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森林——浴火小熊猫
时间:2018-09-12 09:21:33

  快到家的时候,何田停下,把挂在驼筐上的水桶解下来,去取水。
  何田的木屋建在一条山涧附近。
  山上的水从山涧流下来,沿着山势流进山边的河中。
  那条不知名的河日夜奔腾,向东流去,只有在冬天才会被冰雪冻上。可厚厚的冰层之下,河水依然在安静地缓缓流动。
  在何田居住的这一带,河面最宽的地方,即使赶着驯鹿雪橇,也要奔跑一个多小时才能从一边到达另一边,最窄的地方,是两处高耸陡峭的悬崖之间,站在一边,看起来好像用力扔一块石头就能扔到对面去。
  奶奶说,所有的河流最终都会到达大海。
  大海是什么样的?冬天也会结冰么?
  何田正胡思乱想,突然听到水桶里叮当一声。
  她低头一看,两只河虾不知什么时候掉进了桶里。它们可能是被水流冲进来的,也可能是忙于打架,不知不觉走进了她的水桶。它们都有手指那么长,是两条成年雄虾。
  何田提起水桶,两只虾还挥舞着鳌打在一起。
  她开心地笑了,今晚的晚饭可以吃的丰盛点了。
  山涧里不时能看到河虾。它们藏在石头缝里,和山涧周围高大的树木投下的树影里。这些石青色的河虾几乎是半透明的,在水里游动时很难发现它们,它们游动得又很快,但也不是完全捉不到。
  用一根树枝拴上一根线,或者是结实的细草绳,绳端拴上诱饵,比如一小块鱼皮,耐心坐下,不久虾子就会游来,狠狠咬住诱饵,这时就要眼明手快,快速把钓竿提起,连着虾扔进水桶里。
  何田小时候经常在夏季蹲在山涧边钓虾,一个下午可以钓到七八只虾。最大的也不过食指大小。
  现在回忆起来,那实在是很奢侈的游戏。
  在她钓虾的时候,奶奶或是在劈柴,或是在忙着种植,还要时不时跑来看看她是否安全。
  何田提着水桶,大米在走在前面,它被何田养了两年,已经认识路了。
  回到木屋,何田把炉台边上的一个水缸里打开,这个陶缸上盖着一个木盖,缸里养着一尾小鱼。
  就要到冬天了,家附近这条山涧在第一场大学后就会上冻,到时,要取水就要到河边。每次取回的水放在水缸里,以防河水上冻,一时半会敲不开冰层。
  缸里养一条鱼,它会吃掉附着在水缸上小杂质。如果没有鱼水缸里的水在几天之后就会变得黏腻,不能再引用了。
  她把一半水倒进缸里,另一半倒进铜壶。
  那两只虾被她留在水桶里,它们的大鳌时不时敲在金属桶壁上,发出当当的声响。
  何田打开炉膛外的铁板,里面的炭火只剩下灰白的灰,只有最深处还有一点点红色的星火。
  她用挑火的铁钩把炭灰向外一勾,碎掉的碳灰纷纷从炉子底部的铸铁筛条的空隙落到地板上放着的灰斗里,早上离家时放进去的那块红薯从灰里露了出来。
  它已经熟了,捏在手里还是滚烫,能感觉到烤硬的外皮下有软软的薯肉,香气也一起飘了出来。
  何田把红薯放在炉台上,向炉膛里添了一块劈得只有手掌大小的木柴,又加了一撮晒干的苔藓。
  苔藓立刻被原本已经被灰白色的碳包裹住的星火点燃,它的火苗又把木柴点燃,火越来越旺了,何田又添了一块方砖似的厚木柴,用一根芦苇杆向火炉里吹了吹。
  红红的炉火把她的脸也映得红红的。
  火苗从灶眼升起来了,何田把铜壶放在上面,关上炉膛的铁门。
  烧水的时候,她把大米背回家的两个藤篮提到门廊下。
  板栗刺球分成一堆,扔进一个篮子里;大米的草和树叶放在一个竹匾里,铺平,拿进屋子,平平地挂在天花板上悬下来的吊钩上;还剩下的,是各种野果和坚果,几串山楂,在枝头风干的山枣,一些榛子和橡子,还有几粒花菇。
  何田把今天的收获分类装进不同容器里,坚果放在木箱里,明天如果天气好拿出去晒干;山楂和酸枣先放在草篮子里,准备待会儿用草绳穿起来,天亮后挂在专门晾晒干果的窝棚里;至于花菇,就和虾一起吃吧。
  门外,最后一丝阳光已经彻底消失,天空变成了灰蓝色,黄色、橙色、绿色的叶子的颜色也随着阳光的消失而黯淡下去,很快就会变成黑色的影子。
  何田摘下大米身上的毛毡和缰绳,领它向屋后走。
  它自己走进了窝棚,何田把小窝棚的两扇木窗放下拴紧,再从放柴草的棚子抱了一篮干草,她把还有几分湿润的嫩草卷成几束,挂在墙上钉的一个木环上,剩下的干草放在窝棚一角,她留了一根干草缠在手指上。
  她摸摸大米的耳朵,“晚安。”
  大米摇着脑袋,嚼着嫩草。
  关好大米的窝棚门,天空已经变黑了。
  可树林里并不平静。
  风把树叶、枯枝、野草吹动,它们互相摩擦,发出各种细小的声音,其中掺杂着秋虫的最后几声鸣叫,在夜间捕食的动物发出的声音,还有远处猫头鹰发出的咕噜声。
  何田回到木屋时,这附近唯一的光亮就剩下水壶下那点跳动的炉火。她取下挂在门口的油灯,走到炉边,打开灯罩,将缠在手指上那根干草放在水壶下的火焰上一碰,再把这点火苗放进油灯里,点燃了灯芯。
  她把油灯挂在屋梁下的挂钩上,淡淡的金色灯光洒满整个小屋。然后,她关上厚重的木门,先拴上两根手指那么粗的铁栓,再用门后那根一头尖利的木桩抵上。小屋里所有的窗户也都被一一关紧。
  这时,水也烧开了。
  何田拿了只不锈钢碗放在炉台上,把两只虾扔进去,注入滚水。
  她这时才把身上背着的水瓶摘下来,灌满了水,重新放回保温布袋里。
  她顺着钉在一侧墙壁的木梯爬上去,小屋的上方用木板棚出了一层,是睡觉的地方。
  简陋的床上铺着毛毡,还有一床花布被子。
  何田把水瓶塞进被子里,爬下来,准备吃晚餐。
  那两只虾现在已经从头到尾被烫成了橙红色。
  她捞出虾,放在一只不锈钢盘上,把一枚花菇放在碗里,用筷子搅了搅,花菇上的树皮、土灰浮上来,在水面盘旋。
  切成薄片的花菇和剥掉壳的雪白河虾肉靠在一起,躺在不锈钢盘上,另一旁是金色的红薯肉,热腾腾的食物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出袅袅白气。
  何田想了想,从调料架上拿了罐辣椒粉,轻轻捏了一撮,洒在盘上,她又洒了一点点盐,和几滴核桃油。
  辣椒粉是今年夏天种的辣椒晒干后磨的,核桃油是去年的核桃榨的。
  辣椒、盐、带点清香的核桃油还有野生的花菇,让河虾的鲜甜更加突出,很奇怪的是,红薯的甜味和辣椒也十分相称。
  何田吃完晚餐,又给自己泡了杯菊花茶。
  菊花是初秋时在林子里采的。带着枝叶整棵剪下,用草绳扎紧,放在竹篮里,篮子里放一块石头,整篮浸在山涧中半个小时再提出来,花上细小的灰尘就都冲掉了。
  花和嫩叶掐下来放在竹匾里晾晒干,花可以泡茶,叶子装在枕头里,睡觉的时候满是清香,干枝也有用,趁它们还没完全干掉的时候和长茎草或是桦树皮细丝拧在一起,编成小篮子,晾干后挂在屋子里,里面放上松枝、木炭和各种干花,一整个冬天都散发淡淡香味,把这种小花篮挂在贮存粮食或者皮货的窝棚里,还可以防虫蛀。
  何田今天用过的碗盘餐具全都放在炉台右侧的陶制水池里,水池底部的圆孔用一个拴着草绳的陶塞子塞着。水池的下面放着一个带盖的陶罐。
  她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倒在碗盘上,再洒些灰斗里的碳灰。明天早上再洗碗。到时草木灰就会把油腻去除了。
  何田把油灯从屋梁上取下来,放在炉台上,今天收集的板栗和各种坚果还得处理呢。
  栗子一粒粒从刺球里剥出来,品质不好的和刺球壳一起扔在一只藤篮里,山楂和酸枣用草绳串好,先挂在窗子上。
  炉子里的火发出毕剥毕剥的轻响,何田打了个呵欠,扭扭脖子,捶捶肩膀,拿起炉台上的菊花茶喝了几口。
  入夜之后,森林的气温会快速下降,在凌晨四点时,可能达到零下十度。
  但何田的小屋里,气温却始终维持在二十度之上。炉台连着的烟囱是用陶砖砌成的,每块陶砖都有六个空,能起到保温作用,这条陶砖烟囱和木屋墙体上厚墩墩的整条木头,把炉子里的热度保存在屋子里。
  她剥完最后几颗栗子,把它们放在一块石头上,挨个用小斧子在尖端劈了个小缝,再搁在炉台上。
  何田用热水洗漱了一番,把油灯挂在房梁上,重新给水壶添上清水放在炉台上,她又往炉膛里填了两块木柴,等它们燃烧起来,关上炉膛的铁门,爬上床。
  她床边放着一只长长的细竹竿,长度刚好够她从床边伸向房梁挂的油灯。
  何田把竹竿一端对着灯芯,从自己这端轻轻吹口气,油灯灭了。
  她裹紧被子,把那只包在保温袋里的水瓶抱在怀里,沉沉睡去。
  小屋的外面,霜花无声无息凝结树叶上,树枝上,窗沿上。
  袅袅青烟从小屋的烟囱散出,向林子的上空缓缓飘动。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道菜。谢谢大家给我的地雷!祝你们晚餐愉快。
 
 
第3章 烤栗子
  第二天天气十分晴朗。
  何田醒来后,把被褥都抱了下来。这样的好天气应该晒晒被子。铺在阁板上的草垫子也卷成一卷顺着楼梯滑下来。
  昨晚放在炉台上的那几粒栗子在炉台上炕了一晚,完全干燥的外皮缩小,沿着劈开的裂缝裂开,露出黄黄的果肉。
  何田把它们丢进了烤屉。
  她洗漱完毕,先去喂了大米,清理它的窝棚,再把昨晚剥的栗子刺球倒进干柴草堆里。
  忙活完了,太阳升起来了,栗子也烤熟了。
  烤熟的栗子放得稍微凉一点,裂口朝上,捏在手指间用力一挤,棕褐色的外壳沿着裂缝撕成两半,带着紧贴栗子肉的那层棕红色的薄皮掉下来,露出金灿灿的栗子。
  熟了的栗子肉有种亮晶晶的光泽,仿佛涂了一层油脂,咬开之后粉粉糯糯的,可比土豆要甜多了。
  这样的烤栗子连着吃一碗都不想停下来。
  但其实,栗子没有土豆容易消化,所以一次不能吃太多,不然就会胀气,打嗝,或者放出奇臭的屁。
  所以何田只是吃了五六粒当早饭。
  她仍然在水杯里加了点枫糖浆当茶。
  早上她很喜欢吃些甜的食物,这样能让身体快速热起来。
  今天她不打算外出,所以早饭不用吃的太丰富。
  木屋前面的空地上有几棵松树,顶部被锯断,只留下光溜溜的树干,每两棵树之间钉着木架,上面放着一个小木头箱子。
  这些腾空的小箱子是何田用来储存食物的。
  在森林里,无论把食物放在哪里,都无法完全防住其他动物来偷食。
  要应付熊、狼、豹子之类大型动物来偷食,只需把食物放在锁上的结实窝棚或者简易小屋里,可是对于老鼠、松鼠、雪貂之类的狡猾又擅长攀爬的小动物,锁上的木屋根本不是事,只要咬个洞就行了,挂在房梁上和屋檐下的也没什么难度,只要顺着梁爬上去就行了。
  所以猎人们才想出了这种储存粮食的方法,让木箱腾空,再在树桩从地面开始大约一米的地方包上塑料布,光滑的塑料布让小动物们尖利的小爪子无用武之地,没法爬上树。
  但是,这个时代,是没有塑料布的。
  所以每年冬季开始时,何田才会把食物放在木箱里,然后在树桩上浇水,水冻成冰,光滑无比。取的时候用梯子爬上去就行了。
  今天,她要检查这些储粮的小箱子,需不需要修补?有没有蛀洞?
  除了储粮的木箱,木桩上还栓了粗粗的绳子,平时用来晾晒各种东西。
  何田看看天空,阳光虽然灿烂,可是气温却并不高。
  秋季就快结束了。
  今天或许是今年最后一次晒被子的机会。
  她把被褥挂在绳子上,用一根粗藤编的拍子用力拍打,直到被褥拍得松松的。
  草垫子挂在另外两棵树之间的绳子上,也被狠狠拍了一遍。
  她背上水壶,牵着大米走到柴棚。
  何田给大米挂上了一个不同的笼套,这个藤编的笼套后半部连着一个拖在地上的木筏子。何田抱出五根七八十公分长,双手合扣那么粗的木头,在木筏子上码放好,用绳子拴紧,赶着大米向屋子后面走去。
  她还提了一篮各种大小的木头块和削尖的木棍,一把铁锤,腰上的斧头也多挂了一把大的。
  屋子后面,沿着山势向下走两三百米远后,就能听见河水奔流的声音。
  那条大河昼夜不停向东奔流。
  这里,是何田冬天取水的地方,也是她下网捕鱼的地方。通向河边早就开出了一条小路,这是条近二十米长,大约十五度角的斜坡。
  如果是在平时,提着两桶水从河边走上来根本不算什么,可是到了冬季,路面覆盖上一层雪,取水时终归会有水洒在路上,一层一层的,水滴和雪冰会越来越厚,路会越来越难走。
  去年冬天,何田取水的时候就不止一次滑倒过,水桶骨碌碌滚下去,打来的水瞬间冻成冰,把路变得更加滑,使之后取水更加艰难。
  何田第二次摔倒时,听着两个水桶咣咣当当滚下坡,自己在滑溜溜的冰面斜坡上挣扎了几下都没能爬起来,她气得干脆翻了个身仰面躺倒,对着天空呼白气。从前,冬天都是奶奶去取水,何田根本不知道会这么艰难。不知道那时奶奶有没有摔倒过,是不是也像她这样气苦无奈地躺在地上喘气。
  那时她就提醒自己,今年一定要在入冬以前把这条路修好。
  从那天起,何田实验了各种防滑材料。
  她先想到的是在路上横铺木桩,把这条下坡路变成一阶一阶的台阶,冻雪之后,再在木桩之间填上碎石头增加摩擦。
  可实验之后,她发现碎石头浇上水后也很滑,然后她又用了碎木头、碎陶片、炭块、草绳……小木屋门外的地上,有许多块各种材质的“阶梯”,被冰雪冻了一整个冬天。
  直到秋季,何田终于找到了最佳的防滑材料。虽然还未能实验,但怎么想,栗子的刺球能提供的摩擦力似乎比之前试的几种材料都要强。
  这条路本来有了七八阶台阶,何田在原有的台阶之间重新翻挖,把二十米长的斜坡挖成四段接近平面,稍微倾斜的路面,再在每段路面按照自己的步伐大小铺上一条一条木桩,先在地面上铺一层从河边收集的小鹅卵石,再铺上木桩,把几根削尖的小木桩子夯进地面,将木桩牢牢固定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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