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少...”老赵眼神中是慢慢的讶异,指着高个儿身后。
“怎么叫你少说些,你还不乐意了?”高个儿推他一把:“快把门关了,外头冻。”
老赵没动,盯着高个儿身后,大喊一声:“少爷,活了!”
高个儿这才回头,见着一男一女站在雪里,不是陈明睿又是谁?
*
陈明睿自个回来的消息,一夜间传遍了京城。
归义侯府如今是坊间的谈资,他们在宫变中没讨到好,但蹭着大皇孙的面子也没受什么重罚。无非就是发了点俸禄,让本来就不出彩的归义侯府变得更加黯淡无光。
最近因为接连的死人失踪,才又回到大众视线。坊间众说纷纭,有说陈明睿早就死了,现在回来的事他的魂,就是想回来过个年。
也有人说陈明睿变成了傻子,神志不清谁也记不得。
有些是真有些是假,陈明睿神智清明,但也确实不记得自己的过去。他能回来多亏了一人,宋思佳。
为感谢宋思佳也为了向大众表明陈明睿并无问题,归义侯府弄了个隆重的纳妾仪式。
娶个小的大张旗鼓,归义侯府又成了京城的笑柄。果然是没落了,没个规矩。
*
秦蓁收到归义侯府的拜帖,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接。
陈明睿突然回来,让她的心放回来,只是身边跟着宋思佳,怎么想都有着一份奇缘。
念着两家多多少少有些亲缘关系,归义侯府落到此地步,她见一面往后的日子也会好受些。
来的是文国公嫡女许氏和宋思佳,许氏出生自言情书网,无论是教养还是举止都不愧为是一个大家闺秀。
尤其她看宋思佳的眼神中并无半分嫉恨,想来心胸也是宽厚的。接受到秦蓁的眼神,许氏放下茶杯,温柔的开口:“咱们做妻子的,是为丈夫排忧解难开枝散叶,能多个好妹妹自是欢喜的。”
秦蓁见她语气诚恳不似有假,不得感慨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丈夫都能分享,实属不易。若是她,谢梓安娶个小,她天天都能气饱。
宋思佳很沉默,打进门起除打了个招呼没有别的动作,低着头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
秦蓁想起年幼时相处的时光,宋思佳一直是安静的存在,与刘姨娘的激烈相比。她就似大房里的透明人,既不争也不抢,给予的便接受,没有的也不强求。
若非最后她坚持与刘姨娘离去,秦蓁恐怕都会忘了此人。
秦蓁记得,那年宋思佳去徐阳没多久,刘姨娘就去世了。宋旭舅舅想过将她接回来,但她没答应。
宋旭舅舅那时正与舅妈蜜里调油,既然她不愿,也不勉强。只是差人送去不少东西,权当补偿。此后有关她的消息,寥寥无几。
许氏眼睛尖又懂事,来之前就明白宋思佳同秦蓁的关系。打的就是借宋思佳的手打张亲情牌,与奉国侯府搞好关系,日后归义侯府的在京城的地位还能提一提。
“夫人,我一时腹痛难忍.....”许氏面露难色,秦蓁明白她的意思,指了个小丫鬟带着许氏去了茅房。
“表姐,你这些过得如何?”许氏离席,就剩她们二人。秦蓁用自家人的方式问候。
“回夫人的话,过得还是不错的。徐阳老家的人对我都很照顾。”宋思佳还是拘谨,说起话来眼神不敢直视。
秦蓁将手伸过去,摸摸她:“不必拘谨,都是一家人。不知表姐是如何遇见归义侯少爷的?”
她问出自己的疑虑,陈明睿同宋思佳可以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往日在武国公府也不见二人有多熟络。怎么会是她将陈明睿送回来了?
宋思佳见她这么问,身子瑟缩抖动,眼中落起金豆子。
她激动的反抓住秦蓁的手:“陈家爷爷一直喜欢的是你,他只是不记得了,把我当成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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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人
刘姨娘来徐阳后没两月就去了, 她浑身没有一块好皮被扣的破破烂烂, 临死前仍在喊着宋旭的名字。
她的眼睛是宋思佳合上的,也没葬在祖坟里, 就在附近的山头挖了个坑埋上。
宋思佳想这或许是刘姨娘最好的结局,还有她这个女儿祭拜,不至于太孤单。
只是武国公府是回不去的,宋旭差人来接过几次,她都拒了。姨娘害了弟弟, 她回去只会是大娘眼中钉,倒不如待在徐阳,让他们开开心心过日子。
这一待就是五六年,除开宋旭差人送过几次东西,她这个武国公府小姐几乎消失在视野里。她过的就似平头百姓,自己生火自己做饭。
日子过的是苦了一点,但她很满足。不似在武国公府里畏手畏脚看人眼色,在乡野间她活的就是她自己。
宁静的日子, 终有一天被打破。那日她如常去集市上买菜,回程时遇见一个乞丐。
他瘫倒在地上,衣服破烂肮脏,身上散发出恶心的腥臭味儿,苍蝇飞舞。行人见状纷纷绕开,可她却觉着这人很是眼熟。
她忍着恶臭将人抬了回去,洗净才发现真是梦中人。起初不敢相认,但那人呓语中声声喊着:“蓁儿, 蓁儿。”
她知道那人准时陈明睿没错,因为她知道他的秘密。
他喜欢秦蓁!
宋思佳从陈明睿入府起就心悦他,比秦蓁要早的多。那时候她被宋思颖找茬,一人躲在屋檐下抹泪,是陈明睿给了她一方手帕。
时间久了,陈明睿忘了她却一直都记得,那方手帕她至今都带在身边。
后来她悄悄的跟在陈明睿身后,知道他喜欢的秦蓁。明白他俩会在荒亭幽会,会一起吃糖葫芦,会在书院心照不宣的凝望。
陈明睿于她是梦中人,能远远的望一眼便够,她是庶女就是给他做妾都不成。那一日能和他一同走了遭她觉着仿佛置身梦中,刘姨娘的话语又让她回到现实。
他们有缘无份,或者说缘分也是寥寥无几。
陈明睿醒了,他忘记了所有人,包括秦蓁。
宋思佳照顾他,教他拿筷,教他穿衣。她很幸福被他全心全意的需要着,他会展现只对秦蓁露过的笑颜。
他会从街上买回糖葫芦与糖人,他说她知道宋思佳喜欢吃这些。
事实上她不爱甜食,一点也不。原来他哪怕不记得任何事儿了,也还会记得秦蓁爱吃糖葫芦,喜欢玩着街上三个铜板就可以买到的糖人。
他只是把她当做了秦蓁,会拖着她看和孩子们学的一招半式,会抱着她看日出日落。他说他会带她去找一个白天与黑夜共存的地方永远住在那相儿伴到老。
那是和秦蓁的约定吧,她想。她就像是个小偷,拿着别人的记忆当作自己的幸福。偏偏她不想清醒,就算在陈明睿的眼中她是别人的影子又如何?只要能伴在他的身边,她愿做一辈子的秦蓁。
只是见着秦蓁的那一刻,她仍觉着羞愧,她偷走了原本属于她的幸福。
*
秦蓁静静地听着宋思佳的哭诉,她很害怕,害怕有一日陈明睿会记起一切,到那时她算什么?
“表姐,我同陈家爷爷不过是远房亲戚,就算他想起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秦蓁暗自抹去眼角不小心渗出的泪水,“他会明白谁才是真实的。”
宋思佳在啜泣,回来后的每一天她过的格外忐忑。她也想过会和陈明睿在徐阳过一辈子,可她不忍心看着天之骄子变成像乡野村夫,将他送回原来的轨道上。
“他真会如此?”
秦蓁点头,自那日他来给自己送新婚贺礼,她就知道陈明睿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天真异想天开的少年。
想到此处,秦蓁低头让秋诗取来一个檀木盒子。当着宋思佳的面打开,里面是个红色锦囊,被金纹绣着不是崭新的却也不算旧。
“这是我从高僧处求来的,说是相爱之人将头发缠绕放入其中就可白头偕老。”她递给宋思佳,“你成亲时我没去,就当做妹妹的给你贺礼。”
宋思佳愣住抬头:“蓁儿,你不恨我么?我.......”
秦蓁止住她:“都是年少的事,过去了就过去罢。我们都需看着眼前,想着将来。”
宋思佳点头,说了声谢谢,收在怀里。
许氏没过多久便回来,见二人聊的火热放下心来,也说了不少漂亮话。待太阳落山也不好再做叨扰,带着宋思佳打道回府。
“小姐,”秋诗在身后轻声喊道,“那不是陈少爷给您的么?怎么......”
秦蓁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没有说话,她希望陈明睿永远都不要记起以往的事,那锦囊能真的赐人好运。
他认为的所爱之人陪在他身旁,永永远远的在一起。
后来许氏早逝,宋思佳生子有恩,提了身份成了归义侯夫人,两人一生美满,子孙成群。
甚至到了后头,家中子嗣众多,宋思佳成了有名的五福娘娘,权贵人家娶妻生子都要将她奉为坐上席。
*
宋思佳的归来,让宋旭安心不少。毕竟还是自己的女儿,刘姨娘有千错万错,宋思佳都是无辜的。
他替宋思佳备了份嫁妆,送去归义侯府里。回来的途中想起老太太的嘱托,改道去了趟奉国侯府。
他候在正厅时,秦蓁正在和秋诗苦恼着。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丫鬟养大了不由己啊。萧生这次外出确实带了点有用的消息,那印迹是前朝皇后的族徽无疑。
不过可惜的是,前朝皇后家族兵马除开给誉王的外,其余的打的很散,可以说是分在各地。犹如狡兔三窟,苏及远的踪影依旧是个迷。
萧生最近屡屡立功,谢梓安赏罚分明,问了他要何赏赐。萧生羞答答的说自己年芳二十有五,虽上无老膝无子,但他不介意多几个儿子。
谢梓安看着扭捏的他噗嗤一笑,问道可有钟意的姑娘?
他往后院一指,心属夫人房里的果儿。谢梓安敲他一下,好小子主意打到夫人院子了。
他同秦蓁一说,问了果儿的意见。打算在年前把事给办了,蹭个喜气。
这可谓是秦蓁第一次自己办喜事,虽说只是个丫鬟的。但果儿怎么说也是奉国侯夫人的贴身大丫鬟,不说抵得上府里的嫡亲小姐,可和一般人家嫁闺女相比应是更隆重一点。
两人苦恼的是,秦蓁想把好东西多赐一点,秋诗却说心意是好的,但也不能乱了规矩。东西给多了,外府不如咱们富贵的指不定觉着是我们显摆。
秦蓁一想也是,往后是她俩过日子,遭人背后指点也不好受。
恰好宋旭的到来,让她俩茅塞顿开。她们不知道的可以回去问曲嬷嬷啊,她老人家经历两朝,规矩懂得更多些。
秦蓁将自己整理一番,去见了宋旭。
“舅舅要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备桌酒菜。”秦蓁见舅舅风尘仆仆,想来不是特意到奉国侯府来的。
宋旭得了赏赐如今常住京城,可他看不惯那些阿谀奉承,很少参与饭局。不上朝的日子,就在家中打打拳,若不是给宋思佳送嫁妆,他也不会出门。
“我刚刚去了趟归义侯府,给思佳送了点东西。”他抿下一口茶,“在马车上,忽然想到你外祖母托我给你捎话,就顺道来看看你,要啥招待不招待的,喝完喝杯茶我就回去。”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宋旭在军营待得久,说话做事直来直去,也不会漂亮话。秦蓁是他的亲外甥,要是同外人说起我不过是顺道来见你之类的话,还不惹人不快?
秦蓁倒是不在意:“舅舅来去匆匆,肯在我这儿喝杯茶,我这个做外甥的都开心的不得了。”
“自家舅舅你还说这些好话,见外!”宋旭说着面子上还是开心的,“你外祖母要我问一句,今年过年可是在京城过?”
谢梓安的娘是童养媳,出身不可考,至于谢彦那一支早年也死的七七八八。既无亲戚在外,年就应当是在京城过了。
见秦蓁点头,宋旭接着说道:“你外祖母的意思是奉国侯府人丁凋敝。”他抬眼看了看后头,谢梓安定是不会再和谢彦一起过年的。“你们要是愿意,不如今年这个年就一起过了。”
“武国公府现在也没几户人,不如凑在一起过个热闹年。”
秦蓁有些迟疑,谢梓安去武国公府过年就有点女婿上门的意思。除开倒插门的,还真不多见。
“你的疑虑,老太太也想了。武国公府虽现在不如奉国侯府显贵,但名头摆在这儿,爵位压着奉国侯府一截,你们来府里过年也不是完全没有说头。”宋旭将茶喝完,起身拍拍灰。“行啦,话我说啦,后头的事你同梓安商量吧。”
秦蓁送他出门,晚上和谢梓安说了一嘴。
没想到他想都没想便答应了,他现在身居高位,对于流言蜚语看的颇淡。有本事爬的比他高再来指点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