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香姐说“贵客们可能不了解此地规矩,我们这菱藕香不是酒肆茶坊,更不是什么瓦舍窑馆,菱藕香的姑娘自来便是骄矜惯了,经不起这般玩笑。平白叫几位贵人扫兴了,为表歉意,还请几位贵客移步贵客厅——菱花孤照,届时会由鄙馆最伶俐的姑娘为贵客们展示菱藕香最有特色的节目。贵客们若是不喜,贵宾席节目的费用,菱藕香将分文不取。敢问几位贵客可否赏脸。其中一个阔少的朋友哈哈一笑,”不错不错,到底是老板识趣些,算是个有眼力见的,齐衙内,咱们们不妨就移步到她们那个什么菱花孤照,见识见识她们的看家本领。
被唤作齐衙内的男子却是将说和的男子一把推开,瞧向带着面纱的菱香姐,斜楞着眼睛,冷冷一笑“说什么这里不是什么瓦舍窑子,还说你家姑娘骄矜惯了,你这话不就是说小爷是个不识货的粗人吗?你家要是真有诚意,也不用去什么菱花菱照的,就把你这最好的头牌花魁给小爷请到大厅来。也别整什么不收钱的把戏,小爷这有的是的钱!”
说完他一摆手,身边随从立刻掏出一叠银票,齐衙内又一摆手,手下赶紧又搬过一把椅子,齐衙内一撩衣摆,大咧咧坐下,抬脚一搭,便架起二郎腿,脚尖还不停晃动着,手扇着折扇,瞥了一眼桌上银票,挑眉笑道:“能从小爷这拿走多少钱,就看你们的本事有多大了?”
菱藕香抬眼一扫桌上银票,粉丝面纱上一双明眸微微弯起,漾出一抹清冷笑意,她低了头,抬手掩唇,嫣然轻笑,“俗话说得好,无规矩不成方圆,菱藕香的规矩若是寻常就破得了,日后手下这些姑娘们,小女子都不好管教了呢。”
人群之中的云西转脸瞥了一眼那位齐衙内,见他听到这里,翻着鼻孔的冷哼了一声,抬手捋了捋自己油光锃亮的发髻,不屑道:“今儿个本大爷在这,天大的规矩都得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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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哭o(╥﹏╥)o,最后一张错别字别骂九尾啊,明天再修改,九尾休息一下,明天继续
第353章 媚眼如丝(一更)
不等云西多想,车厢外就传来了殷三雨的声音。
“云公子,请下车,咱们到了菱藕香了。”
云西赶紧整了一下身上湖蓝色锦缎衣衫,待到撩起车帘,走出车厢时,脸上已经换了另一副正经的表情。
她学着殷三雨的动作,利落的下了马车。
倒不是因为特别爱殷三雨的帅气,只是因为今日她穿的也是男装。
出门之前,她曾经特意照过镜子,因着她与云南生得有三分相似,又因为云南五官生得本就是绝美标志,比最美的女子还要美上三分。所以男装的她站在云南身旁,还不算特别露馅。
刚换装出来时,殷三雨就抱着臂笑着说,反正她之前也都是男子的书吏服,仪态行止间,也没有半点弱柳扶风的女儿态,进了菱藕香,如果一直站在云南身后,想来也不会太突兀。
云南穿得则是一袭湖蓝色长衫,胸前还用银线细细绣了一株清雅的蓝花。
当时换装得当的云南往屋中一站,长身玉立,云西瞧了登时两眼放光。
跟他往日谪仙人般素雅的白衣相比,这一次的装扮简直是噼咔噼咔得能亮瞎她的钛合金眼。
她料想,云南就这么直楞楞往菱藕香里一站,绝对比什么最红的头牌都要夺人眼球。
等到云南也下了马车,早有上来的小厮帮着牵了马车,引向一旁的偏院。
殷三雨这才领着云西云南,大步走进菱藕香。
真正走到门口时,云西才真的相信,这里确确实实就是兖州府第一青楼。
比起外面的冷清萧索,里面真可谓是言笑晏晏,灯火通明。
放眼望去,只见门内院中竟是极为宽敞的一大片空间,各色林木假山布置其中,亭台甬路交户穿插,檐下花灯盏盏缀连成线。
光影明灭间,有寻欢买醉的纨绔贵人们,三一群两一伙的联袂而行;也有端着果盘,抱着琵琶的各色美女衣着单薄,身子妖娆的穿梭;而更多的则是一男一女勾肩揽背的调笑往往来来。
“贵人们,这边请。”之前开门的那个小厮抬手一指前方回廊,细声细气的笑着着说道。
他这一出声,立时叫云西怔了一下。
那声音细软甜糯,分明是个女儿身,扮了男装。
这一瞬间,云西就对这个菱藕香又添了几分好奇。
故意让个女娇娃在门口,玩扮装游戏,菱藕香招揽客人的手段真是可以媲美后世的扮装舞会,实在够新朝够前卫。
三人依次跨过高高的门槛,殷三雨便朝着云南使了个眼色。
云南立刻会意,他上前一步,走到男装女侍女身后,为云西与殷三雨腾出了一点空间。
殷三雨这才放慢了脚步,凑到云西近前,一面看着左右往来人群,一边笑吟吟的说道:“老话常讲,店大欺客,这菱藕香就是一处店大欺客的地方。进了菱藕香,不光是姑娘仆役,就是客人们也都要依循着菱藕香的规矩行事。”
云西眉梢不觉一挑,“那这样还有什么乐子可寻?人们花钱就是过来教人管教的吗?”
“虽是规矩,可也是乐子,”殷三雨朝着云西挤了下眼睛,神秘一笑,“并且是不同别家的乐子。”
“嗯,对客人也有挑选,被选中的客人们便会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这招的确高明。”云西点点头,环视着周围各色人群,感慨般的说道。
在云西看来,这就是在后世一些大品牌经常采用的饥饿营销,看来这菱藕香的实际操控者,眼界不是一般的长远。
“不止高明,这里的姑娘们也是一绝呢。”殷三雨仍在解说。
“是说长得特别漂亮?”云西奇道。
“长得漂亮也是一条,不过不同的是,这里的姑娘是又有架子,又没架子。”
“架子是脾气大,轻易不肯间客吗?”云西更加好奇。
“云小公子,你有所不知。”
殷三雨随手从袖中取出一把折扇,啪地一声展开,煞有介事的在胸前轻摇起来,“这些年,江南那帮子文人骚客忽然就犯起浪来,对市人狎游极尽鼓噪吹捧之能事。青楼女子上街,不仅会大摆排场,叫青年后生仆从跟在后面,抱着琵琶等物。路上就是见了士大夫等待着官身的大人们,也只是轻飘飘的行个稽首礼,就过去了。”
听到这里,云西也觉得十分夸张。
要知道这个是在阶级礼仪十分严苛的古代啊!
妓女看见官员竟然被允许这么嚣张,真的是难以想象。
又听殷三雨继续说道:“长得漂亮些的,周遭人都要把她当做恭恭敬敬的捧在手心里,都快赶上王母娘娘下凡了。不仅如此,江南青楼女子还生出了娼不唱,妓不伎的风尚。便是越响的牌子,越不屑唱歌跳舞,秦淮铭记都以登台献艺为耻,还把这些才艺当做是粗鄙下贱,只有酒楼茶馆行乞卖艺的那些个盲女丐妇才会做。”
此时云西已经是听得目瞪口呆。
难怪后世里金陵十二钗,秦淮八艳的名头穿得那么远,原来在明末,青楼女子的地位竟被捧得这么高。
连加分项的才艺本领都不屑于做,真是令人惊掉下巴。
“而这个菱藕香呢,便是古风犹存一处难得场所。里面姑娘都可称得上是色艺双绝,其中花魁更是会跳各种绝美的宫廷舞蹈。这便是菱藕香的没架子。”殷三雨扇子啪的一合,拍着另一只手,侃侃说道。
“那有架子又是如何呢?”云西眼瞧着一个双手托着盘鲜美水果的侍婢,腰肢摇曳,步步娉婷的从眼前走过,双眼都看直了。
殷三雨用折扇掩了唇,轻笑着说道:“架子就是,这里上了牌的姑娘都很难追,要想一亲芳泽,除了要花银子,还要花心思。当然,不想花心思,这里架子低的姑娘也有的是。”
云西感慨万分,一个青楼,都能用古风犹存这四个字来形容,真是教她大开眼界。
说话间,一行人亦走出回廊,来到了松柏掩映着的一座花楼前。
这座花楼与滕县的聚丰楼一样,分上下三层。不同的是,这座花楼占地面积更大,装修得更为精美。每一层都燃着特殊定制的灯笼,照得整个楼灯火通明,金碧辉煌。
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雕栏花窗竟还有不少是开着窗的,露出一半轻软的粉纱窗帘,透出里面明明暗暗的灯光烛火,引人遐想。
“贵客们,这边请。”男装侍女抬手一指花楼大门,笑着说道。
云南终是从没进过青楼,望着里面莺莺燕燕的纷繁一片,脚下步子不由得一滞。
殷三雨眼尖瞧见,立刻摇着纸扇笑吟吟的走向前,率先进了菱藕香花楼。
云西注意到,在给三人领弯路后,先前的侍女朝着他们行了一个礼,就回去了。
跟着殷三雨走进花楼,里面又迎出一个中年女子。
虽然眼角已经生出些许细碎皱纹,但是容颜依旧姣好,腰肢也十分纤细。
不同于云西想象中浓妆艳抹,俗不可耐的老鸨们,这个中年妇女虽然衣着暴露,但是妆容清淡而精致,若不是她那娇艳的红唇,过于显眼了些,一般人初次见了,恍然竟会以为是哪里的贵妇。
那妇人眼波微动,便不动声色把云西三人打量了一遍,随后双手交叠,置于腰间,款款施了一礼,“黛娘见过三位贵客,黛娘这厢有礼了。”
说完她抬起头,望向云南,媚眼如丝,盈盈笑道:“黛娘看着三位贵人玉树临风的,就是潘安再世,怕也要羞愧几分,黛娘真是好生倾慕呢!尤其是这两位贵人,该是第一次来菱藕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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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当机,写的很多错漏,现已修改,亲们看这一章连不上的话,可以消除一下缓存,然后重新看下上一章哦
我是小注脚
明末时期江南青楼妓女的情况
典故出自冯梦龙《挂枝儿》吴下妓者皆步行。使后生抱琵琶以从。见士大夫及武弁。俱行稽首礼。近来此风。惟北地庶几犹存。而南国若扫矣。吴下其尤也。娼不唱。妓不伎。略似人形。便尊之如王母。誉之如观音。颐指气使。靡不俯从。曲中稍和一两字。
其质弥下。奉之弥甚。其技弥拙。而所谓抱琵琶过船者。仅归之弹词之盲女与行歌之丐妇。名娼名妓。实瞽乞之不若矣。
第354章 衣冠禽兽(二更)
面对黛娘的问话,云南脸色没有半点表情,目光穿过黛娘,冷冷射向花楼其他角落。
云西心中忍着笑,正经了颜色,走上前,朝着黛娘拱手一揖,礼貌的笑道:“见过黛娘,我们三人出来,是想为自家主人与朋友寻一处风雅之地,寻一位清雅之人。待寻着了,亲眼见识过的确不俗,主人自会带友人前来赏花品茗。”
这样的策略是昨晚她交代云南的。
反正他天然一张冰山脸,不说话时更是气场强大,十足迫人。
所以就由他扮演派头十足的官面人物,应酬与交际则都交给她。
黛娘扯出袖中锦帕,掩唇轻笑,“又要风雅又要清雅,还要不俗,想来公子主家定然是个儒雅风流的人物呢。”
“最儒雅风流的还不是我家主人,”云西望了一眼旁边的殷三雨,拿过他手中折扇,自己把玩起来,“是主家的友人,牧斋先生。”
闻言,黛娘眉梢不觉一颤,捏着锦帕的修长手指也忽然收紧,望着云西,痴痴问道:“牧斋先生?可是钱受之钱大人?”
云西不觉有些侧目,虽然她的算盘就是借用符生良的名义,再拉上钱谦益文坛巨子的名声,来这里好好转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