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是带着东西回西南,将秘密永远掩盖起来。这样说不定能保武国公府一命,也就是能保宋芳华和秦菡一命。
很显然,秦溯选择了后者。他要保护宋芳华与秦菡,将秘密带走远离京城,尘封在泥土里,以他的仕途换家人的安全。
为了让外人坚信,他与宋安交恶。关于秦溯触犯宋安利益,二人势同水火的流言传出。
但事实上,他们二人间的书信往来直到宋安过世才停止,最后一封信上写着,让秦溯永生永世都不要返京。
秦蓁手抖,信笺落在地上。她原以为她是被卷进朝堂风波的,现在她才明白,原来她早就置于风暴之中,甚至风波因她而起。
秦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带着秘密的秦蓁会回到京城,有朝一日这个秘密会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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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贵妃
信笺上的小字诉说着当年的故事, 秦蓁的手不由的颤抖。爹爹为了一家的安全, 带着秘密远赴西南,却又被她无意间带回来, 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会是先帝知道了爹爹拿着印章,所以灭的口么?”秦蓁说出自己的猜测,若真是如此,她帮瑞王夺得天下,岂不是帮了仇人的孩子?
谢梓安将信笺一封封烧掉, 将纸灰洒在门外,被一阵夜风吹散。
“我倒不这么认为,”谢梓安把门关好,握住秦蓁颤抖的手,“若是先帝所为,他不会让你回京。”
“西南偏僻,说白了天高皇帝远,死一两个人的, 用点权用点钱指不定就盖过去了。”谢梓安解释道:“可京城不一样,这里势力复杂,哪怕是圣上也不能保证只手遮天。”他想起朝堂上越国公的嘴脸,那人不就是想左右圣上想法之人?
“他们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定会怀疑东西在你或岳母身上。他们之所以不动手,是因为岳父的事情闹得太大,要是你们再出事,惊动起武国公府, 就不是钱权可以解决的了。”
秦蓁忆起幼时,爹爹死去后,除开家中失窃闹过一次,确实没再来过外人。到武国公府后更是从没有与爹爹之死相关的人出现过,似乎他们在忌惮,忌惮她背后的武国公府!
“我想先帝是不知印章被老武国公取走的。”谢梓安说出他的结论,“可为什么会有旁人知道这个秘密?”
手镯完好无缺,里面的东西自封存起十多年才再见着太阳。宋安和秦溯定是不会与他人说起,那这个秘密还会有谁知?
“吐火罗语!”两人异口同声,双方的眸中是彼此坚定的眼神。
秦蓁站起,看着信笺的原件。“信是被特殊缩放过得,为的是小而便利。用的是吐火罗语,防的是意外失窃秘密被他人所知。可无论是我爹还是外祖父都不会吐火罗语,只有依米的爹,我外祖父救过他,他是可信任之人。”
“他们两人表面交恶,信笺只能靠人传递,依米的爹爹是龟兹商人,往来于东西间不会被怀疑。”秦蓁想起外祖母曾经说过的关于依米爹爹的故事。
那是个重情义的人,为了报答外祖父的恩情,年年都会从关外赶来京城,就为了见外祖父一面送上点特产玉石。
从外祖父角度看来,这是不二人选。可惜,他不知道的是,依米会被蹉跎在武国公府里。秦蓁看着信笺上的字迹,清晰刚劲,不难看出主人应是个刚正不阿之人。
但再重情之人,看见自己心爱的幼女入府两年回到家乡确是累累白骨时,还会挂记着害死自己女儿的恩人一家么?
谁都不是冷血无情的石头,血浓于水。就算是秦蓁也难保证遇见同样的事,会以德报怨。
所有的事就像一个接一个的环,外祖父不拿印章,爹爹不去西南,依米不郁郁而终,自己不回京,少了任何一环,这个秘密都会是永远的秘密。
秦蓁将依米的事同谢梓安说了,她窝在他的怀中,觉着身上有些发冷。“梓安,以往我是不信命的,如今看来一切都像着武国公府自己的报应。可为何报应要落在爹爹头上呢?”
谢梓安同样被秘密震撼着,他想的更远更深,谁会想得到这个秘密?那必是想撼动皇室根基之人,他脑中似乎有些许线索游动,但如同天上的云,飘飘荡荡的没个实在。
“陶陶,你还要继续查下去么?”谢梓安摆弄着她白皙细腻的手指,问道。
秦蓁犹豫了,她第一次对爹爹的死产生了迷茫。“不了,爹爹拼死要保护的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就从我这儿让它永远消失吧。”
她脑中回想起外祖母慈祥的笑脸,宋旭舅舅黝黑的大掌,还有活的自在快乐的宋思颖。要是秘密公之于众,他们都会受到牵连。
“梓安,爹爹会原谅我么。我明明知道他的死有问题,却害怕的不敢深究。”她的眼角变得湿润,“我对不住爹爹。”
谢梓安搂住她“岳父最大的心愿,就是你们能好好的,现在不就是他愿意看见的么。等过年后咱们去庙里给他挂上几根祈福丝带,告诉他你现在过得很好。”
秦蓁像只小兽,发出呜咽的声响。她的泪水沾湿谢梓安的衣襟,仿佛那样能让她好受些。
*
没让秦蓁感怀多久,事一件件的接踵而来,第一件的就是入宫面圣。
秦蓁坐在轿撵里,手里抱着睡得香甜的年哥儿,眼皮打架,眼神飘忽。她已经好几日没睡个好觉了,她嗔怪的望了眼旁边的男人,都是出力的,为啥别人精神奕奕?
谢梓安一闲下来,就开始享受生活。似乎想把过去的都弥补过来,他是享受了,可苦了秦蓁。她这几天与年哥儿相处的时间都被剥夺无几,正是缺眠的很。
然而很明显她对面的男人,心情不错。闭目养神,摸着手上的白玉指环,嘴角微翘。
秦蓁扶着腰,给身后塞上一个靠枕,盘算着回去还需看点帖子。
有诰命和无诰命的区别是什么?就在于数不尽的拜帖。她这一品诰命夫人,刚回京没多久,就被如雪花般的拜帖淹没。
她还是奉国侯二少奶奶的时候,有苏氏在基本可以说是无人问津。现在变成大红人了,拜访的邀约的不胜枚举。不禁让人有些唏嘘感慨,但以后在京城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些来往不是坏事。
只是她与谢梓安是一体,代表是他的面子,自然不能人人都见,她回去了要好好挑拣一番,既要注重身份地位,又要兼顾才情品德。怎么想都不会是个轻松活,想到此她剜了对面男人一眼,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丞相只能随丞相一起劳苦功高啦。
“等会你见完圣上,去趟后宫,贵妃娘娘说想见见你。”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秦蓁炽热的眼神,谢梓安睁开眼,交代她一句。“她当日留了队侍卫与你,现在不得意,你好生安慰安慰。”
庄贵妃也就是之前的瑞王妃,并没如意料的那般顺利当上皇后,而是做了个贵妃娘娘。新任皇后不过是个青葱少女,家事不显,不过是圣上麾下的一名副将。
圣上借着她爹在宫变中牺牲为由头,封了做皇后。这个理由就好比路上多看了貌美女子一眼,便觉着她是媳妇一样,苍白无力。宫变之中死去的人不在少数,地位与新任国舅不相上下的就有三四位,难不成都娶来做皇后?
明眼人都明白,圣上这是在警告越国公府。没人爱被别人左右,圣上也不例外,何况当年圣上生母的事,越国公府不见得干净。
总之在圣上声声泣诉新皇后的父亲是如何如何的忠心,与他出生入死数年,最后不得善终。和大批赏赐送入越国公府后,原本的瑞王妃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截了胡,成了庄贵妃。
她会难受伤心么?不过是政治争斗里的牺牲品,谁又会在意?
*
果然坐上了皇位,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秦蓁回想起刚刚见着圣上的模样,器宇轩昂,确与西南见时不一般,大概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与他的笑颜相比,庄贵妃显得落寞的多,有点心不在焉,秦蓁喊了好些次,她才反应过来。
“年哥儿啊,真可爱。”她回神,望了眼秦蓁怀里的年哥儿。她塞了个金锁放在他的襁褓里。“本宫说过,那药好用的紧,你看不出一年你就得了麟儿。”
“你来的匆忙,本宫也没准备什么好东西。”庄贵妃手忙脚乱,一看便知心绪不定。“你看看本宫,最近都忙的有些晕头转向,好多事情都记不住。”
“圣上的生辰要到了,本宫也没想好送什么。”她握住秦蓁的手,手指发凉,“蓁儿,你说什么比较好,什么样的他才会喜欢?他才会变成以往那样?”说着声音嘶哑,眸中的神采黯淡下来。
屋内的宫女见状,低头退下去。
“庄贵妃,”秦蓁心疼,庄贵妃像她的姐姐般拂照她,现在这般样子,于心不忍。“圣上或许也是有苦衷的,您切莫和他置气啊。”
庄贵妃扯开嘴角笑了笑,“本宫知道,本宫是越国公府出来的女孩儿,是当不上皇后的。可人总会满怀希冀的期待所想之事,等真梦碎时还是会痛。”
她眼里蕴起水汽,“本宫及笄后便嫁给了圣上,一起风雨同甘十数年。圣上的为人本宫是清楚的,他心中有大业,夫妻之情是小爱。本宫作为他的妻应帮衬他,但事落在自个头上,的确不好受。“
秦蓁看着庄贵妃,她是天之骄女,心中仍保留着天真烂漫的一面。不过这些东西往后再层层宫墙里还会剩余多少?
那日庄贵妃与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无外乎都是与圣上的点点滴滴,说道动情处,她也不顾身份抿起泪,看来女人无论身份地位,都是一样,为着心爱的男人操碎了心。
*
回到奉国侯府,天已暗下。
秦蓁想着看几本拜帖,再吃饭。一旁的果儿秋诗神色不太自然,扭扭捏捏的你推我搡。
“何事要与我说?”秦蓁余光瞥见她们的动作问道。
秋诗推不过果儿,硬着头皮向前一步:“小姐,大夫人说有要事找您商量。奴婢本不想通报,可她为这事儿要死要活的,,奴婢们怕出事......”
秦蓁皱眉,陈婉音这又是闹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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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起
陈婉音和苏氏安排在一间院子里, 秦蓁过去时, 正听见苏氏打骂陈婉音。
她把一切归咎于陈婉音浪荡勾引他儿子导致不学无术。秦蓁暗笑,到这份上了, 苏氏还看不懂谢梓锦的一事无成是她的溺爱造成的?
很显然,陈婉音也有此感,她的娇柔不过是用来讨好别人的工具,这并不代表她就是个逆来顺受之人。
“娘,您还摆谱呢?”陈婉音把她一把推开, “镇国公府已经没了,您爹现在是逃犯,您大姐现在在冷宫早就疯了,您还看不出时务?有打我骂我的力气,不如去好好想想怎么讨好新的奉国侯夫人吧。”
苏氏气的嘴角抽搐,她从小锦衣玉食,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那受过这气, 跳起来指着陈婉音的鼻子骂道:“妖妇!从你进门府里就没个好事,生不出儿子就算了,还把梓锦毁了,我要掐死你!”
两人随即扭打起来,半分没有贵女的矜持。秦蓁轻咳一声:“大嫂,你找我来是看打架的?若是如此我就先走一步了。”她倚着门框,眉眼弯弯的看着陈婉音。
“你来做什么,看笑话么?当初就应让紫苏给你下猛药, 早死早超生!”苏氏恨秦蓁恨的牙痒痒,放开陈婉音,说着就要冲过来。
还没近身就被眉娘抓住,秦蓁给个眼神,苏氏便会带回了房里。“你说有要事同我说,何事?”
陈婉音挽起刚刚被扯乱的发髻,显得很拘谨,她谄媚的笑笑:“蓁儿,这外头人多嘴杂的,不如去我屋里说?”
秦蓁扫了她一眼,看来最近她过得确实不尽人意,原本高处不胜寒的清冷气质被磨灭的一干二净,取代的是衣襟上的油渍,和鞋上的污泥。
感受到秦蓁的目光,陈婉音脸通红,头埋的更低,她现在这般模样确实见不得人。“走吧,你若说不出个什么,以后你要死要活我都不会来了。”
秦蓁的警告让陈婉音面露喜色,连忙替她开道,引着去了自己的屋子。
*
眼前的屋子顶盖了一层薄薄的稻草,秦蓁眼尖的发现好几处稻草被雨水冲开,露出下面用纸糊的一层“瓦顶”。
似乎可以看见当年那对母子,对着总漏雨的房顶无可奈何。也许选了个艳阳天,踩了把从奴仆那借来的梯子,用草纸做了个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