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三雨嘿嘿淫笑两声,“你自己的哥哥,当然要你去敲门!”说着,一把抄起她的手臂,拉拉扯扯的就向外面走。
云西扭捏的抗拒着,脚步却比殷三雨走得还快,左转几步就来到云南房门前。
“敲门啊!”殷三雨不耐烦的催促,云西不情愿的扭了扭身子,似乎试图挣脱他的钳制。身体晃动中,她快速贴近他的耳朵,声音几乎细不可闻,“你确认是黑店?”
她温热的气息忽然触到他的耳廓,犹如被人用柔软的羽毛轻轻撩拨,一种过电似的酥麻痛感立刻由耳廓迅速蔓延周身,猝不及防下,他竟有一时的怔愣。
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眼看就要被她挣脱,他强压下身体的冲动,装出十分不耐的样子,腕上稍一用力,她的胳膊便被狠狠扥回,头向前一凑,唇几乎贴在了她的耳旁低语着,“白哥儿是老战马,那反应很诡异。我喂马时查了,马棚有血迹,屋里炕下也有机关,黑店没跑。”
他的声音又轻又快,仿佛是在掩饰着已经沸腾的心跳声。
拥有二十一世纪开放观念的云西,此刻根本没时间体味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复杂滋味。
她这才反应过来,白哥儿就是院外的白马。
那么,在他打口哨时,他就已起了疑心。
果然藏得够深!
要在平时,她一定会称赞白马与流氓真是对好搭档。但是此时的她根本没有那个心情。
什么是黑店?
黑店就是孙二娘的人肉包子铺!
既然入了黑店,贼人就绝不会放出活口,不是埋坑弃尸就是直接剁成包子馅!
还好晚上没吃店里的酒食,想想就特么恶心。
她上辈子再卑鄙再阴狠,也没吃过人肉啊!
而且这次追得急,没来得及给符生良通信,几乎没有任何后援空降救兵的可能。
他们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而自己根本不会功夫,云南更是废人一样,即便有个流氓捕头老兵痞,但双拳难敌四手,被堵在人家老巢里,武力突围也没啥戏了。
云西在心底默默祈祷,希望他们身上这套狗皮,啊呸!是官服!身上这套官服能够让贼人忌惮些许。
啪啪啪,殷三雨重重的敲门,五指一收紧,用力捏住她纤细却极其柔软的手臂。
云西立刻配合的喊了一声:“哥!是我——”
话还没说完,门就被人一把拉开。
显然,云南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他一下就看到了殷三雨拽着云西的那只骨节分明的大黑手,眉头登时一皱,白皙的脸色瞬间一沉,眼中怒意迅速腾起灼灼烈焰。
“云南哥哥——他的——事说要找你。”云西说的语无伦次结结巴巴。
殷三雨瞬间就很想笑,她这现学现卖也学得忒溜了。
她穿插的的哑语口型是:这是黑店,演戏商议。
话虽然简洁,但是意思却很模糊,云南真的能明白吗?
云南的眼神只略微闪烁了一下,马上做出了反应。
“放开她!”他眼神冷峻如冰,声音严厉,不似商议却更像是命令。
“呦呵!小样儿的,拿了本大爷的东西不还,你倒先横上了?”殷三雨一把推开云西,挺着胸膛,扶着腰间佩刀一步步逼近云南。
云西踉跄着看到这一幕,头皮瞬时一阵发麻。
妈蛋,别戏没演成,倒把云南真给搞死了。
她一咬牙,张着爪子就像殷三雨扑了上去!却见殷三雨嘴角挂着阴狠的笑容,单腿突然一抬,狠狠就像云南踢了过去!
眼疾手快的云西顺着殷三雨的力道一撞,在那只臭蹄子碰触到云南之前,就将他撞了出去。
“哥,你别昏啊!”
云南还没倒地,云西就夸张惊恐的喊出了声。
终于倒地的云南目光复杂的看了她一样,而后无奈的放平了身子,轻轻闭上了眼睛。
不亏是亲哥,这默契就是666!
云西正在心里给云南点着赞,却听殷三雨轻佻浮浪的笑声再度响起。
“小可人儿,这份债嘛,其实很容易偿的。”
云西单手死死攥住衣领,惊恐万分的向后退去。
“怎···怎么偿?”
殷三雨挑眉笑着步步紧逼。
“人情债,当然是肉偿喽!”
“不···不要···”云西已经退到了炕沿边,脚下一绊顺势跌在炕下。她侧头一看,炕沿边上赫然有一层木板边缘,一端还有一个小插棍。
土炕的炕面从来是砖砌的,单独铺一层造价高昂的木板本就不合常理。
细细看去,边沿榫卯做工极其精致,一些就像是专供活动挪移的合页。
真特么的是机关!
“小可人儿,小心肝儿,放心,哥哥会好好疼你的。”殷三雨邪恶的笑着,握刀的手指忽然翻动了一下。
云西心领神会,猛地挥手,将插棍一把拔出!
随着哗啦一声巨响,炕上床板轰然坍塌!云西直起身子探头一看,浑身汗毛瞬间齐齐炸起!
原来那炕上木板下面是个巨大的坑洞,坑洞中密密麻麻的立满了森然的尖刀!
每一道光洁的锋刃上都回闪着黄色的烛光!
一声细弱的惊呼突然自墙中响起,一直支棱着耳朵细辨着动静的殷三雨眼中陡然寒光闪过,腰间佩刀瞬时出鞘,锋利的刀尖带着呼呼的风声,嘭地一声,直直刺进正面的墙板!
一时间,刀刃穿破木板的声音、皮肉被削砍的声音,血液喷溅的声音,人惨呼惊叫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听得云西毛骨悚然!
她连忙站直身子,退离了火炕,却见殷三雨唇角露出了一抹残忍的笑容,抬脚踩着炕沿,用力一拔嵌入墙皮的大刀,那面墙竟然被他生生拉出一扇木门来!
原来那里有一个中空夹层,门扇是活动的,中间有一个细细的小孔,而夹层里正站着一个男人,左眼处中了一刀,生生被殷三雨捅出一个血窟窿,血肉模糊面目狰狞,右手还攥着一管吹针筒。
云西一步跑上前,完全无视那人被戳烂的白色眼球爆满的恐怖血筋,无视尸体头上黑白红各色令人作呕的浆液,欠起身子,劈手就夺过了那人的吹筒,甚至连那仅靠一缕肉丝的眼球在眶下无力的晃动都熟视无睹!
这时一个轻微的声音突然响起,哗啦啦的,就像是有齿轮在转动。
“退后!”殷三雨突然出一声爆喝,猛挥手拽回云西,端持着大刀就对准了那具面目狰狞的尸体。
尸体身后的砖墙似乎在缓缓转动,移动之下,尸体终于失去了支撑,一个向前,就栽进了满是利刃的炕坑里。
噗地一下,是尖刀刺破皮肉的声音!
但那血腥至极的残相并没有吸引他们分毫注意力。
只因为翻转的砖石门后面,已缓缓露出了另一间屋子!
屋子中间一张方桌,桌上烛台上擎着一柱儿臂粗的蜡烛上,桌旁坐着四个人。
客房的昏暗与密室的刺眼光线交换中,云西的双眼有瞬间的不适,待她的焦距终于清晰时,身子却猛地一震。
只因她一眼就看到了一个人。
怎么会是他?!
第五十九章 人肉包子!
随着砖门的打开,里屋间四双眼,客房里三双眼,几乎在同一时间转向中间的门洞,七道视线错落交叠,齐齐交汇,俱是一惊。
云西觉得,对面人应该也没有料到砖墙机关会突然启动。
大约是夹层里的杀手死时误碰了开关部件,才导致砖墙突然翻转。
余光扫到炕洞之中被刺穿刺猬似的血尸,一种如堕寒潭冰窖的刺骨冰冷瞬间袭进她的身体。
原来卧榻之侧就有双饿狼般的眼睛,一直散着阴森的绿光,偷偷窥视着他们!
这种感觉恶心了,比最恐怖的梦魇还令人胆寒惊骇。
但比起对面那人给她造成的冲击,这些感觉却又不值一提了。
只因她第一个看清的那个人——李货郎!
一种复杂而诡异的感觉突然袭上心头。
她已经分不出是惊喜多一点,还是对身陷重围的忧惧多一些了。
不过,前世混社会时,在一个斯文老混蛋的身上,她学到了一句话。
每临大事有静气,不信今时无古贤。
她不觉攥紧了手中的针筒,她相信凭借自己现代大姐大的胆识,即使面对一群古董黑社会,也绝不会没有一点生机!
思及至此,她轻轻撤步,将白净柔嫩的脸庞隐在了殷三雨的身后。
上次虽然与李货郎打过照面,但好在当时多留了一个心眼,用蓑衣帽兜将自己遮得很严实,不然新仇旧恨加一起,平白就给自己多下了一个绊子。
“白脸书生样的就是李货郎。”为防殷三雨不识得,她压低声音,小声提醒。
殷三雨冷冷的哼笑了一声,身子前移,将云西完全护在身后,抬手将大刀往袖子上一抹,蹭出一道殷红的血痕。
虽然站在他身后,但云西真切的感受到了他周身散发出的狠戾气息!
即使看不见他的脸,那迫人的森寒气势,都让她本能的想后退。
那不是一般混混流氓的凶狠,那是一种久历战阵厮杀,纵横沙场饮血的暴戾!
县丞胡珂的话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
血战萨尔浒,九死余生,殷三雨是唯一的幸存!
两屋人无言的对峙着,脸色都越来越凝重。
云西忽觉眼前一片光影晃过,猛回头看去,只见云南吹熄火烛的姿势迅速被阴影隐没,接着,那黑暗就像是活了的颜料一般将整间客房迅速顷漫吞噬。
两间屋子瞬间就消失了一半!
一个尖细的声音忽然狞笑的响起!
“没想到今晚请进的竟是三位神仙!”
说话的是站在李货郎左边的一个枯瘦老头,一身酱红色布料质地上乘,脖子上挂着一条长长的黄色佛珠,直垂到了腰带上。微微驼着背,头发胡须灰白一片,满脸皱纹却精神矍铄。一双微微外突的眼睛目光锐利如刀,笑容阴狠如鬼魅!
殷三雨飒然一笑,“既认得你家神仙爷爷,还不快快跪下磕头,好求你家爷爷饶尔等不死!”
老者仰头轻蔑的俯视着漆黑的客房,从牙缝中吐出几个字:“神仙也好,恶鬼也罢,但凡入了老夫的金魂寨,都得留下三层皮!”
殷三雨笑道:“本捕头北上砍过成队的金兵,南下剁过成群的土匪,最是拿人头当夜壶惯了的人物,想扒老子的皮,你们也得先掂掂自己的份量!不过,江湖行走,开店接客,为得不过是一个财字,既然本捕头点到这金水寨了,也愿意留下身上银票现钱,权当交个朋友!日后在咱山东地界上,本捕头也算各位一条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