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来问你,”胡知权语气愈发阴狠,“符生良要你去搜集的证据,在哪里?”
云西不觉一愣。
虽然已经猜出二胡针对的事情就是证据,但是亲耳听到,亲自确认了胡家势力悄无声息的无孔不入,云西后脊还是忍不住一阵阵泛寒。
她与殷三雨的全部行为都在秘密之中,这项调查收获,目前就连符生良也不知道,他们胡家又是如何知晓的?
她与云南绝无半点泄露,最有可能告诉胡家的殷三雨如今也被排除了嫌疑。
难道是捕班里,存在一个连殷三雨都没有察觉异常,却还极其信任他的心腹手下?
“哎呀呀。”
随后又响起一阵啪啪的声响,似乎是殷三雨在拍自己的脑门。又听他一副恍然大悟的口气,小声说道,“大哥原来你说的是这件事啊。”他的声音压得更低,“这件事也是符生良那个小白脸知县,非得要我做的。他还三令五申的说,也不用我费多少辛苦,只是万一看到了什么证据,就帮他收集一下。”
云西嘴角瞬间一抽。
说这话的殷三雨,明显是已经戏精附体了。
他应该是看胡珂胡知权的架势,知道自己实在瞒不过去了,但又不想把自己与云南的角色暴露出去,才把黑锅全推到符生良的身上,用来缓冲他与胡家的紧张关系。
虽然他对自己的保护令人感动,但如此这般大言不惭的将符生良给卖出去了,云西还是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你真是糊涂啊。”胡知权听完,痛心疾首的指斥着。
“可是大哥,那个杨家不是一直在打压咱们胡家吗?捕班与户房不是早被他家惦记上了吗?去年差一点就把你这个户房吏给换了,大哥你都忘了吗?”
云西躲在屏风后,差点偷笑出声。
听语气,殷三雨又切换成了挑拨离间的怨妇模式。
又听他继续说道:“这次虽然有符生良威逼利诱,但是弟弟我也是用了一番心思的。”他掰开了揉碎了般细细解说道:“你先看是不是这个理。这次对付杨家,符生良也是打算拼了命的最后一搏。结果无非是杨家被搞,或是符生良被反搞,里外都不干咱们胡家的事。咱们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不是挺美的一件事吗?”
听殷三雨这么一分析,胡知权一时间没有出声。
云西摸不清他是在思考怎么反驳,还是被殷三雨说得自己也有些迟疑了。
殷三雨又转向另一边说道:“县丞大人,我的舅父老大人,您给评评理,看看三雨的话有没有道理?”
“有个屁道理!”胡珂苍老的声音怒喝而出。
虽然他已将音量压得极低,但突如其来的怒气还是差点吓了云西一跳。
这么粗俗的话,真的是从平日里那位慈眉善目,老是笑吟吟,亲切关怀下属后辈的白胡子老人口里说出来的吗?
反差也太大了吧?
云西悄悄探了探头,黑暗中,只大概看得清三人模糊的轮廓。
其中身材最高挑的确是殷三雨无疑了,只见他抬手抹了把脸,似乎胡珂刚才喷了他一脸的口水。
他赔笑了两声,道:“舅父您老千万别动气,外甥哪里没想到,您说就是了,何必喷外甥一脸口水嘛。”
胡珂似乎无奈的叹了口气。
对此云西表示很理解。
面对这个刀砍不进油泼不进的滚刀肉泼皮无赖样的外甥,如果自己是胡珂,也得无奈叹气。
“三雨啊,”再开口,胡珂已然缓和了语气,“符生良那个毛头小子异想天开,不知道深浅。你这个在军队里死过一次的人了,怎么还能跟他一个毬样?”
“是是是,”殷三雨满口应承的,“我这不是看他们杨家越来越嚣张,气不过嘛。”
这时的胡知权也跟着说道:“要不说三雨你犯糊涂,他们杨家是吃素的吗?要是三两下能搞倒,当初叔父还能将一半地盘拱手相让?”
胡珂长叹一口气,“多少年了,胡杨两家才拉锯僵持着有了今日的默契。杨家势大,手眼通天。只要上面不倒,他家就倒不了。
而咱家在滕县却是土生土长的根深蒂固,想要将咱们连根拔起,那也是痴人说梦。所以咱们两家,谁也别想把水全吃了。
而那个符生良呢?人家不仅上面有人,靠山还是内阁的大人物。人家跟你不同,人家是世家子弟,青年才俊。这次下放本就是历练,能成事是履历,不成事是经验教训,事情成不成,他都会升迁调走。但是之后呢?被逼急了杨家会找谁报复?又会通过什么样的手段来恢复元气?”
问完一连串问题,胡珂停顿了一下,殷三雨与胡知权也都收了声一般的不再言语。
云西却听了一身冷汗。
因为她忽然注意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第190章 五角之恋(二更)
如果说胡家已经对他们兄妹与符生良的动向意图,洞若观火般的了若指掌。
那么杨家呢?杨家会不会也已经有所察觉,已经更加提防他们几个了?
众人一时间都陷的开口,解释道,“舅父,我就是伸了个小手,没那么严重吧?”
“屁!”胡珂再次压着声音怒喝道:“你把舅父当鬼糊弄呢?你那两只爪子什么时候小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次你双脚是结结实实的踏上符生良那条破船上了!”
殷三雨支吾了一声,却又被胡知权打断,“别的啥也别说了,叔父这都是为你好,快把你搜到的证据拿出来。”
“证据?”殷三雨疑惑问道。
“少装傻,别以为我们看不出来,今晚你不回家,迟迟在衙门里逛游,不就是想要找机会去见符生良,然后给他献宝吗?”
殷三雨嘿嘿一笑,之后就响起了一阵衣料的摩擦声。
云西知道,他已经从怀里掏出呢个誊抄本了。
她不觉摸了摸胸口放置原本的衣襟,还好他们早有防备,才不会被胡家半路截胡。
随着纸张哗啦啦一阵声响,云西觉得,胡知权应该是迫不及待的一把就抢过了文书。
这时又听胡珂舒缓了语气,恢复了平日里长者的慈爱,“三雨啊,不要再跟云家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牛犊走得太近。杨拓已经看上了那个妹妹,用不了多久,就会想法把她收入府里,做个侍妾,要是那丫头本事大,没准也能当上杨夫人。再说云家人背景也太复杂,配你也不合适。而且符生良那边似乎也有长辈之命,对那丫头有安排,这样的浑水,咱们千万别趟,日后舅父定然会给你找个更好的姑娘。”这话恍若一道晴空霹雳直劈云西头顶!
什么什么?
杨拓对于她不是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吗?竟然在暗地里都算计她到了这个地步?
这究竟只是胡珂的对付殷三雨胡编的说辞,还是真的被他们察觉到的真相?
如果是后者,那就真的太可怕了。
胡杨两家基本代表了整个滕县衙门。
胡杨两家都已经心照不宣的共识,她与云南、符生良竟然丝毫察觉都没有,还自以为万无一失的在算计着秘密搬倒杨家,真是典型的被人卖了还在给别人数钱。
更令她心惊的是,符生良与李篆之间的事,胡家又是怎么知道的?
到底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出现了叛徒?
难道情势真的恶劣到这个地步了吗?
她虽然又惊又怒,但是在这个屋子里,还有一个人比她更惊更怒。
啪啪啪的几下,是殷三雨紧攥拳头发出的骨节声响。
“那个杨拓就是个养男宠的畜生,天生就是吃草的,还敢打云书吏的主意?!”每一个字都似从殷三雨咬死的牙关中艰难挤出。
随后就是他转身迈开步子的重重声响,胡知权显然看出了他怒气冲天,混不吝的气势,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压低声音,急急喝道:“三雨,你去干什么?”
殷三雨没有回答,啪地一下,猛地打掉胡知权的手,转身就要往外冲。
“殷三雨!”胡珂阴冷而沙哑的声音骤然响起,“这三年里,是不是太骄纵你了?惯得你好日子都不想要了?”
殷三雨脚步骤停,僵在了原地。
“别忘了,你的潆儿姐是因为什么,才有了今日这般安稳的好日子。”胡珂忽然放轻了音量,却更显得那苍老的声音阴毒可怖,宛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瞬间攀上殷三雨的脖颈,然后死死缠绕。
之后的屋子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云西觉得,自己的喉咙,也似被胡珂阴毒的话语给锁住了,不能呼吸,不能思考,浑身石化了一般僵硬不得动弹。
只这短短的一瞬,突发转变的意外情况就太多了。
多得她心情,头脑复杂的一言难尽。
听胡珂的话,潆儿姐与殷三雨,甚至与整个胡家,都有着某种致命的关联。
但是潆儿姐与亡夫除了与殷三雨相熟,跟胡家应该没什么关系才对。但现在潆儿姐的安危却成了胡家威胁殷三雨的一个条件。
这其中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内情呢?
撇开潆儿姐不谈,胡珂还用杨拓与符生良的身份,压制殷三雨对自己的感情···
想到感情两个字,云西突然觉得心脏一阵抽痛。
是呀,经历过同生共死,又经历过互吐心结与之后一系列的事件,殷三雨对于她,的确是抑制不住的越来越温柔,也越来越大度了。
难道殷三雨果然如胡珂所说的那般,对自己产生了好感,进而喜欢上了自己?
可是自己的心里只有云南,已经盛不下任何一个人了,无论是殷三雨还是符生良,云西只是真心诚意的想与他们做好战友,好兄弟,好朋友。
但假若殷三雨真的喜欢上了她,那他们以后又该如何自处?
他与她会因此绝交吗?
一想到这里,云西就觉得心一阵阵的抽搐,又坠又疼,每一根血管也都跟着胀痛了起来。
她不想伤害他,一点也不想。
她更不想和他绝交。
云西不自觉的又摸了摸此次事件的真正元凶,装着金钗的盒子。
难道这个金钗,他是要送给自己的吗?
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时间也似静止了一般,停在了人们的心上。
片刻的片刻之后,似乎过了很久,也似乎只是很短暂的一瞬,殷三雨的声音终于再度响起,却像是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一般,沙哑疲惫,“我不会再掺和杨家的事。” 云西的心骤然一沉,头脑就像失了信号的黑白电视,顿时满屏雪花,黑与白,都混一片,无可分辨。
------题外话------
啊啊啊啊w(?Д?)w,一下子,三个重要男角色都在追云西,而云西偏又喜欢最不能喜欢的那一个。
九尾发誓,这绝对不是我是女主,我有光环,所有男人都爱我的狗血套路啊!
真的是水到渠成,顺其自然,大家真的被云西的个性才华给吸引到的结果
希望亲亲们理解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