该是自己人吧?”
“说不好……先找吧,一组朝东,二组朝南,三组跟我来。”
……
她从船内只来得及坐起来,就正对上正前方,有三个人迎面走了过来。
手电筒的光源,直直的打在她的身上。
她伸出手,如同招财猫一般,有气无力的招了招,笑着打着招呼:“晚上好,各位。”
这张脸,所有守门人都认识。
三个月前,他们就被要求,要时刻准备着,接应这个孤身冒险的自由人,每一次重申,就对这张脸的印象加深一分。
谁会想到,古代区的百年经营,最后的希望却寄托在了一个退役了的年轻女孩身上。
刘少木正打算出声说点什么,身旁一愣头青却先一步喊出了声。
“余初?你还活着!”
**
余初还活着。
这个消息,通过无线通信设备,几乎在几分钟之内,就传遍了驻地所有有权限知道的人。
除了封肃。
他为了给送入古代区的一线人员做最后的培训,已经一整个月没有好好睡觉,最后两批人挨着,更是连着两天两夜没有合过眼,刚刚躺在床上睡了不到两个小时。
没有人忍心打扰他。
界市的权限不够,最后只派了周寅为代表,去界门把余初给接回来。
一同去的还有指挥部、医疗专家、心理专家……周寅扫了一眼,松了口气,这么齐全的队伍,倒是让他放心了不少。
他看到了个熟人,上山的时候,特意落后了几步,和熟人并列:“李医生,您怎么来了?”
周寅的印象中,李医生是外科专家,资历厚深,医术精湛,只是他自己心脏不是很好,所以一般只在医院坐诊,从没有外出出诊的情况。
李医生推了推眼镜:“我只想看看,某人几次作死都没死,现在是不是还能蹦跶。”
周寅笑出了声:“您对余初好像一直不错。”
李医生摇了摇头,却没有解释。
当初他刚来到驻地医院,一些菌落在古代区的生长情况十分感兴趣,就央求着一线人员,能够给他带点冷门的标本回来。
一线人员一去就是五年,所有人都忘记了他的话。
只有余初,背了一大堆的动植物标本和切片,还有些从古代人身上取的毛发和腐肉、粪便样本回来。
林林总总,足足塞了有一个背包。
然后还一副她只是顺带的样子,几句话没说完,就跑了。
只是那些标本,不花上一年心思,是无法收集到四季不同版的,有的周期长的,可能花了两年不止。
人和人,哪里有“单方面的一直不错。”
守门人带着余初下山,而驻点的人顺着路上山,两支队伍在中路汇集。
余初两腿软的跟面条似的,每一步行走都得靠毅力,正走的生无可恋,一抬眼,在各种移动光源下,看到了对面人群中的周寅。
眼睛刷的亮了起来。
她再也不装模作样强撑着继续往下走了,站在原地冲周寅招手,笑眯眯道:“小周啊——过来。”
周寅在众人目光中,刚走到余初面前,就见她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
“大哥,我走不动了。”
他看着余初瘦了一圈的脸,有些心疼又有些心酸,从口袋掏出一颗糖,递给余初。
“我背你。”
“好嘞!”
作者有话要说:余初窝里横。只对熟的人卖萌。
PS:关于界门,如果还是不太懂,大家可以去我的微博转一转~
我附上了两张图片加以解释。
可能便于理解些。
第五十九章
封肃醒来的时候, 窗外天色阴沉沉的, 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他半侧过身子, 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一点多。
也就是说,他几乎睡了整整一天。
但是睡了这么长时间, 他的精神状态并没有好上许多,涌上大脑和四肢的, 是更加无力的疲倦。
封肃打了个哈欠, 从床上坐起来, 掀开被子, 拖着虚浮的脚步, 朝着浴室走去。
对着浴室的镜子, 封肃看见自己发黑的眼圈和乱糟糟的胡茬,第一次觉得, 自己或许是老了。
不过就是熬了两宿, 全身上下都在抗议。
他拎着手机,边刷牙边打电话给周寅:“小周。”
“封总?”
“你今天什么班?”
“白班。”
封肃想了想, 觉得今天自己估计是没有什么力气出门了:“那你看看现在谁有时间, 给我找个空的人跑个腿,替我买份饭, 要第二食堂的红烧肉,如果没有的话,辣子鸡丁和水煮肉片都行。”
“稍等。”周寅安静了一下, 似是去找人去了,过来了半分钟左右,他再次出声,“半个小时后送到可以吗?”
“没问题。”
封肃挂完电话,将口里的牙膏沫吐出来,漱口干净后,去淋浴间洗了个热水澡。
等他剃完胡子,换好衣服出来,找到电吹风将将湿头发吹干,外面正好传来敲门声音。
“来了。”他放下吹风机,下意识看了眼手表。
半个小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倒是很守时。
他也没多在意,手握上门把的时候还想着,这种时间观念,其实可以口头表扬个一句半句,以资鼓励。
但是封肃没有想到的是,当他打开房门的时候,外面会站着一道熟悉的人影。
她今天穿着印卡通包子的白色T恤,配背带牛仔裤,蓝白色帆布鞋,丸子头,纯黑色一字发卡。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装饰,瘦了一些,也黑了不少。
她就这么突然的站在门前,咧着嘴笑的没心没肺,就好像这一趟从来没有出去过。
他深吸一口气,一巴掌拍在了余初脑袋上:“翅膀硬了长能耐了你,还知道回来!我的话都可以不听了,你以为你是孤胆英雄救世主啊?分分钟可以拯救世界,力挽狂澜吗?你知道不知道里面水有多深,你就是想蹚浑水,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小身板……”
封肃嘴上没停,第二巴掌已经朝着余初脑袋上继续招呼了,余初下意识一缩,让封肃第二巴掌落空了。
封肃嗤笑,眼中怒火梗盛:“哟,几月不见,长能耐了你,都知道躲了。”
余初手提着饭盒,一边赔笑一边往后退:“哪敢哪敢——”
“不敢?你胆大包天,连送死都敢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封肃随手抄起门前垃圾桶旁的扫把,一扫帚就朝着余初的屁股抽了过去,抽的余初嗷的一声跳了起来。
她知道封肃现在是气头上,留在原地绝对会被一顿狠抽,一不做二不休,把腿就想跑,跑的时候嘴上还不忘求饶:“肃美人,求看在我年幼无知的份上,绕我一次——”
“我年少无知你个大头鬼!”
封肃在后面追,时不时抡上一扫把,三扫把有两扫把是打空的,越打越气,声音也越来越大。
“我日你大爷,居然还学会先斩后奏,你这么能耐,你怎么不多消失几个月呢?”
“三个月没有任何消息,老子还以为你死在里面了,你知不知道,老子连你的家书都草拟好了!”
“余初,你站住!”
余初哭丧着脸:“不敢不敢。”
……
于是整片区,都看到了封肃拖着扫把在后面追,破口大骂,余初抱着饭盒在前面跑,哭笑不得的求饶。
两人吵吵闹闹。
生机勃勃。
***
保温饭盒里的皮蛋瘦肉粥还冒着热气,塑料袋里的包子倒是冷了点,不过用手去触碰的话,还能感知到温度。
鸡蛋倒是凉了,不过没有什么妨碍。
封肃拿起勺子,用纸巾擦了擦上面的水渍,嫌弃道:“不是让你带米饭,配红烧肉和辣子鸡丁么?”
余初正在角落里罚站,头顶着一本商务印书馆的大字典,身体后背紧贴墙壁,一动不动不敢动弹。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头顶一眼,小声嘟囔了一句:“起床就吃这么油腻,胃疼起来难受的又是你……”
封肃冷冷道:“你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到!”
余初张口就来:“报告封总,小周光顾着叫我跑腿了,没给我钱。我全身上下只有十块钱,红烧肉单点要三十八一份,辣子鸡丁一份需要三十六,食堂阿姨不给赊账。”
她没带够钱是真的,不过带了饭卡。
封肃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早起反酸想吃重口味的,现在缓过来后,反而觉得这加着葱花的粥,更对胃口些。
粥煮的绵糯,入口即化,封肃安静的低着头喝粥,也不搭理身后角落里脖子酸脑壳晕的某人。
余初放缓了呼吸,悄悄的伸出手,将脑袋上的大字典半举过头顶,然后扭动扭动了脖子,视线死死盯着眼前人的背影。
等封肃稍有动作,余初就将字典重新放回在脑袋上。
封肃挑了挑眉,却始终没有回头,他剥好鸡蛋,对半掰开,放进粥碗里:“余初。”
余初贴着墙站的很工整:“在。”
“你想重新调回一线吗?”
余初摇头,头顶上的字典摇摇晃晃从脑袋坠落下来,被余初用手接住了:“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