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刚才她走神真的走的很专注。
不多时,他们就来到了专供知县住宿的后院。
空荡荡的院子中,只有一个老仆拿着扫把,在一下一下的扫着砖石道上的尘土。
听到脚步声,老仆抬起头,眯细了眼睛,满是不解的看着他们,“大人不在——”
他话才说了一半,就被云西抬手打断,“是知县大人叫我们来的,说是一会和大人共用朝饭。”云西笑盈盈的说道。
听闻此言,老仆赶紧放下扫把,两只手在身上拍了拍,有些着急的道:“哎呀,不知典吏们要来,竟是什么也没准备。这个如何是好?”
云西笑容亲和,“没事,我们吃的也少,随便吃点就行。”
“不是随便吃点的事,关键是没吃的。”老仆焦躁转了两个圈,“大人昨日身体不适,吐了半宿,所以今朝的朝饭只备了不伤胃的小米粥,也就两碗,咋够你们吃的!”说着,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抬步就要出院门,“不行,俺这就去趟伙房!”
云西却差点失笑出声。
原还想着符生良真是条汉子,第一次看到横尸遍野的惨烈情景,竟然生生忍住了没吐,原来竟然背着人,吐到半夜!真是不容易。
像是预知了她的恶趣味,云南迅速的甩给她一个异常冰冷的眼神,她赶紧忍住了,拦下老仆,宽慰道:“没事没事,”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个食袋,在老仆面前晃了晃,道:“我家兄长调理身体,不吃饭,我呢,自带着点心,一碗粥足矣。”
“这哪行啊?!”老仆仍有些不相信。
“云书吏说行,就行了。”一个声音,笑意淡淡的从身后传来。
云西一惊回头,脱口说道:“知县大人?”
站在他们身后的,正是一身威严墨绿色官袍的符生良。
他立在半圆形的院门之前,正望着她们,负手淡淡而笑。
恰有一缕阳光,晃晃投在他身上,带着清晨特有的疏朗,越发映得他如玉的面庞清俊逼人。
“王伯,你先去忙吧。”符生良点点头。
老仆应了一声,忙不迭的走进了一旁的厢房。
“云典吏,云书吏,请!”他抬了抬手,指向正厅,微笑着示意。
云南云西施了一礼,便进了屋。
待到进了屋,三人落了座,王伯又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
两份粥,一杯热水。
一碗粥刚端到面前,云西便开门见山的张口了。
“大人,此番召我们兄妹前来,可是有事要问?”
符生良浅浅一笑,“不愧是推官世家,什么也瞒不过姑娘。”视线又从云西身上缓缓转到云南身上,“生良正要请教,对于尧光白的作为,云兄有何看法?”
云南轻咳了一声,看着云西,脸色苍白的道:“云西,为兄身有不适,你代讲下吧。”
云西忍着笑,认真的点点头,再抬头,目光却如鹰般犀利。
”尧光白的信,大人没有念完!大人隐瞒的地方,才是案情关键!”
符生良双眼微怔,眸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仰头爽朗的笑道:“那姑娘能否猜一猜,这被符某隐住的部分?
云西唇角微扬,白皙的脸上绽出自信的光彩,“既然是猜,那便不需要确凿的证据,云西姑且一猜,大人就姑且一听。”
符生良点点头,“姑娘不必顾虑,但说无妨。”
云西语音清晰,缓缓说道:“信上说的是闯破天一伙被尽数屠杀的真相!”
符生良脸色瞬间一沉。
云西不觉看了眼云南,见他唇边笑意清浅,咽了下口水,继续说道:“杨洲利用职权,以与临县协作的借口,调出临县俘虏。
其实,他在半路上就将犯人调了包。换了几个打手,送进监狱,将吕德才一案所有与李元有瓜葛的人灭口,并放跑了李元。”
“后来呢?”符生良直直望着云西,眼神一霎不霎。
“另一方面,杨洲将真正的山贼交给金魂寨,金魂寨又威逼利诱着他们假装跑回山上,去敲开了山寨的大门。
因为山寨平日里本就交过各县保护费,所以,山寨并没有太多疑心。那些山贼假称各县老爷们要分官银一半,就可以作伪山贼已逃窜出去。山贼们想想,被扒了那么多年羊毛,这次也难免出血,也就答应了。”
说到这里,云西忽然加重了语气,蹙眉继续道:
“没想到,杨洲想要的不是一半,他想要的是全部!又加上大人你剿灭山贼在即。所以杨洲早就安排了那几个山贼半夜打开山寨后门入口,放进金魂寨一众高手,无声无息的杀了大部分山贼,有少数清醒发觉到了的也被他们迅速解决。
但是杨洲却没想到,大人会因三个死囚的死而大动肝火,提前发兵。
所以杨洲才会在昨日表现得有些失态,因为他生怕时间来不及,银子还没来得及运出,就被捕房与兵房撞破好事。”
听到这里,云符生良早已惨白了脸色,他从袖中拿出那块帛巾,白皙修长的手指越攥越紧,漆黑的眼瞳里,有惊惧与怀疑的光线闪过。
他忽然抬起了头,盯着云西,目光忽然就有些阴狠,:“信上没有的事,你们又是如何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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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今晚加班回家太晚了,没写到以身相许真正的地方,呜呜o(╥﹏╥)o,明天一定写到!浅浅卿舞不要打俺,灰溜溜跑走
第一百零六 官官相护?
见符生良变了脸色,云西微微扬起了下巴,盯着他的眼睛,眸中一点莫测笑意越浓,“大人叫我们兄妹猜,云西就猜了。猜完,不说猜得对不对,就又要提问,可是有些狡赖呢!”
符生良亦静静看着她,微微怔愣之下,瞳仁微缩,目光变幻远近。
良久,他才收回了视线,摇摇头自嘲般的笑了,“姑娘不仅全猜对了,甚至连帛书上面的没有的,也猜出了。”
他看向云南,略带歉意的道:“只是所述内情,实在太过耸人听闻,竟教生良一时失态,典吏,姑娘莫怪。”
云南抬头直视符生良,凤眸清亮坦然,“大人勿疑,虽然舍妹方才用了一个‘猜’字,但那些内容却绝不是猜的。是她天性顽劣调皮,隐去合理推断,故弄玄虚而已。”
“推断?”符生良脸上疑惑更甚,转眸看向云西,“姑娘可否细细说下依据凭借?”
云西侧眸扫了一眼他面前的粥碗,只见方才还热气腾腾的小米粥,此时已不见半点热气,唇角微弯。
她拿出食袋轻轻放到桌上,又问王伯要了盘子,将食袋里的芸豆糕,一块一块摆在上面,缓声轻语道:“粥都快凉了,大人一面用朝饭,一面听云西讲罢。”
符生良看着光白如鉴的瓷盘上整齐摞了两层的粉嫩芸豆糕,唇瓣几不可查的微动了一下。
“山贼被屠案,已知情况里,最奇特,最引人眼球的就横空出现的盗九天-尧光白!这个尧光白并不是本地人,甚至可以说是初入滕县,那他为什么在山贼刚被屠戮的现场出现?”
云西边说着,边拿起一块芸豆糕。
“不是山寨的友,就是山寨的敌”符生良皱着眉,似在思索。
云西点点头,痛快的咬了一口芸豆糕,又端着碗喝了一口粥,咽了两下才道:“大人说的没错,那山寨地处偏僻,与四处道路都不畅通,可见,肯定不是赶路偶然经过。只能是山寨的敌或者是山寨的友。”
这时,云南忽然掩唇轻咳了一声,云西眉梢也跟着微跳了一下。
难道她有地方说错了?
全然没有察觉的符生良轻轻点头,端起小米粥,也喝了一口。
虽然只是喝粥,举止却异常地斯文雅致,一看就知是是教养良好的大家公子。
云西这才明白,云南咳的是她粗野无礼的吃相。
她偷偷朝云南翻了一个真正调皮的小白眼,继续道:“发现尧光白时,他正躲在一间茅屋里。同时,里面还有一具刚死的尸体。
从衣着与伤口推断,死者不是山寨里的人。山寨内的死者,大都是被人一刀致命,刀口长且细。而茅屋里的死者,伤口长度虽短,但是很深,且很多处并不致命,更像是被人刑讯逼供时**恐吓。
更重要的是,我被挟持时,也有从尧光白身上顺出一件匕首。根据兄长的大体辨认,可知那人就是死于尧光白之手!”
符生良恍然抬头,望着云西,眉紧紧蹙在一起。
云西抬手就递给了他一块芸豆糕,笑着道:“那么,现在可能的情况,就有四种:
一:他是山寨的朋友,不巧赶晚了一步,上山时人都死了,遇到一个断后的杀手,就将他捉住了,用刑逼问。
二是,他是山寨的朋友,一直在山上,因为一些原因没遭毒手,贼人都走了,他最后才出来了,但却遭遇了一个小喽啰,就将他捉住了,用刑逼问。
三,他是凶手的人,与金魂寨小喽啰发生嫌隙杀了他。
四,他不是凶手的人,但是闯破天的敌人,只是后来遇到了小喽啰发生了嫌隙杀了他。”
符生良接过芸豆糕,思量着问道:“先等一下,对于凶手就是金魂寨的推断,姑娘有何凭证?”
云西轻笑了一声,得意道:“还是刀口!山贼身上一刀致命,刀口又长且细。兄长仔细查验推断出,那该是一种特制的软剑。剑锋极薄,又软韧无比,配上特制的剑鞘都可以当腰带。这种兵器虽然有很多优点,但是造价昂贵。
即便一个剑客可能配备,也不可能一群剑客都恰巧配备。
而且软剑极难掌控,所以不仅很有少人用得起,更是很少有人会用。
恰巧,我们遇到的金魂寨,就是这样一个批量使用软剑的组织!所以,屠戮山寨的极有可能就是金魂寨!”
符生良眼睛霎时一亮,兜兜转转,竟然转成了一个圆环。
云西又喝了口粥,继续道:“现在就回到之前关于尧光白身份的四条可能上!
首先,尧光白不是金魂寨的人,这从之前在金魂寨意外得到的信就可得知。因此可以排除第三条。
其次如果他是闯破天的敌人,就不会对小喽啰出手如此残忍,明显带着报仇泄愤的成分。排除第四条。
况且如果尧光白早就在山上,那昨夜子时左右,山寨就被屠了,那个金魂寨小喽啰,死亡时间却是在今日晌午左右。中间时间过长,所以可能性不高。”
符生良吃完了一块芸豆糕,极其自然的又拿起第二块,问:“金魂寨去找官银,也会浪费时间。会不会是尧光白寡不敌众,只能暗暗等他们搬走官银,再去捉住一个落单的小喽啰,所以杀人时间才错后的?”
“不会,”云西否定的很坚决,“藏银的地窖门户完好无损,没有任何撬动的痕迹,该是凶手们当夜杀人时就找了一个活口,逼他带领着找到官银,并用钥匙开的门。所以搬走官银不会浪费太多时间。
而且如果尧光白早就在山上,即便寡不敌众,暗暗隐藏。但是以他高超的轻功与争强好胜的性格来看,他会选择金魂寨护送官银离开时,一路跟踪,那样会更清楚银子的下落,以及贼人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