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胡珂捋着胡子笑着点头道:“知县大人说的极是,能够旁观三年来这第一桩案件,自是我等的荣幸!”
胡知权,奚岱伦皆在第一时间笑着响应。
杨洲不屑的扫了云南云西一眼,冷笑着道:“既是知县大人的命令,又哪里有不旁观的道理?”
“既如此,”符生良只做没听出杨洲的阴阳怪气,转头对向云南云西,笑着说道:“那就请两位刑房将一众人犯物证带到二堂,叙叙案情吧。”
“领命!”云西云南齐齐躬身行礼,随后迅速退下。
远离了众人后,云南开口道:“第一件,要做什么?”
“先提贾四!”
他看着她,眸间尽是欣许的笑意。
云西跳到他面前,倒撤着步子走着,晃着头很是得意,“是不是觉得我天生就是推官的料啊?啊——”
下一秒她就捂住了额头痛呼出声,她抬起头没好气的看着他。
云南依旧一脸淡漠,如果不是他的手还保持弹栗子的手势,云西几乎会认为是什么飞来的石子突然击中了她的额头。
“虚己者进德之基。”他目视远方暮色昏沉的天空,淡淡的说道。
云西刚要反驳,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她回头望去,却见一个穿着捕快制服,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正向他们这边快步跑来。
“云典吏!”捕快边跑边喊着。
云西下意识挡在云南前面,冲向来人一脸肃然,“什么事?”
捕快叉手一揖,喘着粗气回道:“回云典吏,殷头晌午回衙时没歇脚,几乎带走了捕班所有的兄弟,只留下俺还有另外两个。殷头还交代了,刑房来了就全凭典吏调遣!”
云西不觉心中一暖。
殷三雨办事不仅迅捷靠谱,还很周到。
云南面色平静的说道:“一柱香之内,曹家庄曹老八会牵着一条黑狗过来,无论人或狗,都是重要证人证物,令其在衙内等候随时传令佐证,只记得,要好生接待。”
络腮胡捕快点头应道:“典吏放心,一定办妥!”
“又半柱香之内,殷捕头会先派一路人回来,徐仵作应也在其中,记得带着徐仵作与一干证物,第一时间赶到二堂外侯审。”
“妥妥的!”
“将李慧娘,李元待到二堂门房候着,随时等着提点审问,记着,要分屋分批候着。”
“好嘞!”络腮胡捕快双手一抱,“典吏还有其他事尽管一起吩咐,大何一定全都办妥!”
云南微微一笑,道:“只这三件,有劳何捕快了!”
一听到再无其他任务,何捕快立刻拔开步子,向着院门快速跑去。
匆忙间,他还不忘回头招着手告别:“云典吏别客气,交给俺老何,您放心!”云西不禁轻笑出声,这殷三雨的手下也是一个比一个有趣。
接下来就是囚房。
向狱卒简单了交代了提审的要求,狱卒便利落的带了贾四出来。
再见到云西的贾四,虽然面容更加憔悴,浑身污秽不堪,丑陋的眼睛中浑浊一片,但是当他看到云西时,眼中立刻放出凶狠的光来。
云西知道,那目光中除了逞强,还有警惕和坚定。
他似乎在说,我不怕你们!不用审了,我就是凶手!
云西眉梢微扬,环抱着双臂,姿态轻松的笑道:“放心,这一次,我不会问你任何关于凶案的事。”
贾四浑浊的眼睛骤然一滞,“那···那你要问什么?”
“酒!”只一个字,云西却说得意味深长。
“酒?”贾四诧异。
“你常喝酒么?”
“俺酒量浅,很少喝。”
云西眸光一寒,继续问道:“猎户不都是很有酒量吗?你怎会酒量浅?”
“俺虽然生得丑,但是身子很弱,喝不了多少酒,打猎也跑不了多远,只会烧些饭食。”
云西不觉放柔了声音,感慨似的说道:“吕德才起初还是很照顾你的吧?”
贾四猛然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盯着云西,表情僵硬而复杂。
“初雪那日,你不是一个人在喝酒吧?”
贾四不觉低下了头,“如果不是喝了酒,没准···”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低哑了声音,再也说不出话来。
云西唇角浮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她摆摆手,狱卒立刻推搡着颓然的贾四,走了出去。
云西与云南对视一眼,两人脸色都越来越凝重。
云西压低了声音道:“案情虽然尘埃落定,但是涉及菱藕香与杨氏父子,这个案子果然能如实交差么?”
“能如实交差最好。”云南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继续道:“不能如实交差,就要想尽办法,也要如实交差。”
云西翻翻了白眼,这句话她好生耳熟啊!
对了,她双眼忽地一亮,开心的应和道:“好吧,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这是要上哪去,还是要上谁呢?”
一个慵懒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忽然响起,惊得云西瞬间竖起了全身的汗毛!
她缓缓回头,却见监狱大门外,正站着两个年轻的男子。
为首的那位披着一件绛紫色裘皮大氅,标准的瓜子脸俊秀标致,有些促狭的眼睛慵懒的微眯着,双手握着一枚镂空铜手炉,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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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小注脚O(∩_∩)O
1,万历末期,由于皇帝数十年不上朝不办公务,死刑犯的核准文件迟迟不批,不批,就不能如期行刑
所以在万历末年犯罪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啊
因为囚牢人满为患,条件艰苦,不放人不说,连死都没人批准。小偷小摸的进了囚牢,本来只是几个月的刑罚,很多衙门也不办公,所以没准只是偷了一只鸡小毛贼,一关就是数年,十数年,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2,有人说古代的县尉才相当于一县的公安局长,典史主要管人口财物,但是在明朝,已经没有了县尉一职,所以在明朝的一些地方,典史的确是有管理一县治安
而明朝县衙的人口户部杂务则是由县丞管理
如果有明粉高人亲亲,超级欢迎和九尾一起讨论哈
昨天地震,注脚不齐
今天补充了,亲亲可以回看一下哈
第八十章 神探登场
紫衣男子身后,还站着一位身着典吏官府的清秀男子,身材瘦削,颧骨略高,两颊微微有些凹陷。
云西一时有些错愕。
教谕杨拓与工房典吏李儒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教谕不是与县政杂务没啥关系的吗?
更何况,除了贾四,这个监狱连半个犯人都没有。
那么他们到此地的目的,就只能是自己与云南!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味,教谕与工房在公职上与刑房几乎毫无瓜葛,如果是攀谈结友,不可能捡这个时间,地点。
难道,大闹金魂寨的消息已经传到杨氏耳中,他们要来敲山震虎?!
云南率先躬身行礼,云西随即跟上,两人恭敬的道:“见过教谕大人。”
不待杨拓反应,云南直起身子,率先发问:“不知教谕大人来此所为何事?如有事务,刑房定当全力辅助。”
云西在心里又为云南点了一遍赞。
囚牢监狱本就归刑房辖制,如此发问,主动引导,既绕开了之前的异世大白话戏言,又绝了对方攀谈私事的话口。
现在可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
杨拓缓缓摩挲着手中暖炉,慢悠悠的开口,却只吐出两个字:
“有趣!”
云南眉头微皱,不卑不亢的回道:“如有指使,还望大人明言。”
谁知杨拓却转过了身,侧着头,线条柔美的脸上眼睛微眯,神情淡漠的道:“聪明人历来不多,”他轻笑了一声,“只是,难得糊涂更少人做到,好自珍重吧。”说完,他转过头,翩然离开。
一直静默无语的李儒,意味深长的瞥了眼他们,转身跟上了那抹奢华得刺目的紫色,稳步离开。
注视着那二人远去的背影,云西的目光越发深沉。
这是警告还是拉拢?
亦或是二者兼有?
“走吧,”云南拍了拍她的肩,“更重要的事还没做。”
“嗯,咱们走!”云西重重点头,迈开步子,大步走出了监狱。
刚迈进二堂院子的大门,早已侯在门旁的何捕头立刻凑到近前,递过一张纸条,小声回道:“典吏交代之事,全部都妥了!”
云西接过纸条,随手递给云南,见他微微点头,才小声示意何捕快暂在一旁等候。
终于来到了二堂门前,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了下来。
高大的门扇上糊着干净的窗纸,屋内已经掌了灯,温暖的灯光将白色的窗纸晕染成一片暖黄。就在这时,门里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来人可是刑房吏?”
云西略略皱眉。
这声音她记得,尾音总是笑吟吟的扬起,是那笑面虎似的胡知权没错了。
云西吸了一口气,抬手推门而进。
屋中灯火高掌,烛影绰绰,明亮非常。
云西沉了沉视线,才看清滕县一众官吏,都已根据官职尊卑,依次落了座。
符生良坐正中主位,左边是胡珂,依次而下是胡知权,奚岱伦。
右边坐着的是杨洲,依次而下是杨拓、李儒、白染。
随着木门吱扭一声响,一圈人的视线,都齐齐聚在了他们两个的身上。
云西轻咳了一声,与云南躬身施礼,官场话客套一圈之后,才站在堂中,直起身缓缓说道:“刑房典吏云修竹身体不适,吕德才一案缘由,将由小吏云西代为回禀,还请诸位大人宽宥。”
符生良端起一只洁白如玉的瓷茶碗,捏着盖子,慢慢的略着浮茶,不以为意的道:“不必拘泥,云书吏请讲吧。”云西略施回礼,而后起身拍了两下掌,便有狱卒分别押着贾四、李慧娘、李元依次进了厅堂,
她看着三人一一跪好,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吐字异常清晰,“今年初雪夜,即冬月初十,滕县曹家庄发生了一起凶杀案。猎户吕德才惨死家中。根据仵作推断,死时应在初十夜半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