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蓁会越来越好的,秦蓁也会成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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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亲
陈氏的确起了拿这件事做文章的心思。
在她看来秦蓁性格执拗,一时半会儿不会轻易低头。到时候有陈婉音在宋贤面前哭诉,她吹吹耳旁风,大房一定讨不到好去。说不定中馈也能顺利拿在手里。
她怎么都不会想到,秦蓁当晚就捧药道歉。陈婉音那个蠢货,晾了人一晚。本来陈婉音的伤就不算重,秦蓁又吹了一夜的风,她要是现在再找由头,还不被人说是刻薄?
陈氏被妹妹气的肝颤。她本想和沈氏摊牌换来一同管理中馈,结果陈婉音和人打架生生打断了她。现在她就算再回去找沈氏,那证据还不被抹个一干二净?难不成还等着你陈婉柔去揭发?
不过,狗改不了吃屎。她缺的是一个机会而已,我们走着瞧。
*
就像宋氏说的那样。京城大户家大业大,寻常百姓家的矛盾,换在高门宅院内,往往变本加厉。享受惯荣华富贵的人,只会迷恋权势,一心向上爬。但位置只有那么多,不得已也要把路上的障碍除去。
归义侯府最大的眼中刺,就是陈婉柔肚子里的孩子。当初选陈婉柔也是无奈之举,若不是归义侯府没有年龄合适的嫡女,又怎么会从族里挑出个白眼狼。
武国公府传来陈婉柔有孕的消息,侯夫人急的两三天没合眼。要是陈婉柔肚子里的是个男孩,那婉如生的孩子怎么办。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保不齐将来承爵的是谁。
“老爷,你醒醒。”侯夫人推推熟睡的侯爷。
睡得正熟被推醒,心情自然不悦,开口不客气“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嚷嚷什么?你要是不欢迎我,我就换个屋子睡。”
“三房的人可启程了?陈婉柔那边等不得,不能让那个孽子出生啊。”侯夫人忽略侯爷的不满,把心中最担心的一吐而尽。
“你天天要问几遍才放心。说了在路上,扬州又不是京郊。难不成,一日之内就给你飞过来?急有什么用,还不是你事没办好。现在只管安心等着便是。睡觉!天天吵吵嚷嚷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侯爷翻身背过。侯夫人只好继续躺在床上烙大饼。
好在没出几日,三房入京。在归义侯府待上一日后,被陈氏邀着去了武国公府。
一大早陈氏就指挥着下人忙活,嘴角翘起,时不时向院子门口眺望“画壁,你真给爹爹传话了?怎么还没来。”算上从扬州离开的日子,陈氏已经快一年没见过父亲和哥哥。这次父亲和哥哥入京,她更是一早就在准备。每隔一会就要问画壁一次。
画壁许久没见自家小姐这样心急,平日的聪慧就被焦急熬去。“奴婢昨晚上就托人去搭话,老爷说了一早就来。只是侯府离咱家还有段路。小姐还得再等等,一有消息奴婢就来告诉小姐。”
陈守德带着陈明远候在前厅,现在女儿是武国公夫人,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见着。陈明远吊儿郎当,拿手不停敲着桌子。“爹,这可是红木实木。您听这声音。”陈明远又用力敲敲“厚重。别说婉柔日子过得是挺舒服啊。”
“坐好点!”陈守德低声训斥“你妹妹现在是武国公夫人,你也要有点样子。别给你妹妹丢脸。”
“她还记得我这个哥哥么,自己当了国公夫人,也不见给自家哥哥按个一官半职的。”陈明远小声嘀咕“还真是大义灭亲啊。”
“国公夫人到”画壁掀开卷帘,身后的陈氏缓缓走来。穿的是真丝拖地长裙,用金丝绣上大朵芙蓉。边角金线收边,做出祥云花纹。外披件香云纱,绕过肩膀,堪堪搭在手上。头上翡翠银丝步摇,随着步伐一摇一晃。一副人间富贵花模样。
陈氏见着父亲,还未接触,眼中就蕴起泪。碍着有身孕,强忍在眼眶里。陈守德没那么多顾及,女儿一直是自己的骄傲,一年多未见,再见时哪能不流泪。
陈家父子给陈氏弯腰行礼“武国公夫人万福。”父女相见却要行礼,凭白多了一份生疏。“都起吧,一家人坐着说话。”陈氏压着嗓子沙哑地说道。
“爹爹大哥在家还好么,可还顺心?”陈氏来京最放不下的还是自己的家人。
“都好,你叔叔他们很照顾我们。还给我按了个虚职,事不多一个月还能拿不少月例。”陈守德很是感谢侯府一家。
“我寄回去的东西可吃了?爹爹你年纪愈长更要注意些,药材补品什么的只管用了去,不够我再托人带去。切记不要亏待自己。”陈氏泪眼模糊“爹爹平安就好,那女儿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三人相聚,心口有说不尽的话。说道动情处,相望泪流。
其实这次来武国公府的还有一人,就是陈婉音的母亲柳氏。
柳氏明白自己不受陈婉柔待见,见面也是添堵。如今陈婉柔可是家里的菩萨,惹不得惹不起,索性没去前院,而是去了陈婉音房里。
陈婉音见着母亲当然开心,抱着母亲喜极而泣。柳氏眼尖一眼就看见陈婉音额上的纱布。“婉音,你头上是怎么回事?”陈婉音瘪嘴将发生的事托盘而出。
“娘亲,不如这次回扬州带我一同回去吧。您不是不知道姐姐她不喜我,旁人也瞧不起我。待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呸呸呸,你瞎说什么呢。娘之前花了多大心思,才让你爹爹同意送你来。”柳氏扯起陈婉音的袖子“这料子是你在扬州穿的起的么?还有这院子,扬州知府也比不上你的。你还有什么不知足?小忍才能成大事。”
“可是,可是。”秦蓁过得憋屈,她陈婉音何尝不是?都是寄人篱下,谁好得过谁。
“没什么好可是的。你姐姐不喜欢你,你就应该多讨好她。你以后的亲事还要仰仗她,你总不想像娘亲一样一辈子以色侍人,到老也不过是个芝麻小官的太太。”柳氏好强,虽然出身不高,当心气可不低“你姐姐做得到,你也可以。我的女儿不比任何人差,娘亲还等着你嫁个皇亲国戚,让娘亲好生风光一次。”
高嫁谈何容易,娘亲不在京城自然不知道这些个贵族最看重的就是门第。陈婉音眼神黯淡。
“婉音,娘没做到的,你一定要帮娘亲实现。娘亲就你一个孩子,娘的后半生都在你身上。你可不能让我失望!”柳氏双手用力的掐住陈婉音的肩膀。
陈婉音生疼,点点头。
*
陈守德瞟了一眼陈婉柔的肚子,现在月份小还不显怀。“其实婉柔这次爹爹来还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
“我们父女二人有何说不得的,爹爹但说无妨。”陈氏刚刚喝完一杯牛乳,心情平复下来。
陈守德吞吞吐吐的开口“婉柔你能当武国公夫人,侯爷和侯夫人出了不少力。我们应该心怀感恩。”
“就是,妹妹你别天天整些幺蛾子。你来武国公府就是照顾小武国公的,你现在自己肚子倒大了。你都不知道侯爷侯夫人的脸色有多差。”陈明远牛饮一杯牛乳“真把别人惹毛了,得不偿失啊。咱家可都靠着侯府过日子,就爹爹那个官,不也是侯爷给弄得。”
“哼,你们今天是来说这些的?”陈氏压抑着怒火,“那你们说我该怎么做。”
“我看把你肚子里的弄掉,给侯府表个态,让他们安心......”
“明远!那是你妹妹的孩子。”陈守德出言喝道“莫听你哥哥的,他就是个混子。里里外外都不懂得。孩子怀上了是好事,但侯府心急也情有可原。让侯府安心也不难,你多劝劝武国公让他早把爵位定下来.....”
“够了。我还当你们真是来探我的,弄了半天是来给侯府当说客的。”陈氏拍桌而起“你们也不想想我争我抢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家!陈明远你身为家中长子,吃喝嫖赌会了个全,读书经商样样不通。要不是三房家中无人,会需要依靠一个女人而活?”
陈氏托着肚子,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四岁启蒙,七岁便能成诗,十岁成文。扬州谁人不赞叹一句才女,可这些有用么?我只恨我没生个男儿身,不能考取功名,振兴门楣。可我依然尽了最大的努力,让你们活的自在。”
陈氏痛心疾首,她的才学见识没有用武之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在深宅后院中,机关算尽变成自己讨厌的模样。
“但凡爹爹和大哥努力一点,女儿何需过得这么辛苦。你们反倒好,怪我与侯府翻脸。我不过想过的更好,何错之有?我作为女儿家不能入仕,那就换种方式名垂千古!我的孩儿一定会是下任武国公,我要整个武国公府都在我手里。我要让京城人人都知道我的大名,我要让我们家比归义侯府更加风光!”
“切,说这么多,连给你亲大哥在京城谋个小官都几番推辞。”在陈明远看来,他这个妹妹不过口上说大话,嘴边没毛。
“道不同不相为谋。画壁送客!”好好的探亲,不欢而散。
“婉柔,月满盈亏。凡事要给自己留后路。”陈守德行了一个礼“这些是爹爹从扬州带来你最喜欢吃的点心,里面还有些果脯梅子,对孕妇好。”将东西放在桌上后,带着陈明远退出正厅。
陈婉柔吃了一口,还是记忆的味道。只是反胃恶心的厉害,看来什么东西都是一样。留在回忆里的才是最好的。“把这些拿去给刘姨娘,就说是我特意赏她的。”
“是”画壁接过果脯话梅。
陈明远出了武国公府一直骂骂咧咧的,陈守德打了他一巴掌。“你妹妹说的没错,要是你出息一点,她又怎么会年纪轻轻成了后娘!一大家人还要靠你妹妹讨生活。”
陈明远翻了个白眼,他这个爹心都是偏给妹妹的。
*
秦蓁那次从陈婉音院子回来后,每日除开去阆风书院,就是在宋氏屋子里。母女俩人似乎回到在西南的日子。
直到秦蓁长大后,回忆那段日子,依旧觉得温馨美好。
秦蓁每日说书院里的趣事和宋氏说,或者在宋氏床边绣花,虽然绣的还是不好。宋氏靠在床头,一边微笑一边默默地听秦蓁说话。两人偶尔回忆起小时候的玩笑话,哈哈笑作一团。只是宋氏身体已近透支,说着说着歪头睡去。秦蓁也不恼,帮娘亲盖好被子。出门看看月亮。
“小姐,更深露重。小心着凉。”秋诗对秦蓁挨打的事十分自责。
“秋诗,你觉得这儿的月亮好看么?”秦蓁仰起头,看着天上的圆月。
秋诗点头“可我觉得不好看,这的天都被围墙围住。看见的月亮也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以前我在西南的时候,常常爬在山头上看月亮。那儿的月亮又大又圆,挂在天边。望不到尽头。”秦蓁轻声说道。
“小姐......”
“不过我会喜欢上这里框在院子里的月亮,一天喜欢不上,我就用一月。一月不行,我就用一年。”秦蓁眼中倒映着圆月,亮晶晶的“我一定会变成让娘亲放心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一直觉得陈氏姐妹都是可怜人,只是方法用的不对,让人生恨。
想来想去还是宋思颖最幸福,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傻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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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母
宋氏的病愈发严重,家中人知道宋芳华病入膏肓,看秦蓁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同情。
时至谷雨,外头阴雨连绵好几日。压抑潮湿的气息从窗外蔓延,屋内的褥子都透着水汽。宋氏这几日昏睡不醒,只强喂了两口米汤。宋氏眼睛也不大行了,总说为什么天是黑的。秦蓁好言好语哄着,就说宋氏睡得久,一眨眼又是夜里。
一日云销雨霁,宋氏难得精神。起了个大早,让秋诗喊来秦蓁。只说想陪女儿看看日出。在武国公府,地势平坦哪能看见什么日出。但母女俩还是坐在汀兰水榭的亭子里,仰头望向天空。
偶尔有鸟鸣,还有春日花香。一轮红日缓缓地从东边升起,母女俩能看见时,已经挂在天上。虽没有西南看得那么圆那么大,但还是美不胜收。
宋氏力竭,强撑着陪秦蓁看完最后的太阳。秦蓁侧目,娘亲真的累了。眼中无神,双手支着身体,手指已经发白,然而身体依旧摇摇欲坠。秦蓁揽过娘亲,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娘,您累了,休息吧。”秦臻开口嘶哑。
宋氏摇摇头“娘要陪蓁儿看太阳。”
“我可以的娘亲。”秦蓁摸摸娘亲的脸“娘亲不用这么辛苦,蓁儿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以后我会过得很好的。娘亲睡吧,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宋氏面带微笑,双手的力气越来越小。秦蓁感到肩膀一重,宋氏再无声息。
眼泪汹涌而出,眼前的太阳都模糊一片“娘亲,我一定会过得好的。您放心的走吧,我还要过段时间才能和你们相聚,你们不要太想我。”又抬起宋氏的脸,轻轻落下一吻“再见了,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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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早有准备,但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太太还是苍老的多,脸上的皱纹更加深邃。往日精神奕奕的白发,也失去光泽。
老太太拄着黄花梨拐杖,由曲嬷嬷扶着缓缓蹲下。给女儿烧去些纸钱,一旁的秦蓁跪在棺椁前,为宋氏披麻戴孝。可怜的孩子,孝服刚脱没几日,又穿上了。
这次丧事交给沈氏来操办,虽然宋氏曾是武国公府的大小姐,但出嫁已久,京中旧友不多。除开家人吊唁,来的人并不多,不算是热闹。
秦蓁情绪控制的很好,对来吊唁的人,礼貌相待。和往日的孩童心性天差地别。饶是淡定如斯的沈氏,都惊异不已称赞有加。
老太太怕秦蓁想不开,让秦蓁暂住福寿阁,和她一同睡。若真要出个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秦蓁答应,夜里就宿在福寿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