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宜佳醒后都是先梳洗,然后再叫人摆膳,显然这次也不例外。只不过当郭宜佳梳洗完毕,正端着小厨房的人炖了一天一夜的鸡汤时,就有别的宫里人慌慌张张来禀告说:“五格格和八格格一起落水了。”
五格格自然指的是安静、低调的端静,而八格格自然便是卫贵人唯一的女儿皇八女温琳了。想到端静随母兆佳贵人居永和宫,温琳随母卫贵人居景阳宫,永和宫和景阳宫又相邻,两人在恭送御驾出宫后同路回居所并不奇怪,但怎么就同路到一起落水了呢!如果这是意外而不是人为的话,这两丫头的运气也算逆天了。
郭宜佳揉揉太阳穴,正要来一句‘请宜妃先行处理’的话,蓦然想到这回宜妃是随驾人员,便将这话咽回了肚里,转而道:“温宪呢,如果还在房间里绣花的话,就叫她收拾一下出来,作为妹妹,两位姐姐同时落水了,怎么也得随本宫去探望一二。”
“主子说得及是。”如兰赞同道:“奴婢这就叫人将九格格请来。”
郭宜佳点头,于是如兰便走到门口,对着守门的小宫女耳语几句,待小宫女往后殿而去时,如兰便退回了房间,帮忙将郭宜佳身上不怎么庄重、隐隐带点轻佻之味的薄纱质地的衬衣换下,另换了一件七八成新的水红刻丝福纹素软缎对襟衬衣,又重梳了发髻,这才拉着早已规规矩矩等在外间的温宪一起上了轿子。
在轿子缓缓往永和、景仁两宫而行时,郭宜佳突然轻点了点温宪的额头,笑骂道:“既然早就来了,怎么不进屋找额娘,偏偏等在外间,要是额娘因为选衣裳首饰误了时间,你不是也要在外间一直等。”
温宪温柔一笑,然后回答道:“额娘是长辈,女儿在外间等额娘是应该的。”
郭宜佳缄默半晌,她不否认温宪说得对,但还是觉得温宪之所以做,大部分是因为规矩。所以郭宜佳无奈极了,但到底还是开口道:“女儿等额娘是应该的,但不代表只能在外间,进里屋来等也是一样。况且当时额娘是在梳头上妆又不是沐浴更衣,有什么好避讳的,说不得你进来额娘还会问问你额娘戴那套首饰好看。”
温宪抿嘴微笑,仍然那副温吞模样,不快不慢地说道:“额娘发髻上簪的这套烧蓝镶金花钿不管是样式还是色泽都是极好的,就算女儿进来,怕也要选这套首饰。”
“额娘发现这些年来,你别的没长相,倒是这张嘴啊,就跟你六格格似的,想哄人时就跟抹了蜜糖一样,只挑额娘喜欢听的说。”郭宜佳再此轻点了一下温宪的额头,摇头叹息道:“就是有时候那惫懒样儿跟你那七姐一模一样。”
“额娘就会说笑,女儿哪有七姐懒。”
“的确,你七姐要承认是世界第二懒,就没人敢认第一…”想到去年就要求恪雅绣的手帕,到今年也才动了寥寥数针,郭宜佳就有翻白眼的冲动。懒得请善女红的宫女代劳,自己又懒得动针,偏偏还振振有词的说什么有生之年一定会将手帕绣出来的,让她这个当娘的不要着急。当时听了这话,郭宜佳就连连冷笑几声,她又不是最后倒霉娶了这个懒丫头的额驸,有什么好着急的。
“额娘,你这话要是七姐知道了,准又要更懒了。”
温宪再次柔柔地说道。话刚说完,抬着轿子的太监们就将稳稳地停了下来。
“主子到了。”
如兰撩起门帘子,先伸手将温宪抱了下来,然后伸出手臂,让郭宜佳手搭上面,自己从轿子里下来。而等郭宜佳也出了轿子时,眼睛红红、穿着一身黛青绣三彩蝴蝶海棠实地纱衬衣的兆佳贵人就冲了出来,哭天抢地的道:“锦贵妃姐姐,你可要为五格格做主啊!”
郭宜佳被兆佳贵人嘹亮的哭声给震了一下,不免有些头疼的道:“到底怎么回事,兆佳贵人你且收了眼泪,先把事儿告之本宫再哭行不行。”
第127章
听了这话, 兆佳贵人也就间接的收了眼泪和嘹亮地哭声, 很泼辣的瞪了一眼也随她后出来的卫贵人:“五格格是被八格格给拉下水的。”
面对兆佳贵人的指责, 卫贵人只能尴尬一笑,辩解道:“兆佳姐姐,八格格不是有意的,她只是当时脚滑、跌落水时,下意识的拉了五格格一把。”
“下意识,臣妾瞧着怎么是故意的呢。”
兆佳贵人不屑的嘟囔几句, 又准备嚎嗓子跟郭宜佳哭诉时, 感觉到自家额娘开始不耐烦温宪突然插言道:“兆佳贵人, 温宪能进去看看五姐姐, 还有八姐姐吗。”
兆佳贵人点头,于是郭宜佳便道:“进去说话吧,在这堵着像什么话。”
由于落水之后, 方便太医救治, 所以端静和温琳是一起被送到了永和宫。而永和宫的主位妃子本是荣妃, 这回康熙巡幸塞外也是带了她的, 毕竟荣宪已经到了婚配的年龄,虽说康熙不喜荣妃, 但荣妃好歹是荣宪的亲生额娘,在太皇太后留宫的前提下,作为荣宪亲生额娘的她, 怎么也要给荣宪撑撑场面, 所以除宜妃之外, 荣妃算是四妃之中唯二随驾巡幸塞外的高位嫔妃。
也不知安排嫔妃随驾名单的郭宜佳出于什么考量,此次随驾巡幸塞外的嫔妃除了宜妃和荣妃外,嫔除了皇七阿哥的生母成嫔外,一个没有,就连贵人也只是寥寥数人,大多都是一些模样不错,算有几分手段的新进常在、答应和庶妃们。
郭宜佳这么做,除了想知道皇十四阿哥胤祯的生母是谁外,最大的缘由却是不想胤祯这世的生母身份地位过高。毕竟此时温僖贵妃和章佳庶妃同时怀孕,肚子里的那块肉都被诊断为小格格,那么胤礽几个记忆中,备受康熙宠爱的棒槌阿哥胤祯,也是时候来到这个人世间了,毕竟如今可是康熙二十六年六月间,而胤祯则是康熙二十七年出生的。
如果胤祯生母身份过高,难免生出别样的心思。要知道依着胤禛的性格,今生就算胤祯变得更加的棒槌,胤禛也会好好的待他的。郭宜佳虽说对于对于胤禛善待兄弟的法子心有余悸,但这并不代表郭宜佳会选择站在一旁看热闹,姑且不论胤禛八人能不能修行,就当胤禛八人全部不能修行吧,一世母子情缘,郭宜佳虽说心肠冷硬,但那是对于旁人的,对于胤禛八人虽说比不上和她相伴一千年的胤礽,但到底爱子女的母亲的天性,郭宜佳也是爱他们的。
要知道这方天道只要那些个皇子阿哥顺利出生,可没指定皇子阿哥的亲生额娘是谁,所以习惯未雨绸缪的郭宜佳几经思虑后,就做出这回随驾巡幸塞外名单没几位高位嫔妃的事儿。这个世界的规矩就是这样,子以母贵,母以子贵。同样是皇阿哥,生母乃是高位嫔妃和生母是低位嫔妃相比,地位完全不一样。
况且郭宜佳所选的随驾巡幸塞外的常在、答应们都是出身汉八旗的,在中宫太子地位尚巩固、纯满人血脉阿哥尚有的情况下,不管是康熙还是满八旗贵胄,都不会让生母乃是汉八旗出身的皇阿哥们登上那个位置,所以郭宜佳这招儿,虽说还是有点简单粗暴,但打蛇打七寸,从出生上就大大降低了这世皇十四阿哥受康熙看重的可能性。
这些都是郭宜佳暗中的思量,除了颇懂她行事风格的胤礽略明白一二外,根本无人得知。就连康熙见了郭宜佳所安排的随驾也是晒然一笑,根本毫无在意、豪不放在心上,哪能知道、明白郭宜佳的这些思量和算计。
扯远了,咱们接着来说端静和温琳落水的事儿。进殿之后,兆佳贵人便将事情一股脑按照自己的理解都说了出来。然后郭宜佳配合卫贵人的辩解,微微思索片刻便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端静、温琳会落水完完全全是意外。而之所以会一起落水,不过是在前几步蹦蹦跳跳走着的温琳在路过浅水莲花池时,脚底打了滑。惊慌失措间本能的攥了一把端静,然后两人就一起跌落进了莲花池里。幸好莲花池里水不深,又兼之跟着的奴婢有会水的,所以端静、温琳二人只是受了点惊吓,其他都还好。
“这事儿本宫知道了,也明白了。八格格不是有意的,五格格也没有计较,所以这事儿就此打住,要是让本宫再听到什么不好的言论,别怪本宫心狠手辣收拾你们一顿。”对于兆佳贵人和卫贵人,郭宜佳站在了公平的立场上各打了五十板,然后宽慰受了惊吓的端静、温琳几句,便领着温宪径直回了承乾宫。
回到承乾宫,郭宜佳一边打发人往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说一下端静、温琳落水的事儿,一边让如兰安排人往永和、景阳两宫给端静、温琳公主送些压惊的赏赐,端静、温琳落水之事便算告一段落。随后几天,郭宜佳一直窝在承乾宫,除了偶尔往阿哥所看看开年就搬进去的胤衤禹、胤禟,日子过得倒也清闲惬意。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看不得郭宜佳这么清闲惬意,康熙巡幸塞外的队伍离开有半月之时。郭宜佳唯一认可的嫂子安七格格突然哭哭啼啼地递牌子进宫,说明爵居然趁着明尚不在家,上门来找麻烦。
郭宜佳缄默,好半晌才幽幽的开口道:“嫂子,你平时将三哥收拾得跟孙子似的,本宫就不相信你收拾不了明爵。”
“这,奴婢不是顾忌着名声嘛。总不能奴婢家爷刚走没几日,奴婢就将上门来的小叔子打出家门吧。这不是跟那些喜欢看热闹的人明言奴婢是个泼辣货吗。”
郭宜佳白眼一翻,没好气的反驳道:“难不成嫂子你不这么做,就没人说郭络罗一族,不管是嫁进来的媳妇还是嫁出去的姑奶奶都是泼辣货了吗。”
嫁出去的,则要首推郭宜佳,毕竟她可是连皇贵妃都敢扇耳光的主儿,要说泼辣的话,她第二无人敢认第一。而嫁进来的,郭络罗夫人算是个中魁楚,安七格格则不逞多让。所以要说安七格格收拾不了明爵那小叔子,郭宜佳根本就不相信。说白了,安七格格今儿之所以来这一出,是让郭宜佳站在她这一边,这样安七格格才能更加随心所欲的收拾明爵。
说起来郭络罗家的四兄弟,除去感情最好的明尚,郭宜佳最不喜最看不上眼的恰恰就是这三官保最看重的明爵。明爵这个人论本事根本就比不上两位庶兄,只和成家前混不咎的明尚持平,不过长了一张能言善道的嘴,就成了三官保最看重的儿子。
郭宜佳嗤笑,或许宜妃处于她这个位置,会考虑以后用得着明爵这个人,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在郭宜佳看来,有明尚能用,她为什么要用在她看来只有能言善道优点的明爵。要知道明尚可是嫡嫡亲的兄长,她亲兄长不用反而用异母弟弟,算哪门子的道理,何况属于原身的记忆告诉她,小的时候,明爵这家伙仗着能言善道,可没少让吃苦头,所以她脑子有病才会越过明尚重用明爵,就算明尚真的不争气、是扶不起的阿斗,郭宜佳一家不是还有明辉、明望两位庶兄吗。
郭宜佳脑中思绪万千不过短短一瞬。等安七格格说完话落,一双明亮地杏眼好似会说话一般,盈盈的望着她时,好整理瑕喝了一盏茶的郭宜佳这才开口道:
“行了,本宫还不知道嫂子你,你今日进宫来是为了要本宫的一句话吧。行,本宫知道了,你且回去告诉明爵,让他安分一点,在嫡兄离家之后打着求教事情的旗帜等门算哪门子的事,真求教事情不会等嫡兄回来了再登门说事。”
安七格格眉笑颜开后,郭宜佳想了想又道:“锦姐儿也有七岁了吧,这回进宫嫂子你怎么没把锦姐儿带来。”
“娘娘记得没错,锦姐儿的确有七岁了,只是那性子,哎,真不愧是郭络罗正儿八经的姑奶奶,额娘说了,锦绣啊,可很有娘娘你的风范。”
安七格格口中的锦绣便是她和明尚此生唯一的女儿,据说为了胤禩连康熙都敢顶牛的八福晋。这一世她叫锦绣,虽说与胤禩记忆中不同,但容颜、性情却跟前世没有什么差别,所以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这一世的锦绣也会嫁给胤禩,成为对外杀伤力杠杠的八福晋。
郭宜佳抿抿嘴,当下笑着表示:“锦姐儿不错,依本宫看,配小八那孩子不错!”
郭宜佳说这话的意思,算是跟阿七格格表明了她有让郭络罗锦绣当媳妇的心思。安七格格一听这话,忙眉开眼笑的道:“娘娘说得及是。”
“行了,该说的本宫也说了,你啊就专心收拾明爵吧。对了,回去后,记得将锦姐儿送来宫里与九儿作伴。”
安七格格得了郭宜佳的话语,得到想要的结果后,也就顺势告了安,由如兰亲自领着,送出了宫门。安七格格出了宫门,回了家后,便让人给锦绣收拾行装,将现年七岁大的锦绣送往了宫中,而锦绣一离府,安七格格一挽袖子,便雷厉风行的收拾起明爵,只把明爵收拾得苦不堪言,灰溜溜地出了郭络罗府。让明爵在明尚未回京之前,再也不敢抱着占便宜的心思等郭络罗府的大门。
第128章
却说锦绣进宫与温宪作伴, 过大约两月有余,郭宜佳便接到了由康熙亲笔所写的书信, 说他大概九月中旬就会结束巡幸塞外的事, 打道回京。让郭宜佳尽早安排接驾事宜。
郭宜佳收了书信,又扫了一眼随信而回、放置在地板上,很具有民族特色的吃食、用品, 不免好笑莞尔的道:“万岁爷以为这样,本宫就不会计较他带野女人回来的事。”
而且那女人科尔沁达尔汗亲王和塔之女,世祖悼妃的侄女,说起来是康熙的长辈。虽说游牧民族不计较这些, 但一直以来喜欢汉学, 跟汉人一样重视嫡子的康熙将自己的长辈给睡了, 就不感到膈应吗。
想到姑侄三人共侍一夫的事, 郭宜佳撇撇嘴, 表示这有先例,所以康熙根本不会有什么心里障碍。至于膈应嘛,估计是有点, 毕竟据胤礽来信说, 康熙之所以会收了自己的长辈做妃子,完全是中了对方的仙人跳。所以这博尔济吉特氏就算被康熙带回了京,也是个住冷宫的命。所以略微思索一下, 郭宜佳决定按照胤礽来信中的提醒, 将博尔济吉特氏安置在景阳宫。
不提郭宜佳开口让景阳宫配殿给收拾出来, 好让享受嫔位待遇的庶妃博尔济吉特氏入驻的事, 只说时间悠悠而逝,大约半个后,九月二十一这天,往辽阔的蒙古草原溜达一圈的康熙正式打道回京,于十月十三这天回京。
将近四月未见,打发掉接驾的留宫嫔妃们后,康熙搂着郭宜佳就迫不及待的滚了床单。几回过后,算是寥解相思之苦后,康熙与郭宜佳一道躺在乾清宫暖阁中宽大的龙床上,说了话来。
“安排庶妃博尔济吉特氏入驻景阳宫之事做得不错,景阳宫安静、祥和,很适合她和卫贵人。”
“万岁爷满意最好。”郭宜佳挠了挠康熙的手臂,显得有些狭促的道:“当初收到万岁爷的信时,臣妾还在纳闷什么样的美人才会让万岁爷打破不想册封蒙妃的规矩。谁曾想今日一见,却很是相貌平平,这不得不让臣妾怀疑万岁爷是遭了算计。”
康熙略有些尴尬的咳了咳,又瞪了一眼开始狭促笑了起来的郭宜佳,这才回答道:“朕那日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