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在确认云南能够被救活之后,云西的心情已经轻松许多,听了鬼差这番话,放开的拳头再度攥紧,“所以,一旦变成邪灵,你们就会在他还没成气候之前除掉他,我说的可对吗?”
白衣鬼差笑着点点头,“都说和聪明人共事就是轻松,如今看来的确如此,和你说话,都要省下一半力气呢。”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小狐狸忽然转过头,望着云西目光凶狠的补充说道:“在云南吃掉第一个小鬼的时候,我们就在他的心脏上下了符咒,只等他成为邪灵,就烧掉连并着他的肉身与魂魄一起烧掉。之所以现在还没动手,一来是因为他身体里还有别人残余的魂魄,我们需要时间拔出赶紧,将他们一个个分别锁走,二来消灭你的外挂,怎么也得跟你打个招呼哈不是?可是谁成想···”
说到这里,红衣小狐狸竟然越说越委屈,转头又扎进白衣鬼差的怀里,“可是谁成想你个死丫头片子,心里没有一点感激,反而对本差官下了阴手!”
第311章 无声守候(三更)
红衣狐狸越说越可怜,最后竟然扎在白衣怀里,无比委屈可怜的,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还没等云西做出反应,白衣鬼差就用白羽扇,狠狠抽了红衣狐狸的炸蓬起来的九条尾巴,怒吼道:“瞧你这点出息,还跟人类卖惨卖萌,真特么给我们鬼差界丢人!”
小狐狸嗷地痛嚎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顿时怒火中烧!
它刺啦一下亮出尖锐的白牙,奔着白衣鬼差的手臂狠狠就咬了下去!
哪料到白衣早有准备,白羽扇一挡又一扇,瞬间就把红狐狸抽到半空中,红狐狸四蹄只在空中挣吧了一下,就砰地一声化成一团暗红色烟雾,笼罩在了那只白羽扇周围。
白衣鬼差嘴角露出一丝诡异微笑,扇子又一挥,红色烟雾便全部附着到了羽毛扇上,将纤白莹亮的羽毛染了个通红。
随后白衣鬼差收回扇子,摆在面前,半遮了脸。再度望向云西时,脸上笑容尽敛,正经得仿佛刚才什么也么发生一样。
云西嘴角抑制不住的抽了两抽。
所谓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也不过如此吧。
“咳咳。”
白衣鬼差轻咳了一声,正色道:“总之一句话,我们可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恢复云南的身体,你要做的就是控制住云南,叫他在这一年内,不吃下任何魂魄怨念。这就权当是,你帮我整治小红的奖励了。”
说到这里,白衣鬼差目光瞬间一凛,“但是如果没能控制住,云南吃掉新魂魄的同时,他心脏上的符咒封印就会瞬间启动,烧得他飞灰湮灭,永世不得超生。”
云西眸光变了几变,望着白衣顿了一下,半晌之后,才幽幽说道:“你之前不是说会有三种后果吗?还有一种,没有告诉我。”
白衣鬼差一怔,随即眨了眨眼睛,“第三种没有说,并不是我忘记了,而是第三种情况基本是不可能发生的。”
云西挑眉一笑,“被你这样一说,我反而更好奇第三种情况就是会怎样了呢。”
“第三种情况的前提是,云南吞掉了另外一个鬼魂,却对那个怨灵没有任何恶意,任何强占欲。更巧的是,对方与云南的魂魄也没有恶意。”白衣鬼差耸耸肩,“但这根本就是个悖论,不可能发生。本差官之前用了一个‘基本是不可能的’完全是出于本差官严谨,从不出言绝对的认真精神。”
云西咬了咬唇,“云南既然会将对方吃掉,就肯定含有恶意,而被吃的怨灵必然不甘被吃。这第三条的确是条悖论。”
白衣鬼差含笑点点头,“在等你的时间里,我们已经把云南体内其他怨灵全部锁走,现在你可以对他施救了。”
“那还有——”云西话刚说一半,就见红扇遮面的白衣鬼差,周身开始慢慢虚化,变得越来越透明。
云西下意识伸出手,就要薅住已经撒开脚丫子,作势要逃的白衣鬼差。
张开的指尖却什么也没有薅到,最后,她只看到在一团模糊的轮廓中,白衣鬼差晶然黑亮的双眼,朝着她弯眸一笑,“好好发挥你那千年难得一见的潜力,不要让本差官失望哦。”
话音落地,就连最后那点如烟的轮廓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西叹了一口气,悻悻的转过身。
鬼差们每次跑的都太快,看来,下一次,得让云南着重搜一搜,还有什么能够拖住鬼差们脚步的上古咒术。
一想到云南,云西才恍然记起,现在的他,还没有恢复正常。
她回过头,看了看静静躺着的云南,顿觉身体里所有气力都被抽走。
撑到这个地步,她已经到了极限,但是后面的问题才更加难办。
云南一会醒了,给如何对他说呢?要不要把所有事实都告诉他呢?
云西拾起了之前掉落在床上的那枚簪子,一时间踌躇起来。
或许,她应该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云南是她,她是云南,究竟该如何抉择。
再度点燃烛台,云西望着那曳动的黄色火苗,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不知过了多久,屋中火苗忽的一闪,随即变为一团冰冷的蓝,再然后,一切终于恢复了正常。
待到云西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云南的房间,小心的带上了门后,一转脸,她却发现一个人,正直直的矗立在庭院之中,目光定定的望着她。
云西的心不觉一颤。
时间隔了这么久,他竟然没有离开,一如之前目送着她进屋时那样,一手扶着佩刀,一手自然垂下的紧紧的望着她。
第312章 深情凝望(一更)
时间已近晌午,高升至天空正中央的太阳,发散着亮晃晃的光线,投在院中男子蜜色的脸庞上,泛出一层煦润的颜色。
看得云西的心,莫名一暖,手脚的僵硬冰冷也如浸润在温水中,缓缓舒展着恢复了所有的知觉。
不知为何,她站在檐下台阶上,他站在阶下院中央,四目相望着,一时间都失了声。
只在彼此的瞳仁中投下一道剪影,伫立成唯一的风景。
不再有躬身揖手的繁琐礼仪,也没有姑娘兄台的客套拘泥,甚至就连这个时代重于性命的男女大防,矜持羞怯都在一瞬间飞散无影。
恍惚间,云西竟产生了一种错觉。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回到了前世,回到了那个男女平等,可以不用再顾忌身份、年龄、性别。只因为你是你,不是别的任何,而相互吸引,欣赏。
不知过了多久,一瞬抑或很久,云西略略低头,提起衣裙下摆,迈前一步,缓步走下了台阶。
云西唇角忽的弯出一抹清浅的笑,再抬头时,脸上只剩下似嗔似怜的关切,望着他道:“三雨兄,你怎么还没回去休息,你身子还没回复,这么冷的天,怎么吃得消?” 直到冬日的冷风割面而过,云西才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刚才的关心话,说得很实际。
殷三雨脸颊瞬间一红,随即转开了视线,弯眉一笑道:“我是怕云刑房中间会有什么事,云姑娘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想着等会看看,不过也没等多久。”
云西这才想起,之前在屋子里跟鬼差一番惊天动地的拉锯站,大谈判,普通人应该是看不到也听不到的。
不过与其说她刚才与鬼差的是拉锯谈判,倒不如说是抓住了他们的性格弱点,与红白之间争强斗狠的内部缝隙,钻了一个空子。
不然,早在她给红衣鬼差下咒时,白衣鬼差就可以将她一击毙命。
不过他并没有那么做,显然对于白衣鬼差来说,恶搞红衣的趣味性,远比制服她,要重要,要好玩得多。
殷三雨说完,抬手挠了挠头,低声说道:“我已让后厨送了吃食到姑娘隔壁屋,还有···”
他忽然顿了一下,想要掩饰什么似的低下了头,又故作平静的转过身,“姑娘也受了伤,屋中放了伤药,暂且先敷一些,回头我再给姑娘找个女郎中过来。”
听到这里,云西不觉一愣,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衣服前襟破了一处。
那是之前杨拓威胁她时留下的一处刀痕,粉色的锦缎被划开了一个小口,连带着刺开里面棉衣,露出了丝缕被血染红的棉絮。
原来由于一直以来的亢奋,她把自己胸前的伤,都给忘得干干净净。
“姑娘快回屋吧。我先去看看小六那孩子怎么样了。”背过了身的殷三雨蜜色的耳根也红成了一片,他右手紧攥着腰间佩刀刀柄,撇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了。
云西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话,只是轻声嗯了一下,便目送着殷三雨大步走出了吏舍院。
待到殷三雨高挑的身影彻底隐没于衙门层叠的屋舍中后,云西才提起裙子回了屋。
才推开门,果然见到方桌上摆放着几件碗碟,上面都用白色的大瓷碗倒扣着,保着温。旁边还有一个小木箱,上面还绑着挎肩的小背带,与之前那些大夫的医药箱形制几乎一模一杨。
看样子这就应该是殷三雨给她准备的伤药箱了。
她目光不由得一柔。
殷三雨明面虽然是刀尖舔血的强硬男子,心思却是出奇的细腻。
无论是这些准备,还是之前他为她准备的那些手套围巾,无一不是实用又急需的物品。
炕前炉子上还坐着一壶热水,炉子半封闭着,保持着小火恒温,如此便可让铜壶里的水既保持温度,又不至于沸腾。
云西环视屋中那些粉色的帷幔与炕上粉色洁净的被褥,心中既温暖又酸涩。
一切的努力终于获得回报。
不过她很清楚,这一仗,虽然干掉了杨家,但是还远没有结束。如今的放松,只不过是大决战之前最后一次休整。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放下之前一切成功失败,将自己清零到原点,好好休息,以备下一次更艰苦的斗争。
这样想着,云西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又加上骤然回到自己温暖的小窝,身上所有防备都骤然松懈,她才觉出胸前的伤口是真的很疼。
她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拎起铜壶,走到脸盆架前,在铜盆里注了些热水,随后端着铜盆,回到了床前,拉下粉色床帏,脱下了那件价格不菲的粉色衣裙,解开棉衣,露出了胸前伤口。
那伤口不偏不倚,正刺在她锁骨下,丝质肚兜之上一点的位置上,半指长的血痕上,还粘着几丝细细棉絮。
云西在心里狠狠咒骂杨拓一句,却也万幸总算没废掉自己崭新的丝质小肚兜。
这可是潆儿姐生前送给她的,若是就这么毁了,她之后一定要买通狱吏给杨家父子下些乌七八糟不致命的毒药不可!
简单处理了伤口,又重新换了一身衣服,云西这才坐在了桌前,一一揭开瓷碗盖,底下是三菜一汤,还隐隐的冒着白色的热气。
云西是真的饿了,她没有任何犹豫,盛了一碗汤,仰头大口的喝着。
温热的鸡蛋汤瞬间温暖了她的肠胃,舒缓了些她紧绷的精神。
一口喝完汤,她又端起饭碗,将三盘子菜各自拨到饭碗里一些,拿起桌上筷子,甩开腮帮子就要大快朵颐。
就在此时,屋外忽然传来咚咚几下敲门声。
夹了一块豆腐正要往嘴里送的云西,手骤然一颤,她抬起头,望向房门,一时竟然有些没反应过来。
那敲门的声音低缓轻柔,还带着一种特殊的节奏感,仿佛在昭示着敲门之人良好的教养,遇不急不躁的行事作风。
除了云南,再不会有第二个人会这样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