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香窃玉——青木源
时间:2018-09-13 08:37:17

  第二天一大早,明姝就被刘氏叫过去,刘氏拉住明姝问,“昨夜你和大郎如何?”
  鲜卑人家里就是奔放,问这种事,半点都没有忌讳。
  明姝垂了头,“夫君说他累了。”
  刘氏欣喜的脸顿时僵住,“累了?”
  年轻男人血气方刚,最是索求无度的时候。她是过来人,深深明白这个道理。眼前新妇姿容貌美妩媚,身段苗条婀娜。就算是打着灯笼出去找,都不一定能寻到这样的美人。长子竟然说累了?
  刘氏继续追问,可从明姝那儿的确是问不出什么来了。毕竟两人这还是相处的第一夜,之前根本就没有亲密接触,再问也问不出来。
  刘氏抱孙心切,见这一次不成,干脆让明姝和慕容陟夜夜睡在一块。
  之前担心夫妻俩在一起会情不自禁,撕裂开伤口。现在为了开枝散叶,顾不得那么多了。
  每一夜,明姝和慕容陟都是抱着被子睡自己的,前几天还担心,可是到了后来,明姝也放开了,上了床闭眼就睡。慕容陟见她如此豁达,松一口气之余,不禁觉得有些微妙。
  两人这样和谐又奇妙的相处,一直到慕容渊被点往五原郡接之前被反军打败了的宗室的烂摊子之后,戛然而止。
  慕容叡不知道哪里去了,而一家之主的慕容渊又要应命出征。刘氏着急上火,唇舌生了一圈火泡。
  朝廷之命不容违抗,慕容渊在刺史府内交代一番之后北上。
  慕容渊走之后,刘氏和慕容陟陷入焦灼里,刘氏更是恨不得日夜跪在佛像面前祷祝,明姝在屋子里对着佛像念叨。她以前也不信这个,但是现在家里一下子少了两个人,前途不明,心中空空落落,不禁就想要找个东西来寻求慰藉。
  这家里,几乎已经没有人能做她的支柱了,明姝就也念佛。
  处在战事里,谁也别想置身事外,就算是平城,也陆陆续续进来了不少逃难的难民,明姝请了刘氏的意思,在街上摆了个粥棚,接济这些难民。
  明姝坐在马车里看那些难民,在萧萧寒风中,裹着破烂袄子,袖着双手等发粥。有些是一家老小逃出来的。大人们吃饱了,才分下来点给自己孩子。
  “五娘子,别看了!”银杏坐在一边看到外面的惨状,哎了一声,拉住明姝,把车廉放下来,“五娘子出来走走是好事,但看那些人,除了叫自个心情变得更坏之外,还有别的么?”
  “他在外面,会不会也这样?”明姝突然开口。
  银杏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五娘子也太小看二郎君了吧?二郎君那个性子,谁敢对他不敬,恐怕那人就被二郎君给挑了。而且二郎君那么一个足智多谋的人,五娘子会觉得他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明姝还是有自己的顾虑,“你看家里那位,不就是……”
  沙场之上,变化无常。能不能活命,不是看自己的本事,而是看运气。
  运气好也就罢了,若是运气不好……
  明姝心头打了个冷战,她忍不住伸手抱住自己。
  “五娘子不要吓自己了,回去吧。”银杏在后面劝。
  外面的天太冷了,冷的让人都有些受不了。明姝在银杏半哄半劝下,把打起来的车廉放下。
  才一回家,就有人来请,“大郎君让娘子过去。”
  慕容陟见到她,满脸阴沉,“这几日天天往外面去,干甚么了?”
  话语里的质问听得叫人很不舒服,“去外面的粥棚那儿看了看。”明姝回答道,她叹了口气,“好多人啊。”
  她这话叫慕容陟面色好看了些,“天冷,就不要跑出去了。粥棚那儿人多,甚么人都有,去了我和阿娘都不放心。”
  明姝点点头。
  慕容陟当她心头不顺,毕竟夫妻同房,变成了纯躺着睡觉,换在谁的身上都不舒服。他伸手过去,搭在她的肩膀上,“等我好了,我一定会好好待你。”
  明姝听到这话,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还是低头下来,点了点头。她姿态柔顺,低头的时候,都姿态甚美。慕容陟忍不住伸手环住她的肩,贴着她的耳朵说些笑话逗她开心。
  正说着,门被敲开,外面的人满脸欣喜,“大郎君,郎主有书信来了!”
  这下慕容陟也顾不上和娇妻说话,大步而出。
  一家子都集聚在堂屋里,慕容陟当着母亲和明姝的面,把送来的书信上的封泥拆开,上面是慕容渊的笔迹。
  他上上下下看完,目光略有些凝重。刘氏见状忍不住问书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慕容陟答道,“阿爷说现在战事并不是很顺利,让我们做好准备。”
  准备,什么准备,是逃跑吗?
  刘氏想不明白。
  慕容家世世代代居住在代郡,代郡现在打的遍地开花,若是要逃,回老家是肯定不行了。只能往南边去,可是到南边,又该往哪儿去呢。
  “阿爷说,他找到二郎了。”
  慕容陟说不上此刻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明姝猛地抬起头,两眼发亮,“小叔找到了?”看上去竟然比刘氏这个生母还要欣喜,慕容陟眼神有些怪异。
  明姝反应过来解释,“之前看家公和阿家为此伤神,现在小叔找到了是好事。”
  慕容陟两眼盯着她,盯得明姝后背生寒,才笑了笑,“阿蕊说的对。”
  “竟然还真去北镇了。”刘氏嗤之以鼻,“真是不知死活,当沙场是甚么好地方?能活到被他阿爷寻到的时候,也真是算他运气好!”
  “看来二郎还是有些本事。”慕容陟默默的把书信收起来,“也好,他一直没有消息,爷娘都为他担心受怕,现在被阿爷寻到了,正好爷娘能了却一桩心事。”
  刘氏对于知道次子的消息,并没有多少高兴。
  “你阿爷没事就好,外面乱纷纷的。也不知道他甚么时候才能回来。”
  战事一起,征战的主将要什么才能回来,完全没有定数,若是快,说不定一年半载,但是要是慢起来,三年五载也不一定。
  刘氏双手合十,口里念叨着经文,为慕容渊祈福。
  过了好会,她抬起头来,“五娘最近是不是去外面比较多?”
  “回禀阿家,儿每次出门都和阿家说了。”明姝轻声道,“儿到佛寺里了。”
  “嗯。”刘氏这才想起来,家里家外的事太多,儿媳的确派人过来告诉她,但是事多也就忘记了。
  “是为了北面的战事吧?”
  明姝点头。
  不管是不是,反正都是为了那个人,婆母这么说其实也没错。
  刘氏说了她几声有孝心。
  慕容陟把书信折叠几下收入袖中,他抬首正好遇上明姝头来的目光,安抚的笑了笑。
  是夜,两人还是和前段时间一样,躺在一张床上,但仅仅是躺在那里,什么事都没做。
  睡梦里腥风血雨铁马金戈,一道寒光而过,直接刺入慕容叡的胸口,矛尖拔出鲜血喷溅。眼前似乎全是血红。
  明姝尖叫着从睡梦里醒来,她翻身坐起,额头上满是冷汗。
  慕容陟被她的尖叫惊醒,“怎么了?”
  明姝摇摇头,慕容陟见她摇头,叫人送水进来给她喝,喝完之后拍拍她的肩膀,“睡吧。”
  心悸到了此时还没散去,她不由自主的捂住胸口,那块地方,似乎还能在疼。
  好像真的被刺穿过一样。
 
 
第97章 孩子
  五原沙场才经历了一次大战, 尸首相枕, 猩红的鲜血把战场的黄土地染的鲜红。
  几群士兵在打扫战场, 把尸首丢到一边放火烧了,有些直接在尸体里头翻弄,把能穿的能用的全部刨弄出来。
  几只乌鸦俯冲下来寻几处没有活人在的地方大快朵颐。
  这一次是朝廷军赢了,新来的主将迎头痛击反军。一改之前萎靡气势。
  打赢了仗, 中军大帐里头并没有多少欢乐的气息,甚至还有点沉重,慕容渊看着面前的羊皮地图, “虽然这次赢了,但也只是小胜而已,匪首还在,何况怀朔镇的镇户原本就是时代为兵,他们要比平常士兵要难对付的多。”
  下面的副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上回来的是个宗室, 长得很肤白貌美, 言语行动间还真有汉人说的名士之风。结果一打仗,还没等那位美男子宗室装模作样完, 别人就已经左右两翼轮番进攻了。等到两翼掩护中军前进, 朝廷军这儿就剩下军心大乱,丢盔弃甲而逃。
  副将们经历过前面那个主将,对新派来的心存疑虑,这位主将一过来,也没见他多话,更不喜欢虚与委蛇的那一套, 有话直说,有事直办。让人不适应之余,心口也松了一口气,要是个个都是前头的那个作风,恐怕没有多少精力能用在打仗上了。
  “六镇原本的用意是为了外御柔然,拱卫京师,镇户几乎人人皆兵。战力要比平常军队都要高出许多。更重要的是,匪首起兵之后,镇户跟随匪首者甚重。”
  慕容渊面色凝重,他原本沉默寡言,现在沉默不语的模样,越发的不怒而威,谁也不知道现在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擒贼先擒王,只要贼首伏诛,其余的哪怕武力再高强,也不过是莽夫之勇。眼下贼首兵败,手下必定溃散,先遣人查明贼首潜逃的位置。”
  慕容渊说完之后,把手里的翎羽放到一边。副将们领命,而后陆续退出帐外。过了好会,慕容渊伸手扶住额头,从嘴里长长的吐出一道气,起身往外面走去。
  他走到一处帐子前,伸手打开帐门进去。人才进去就闻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胡子发白的军医跪在床榻面前,正在给床榻上的年轻人处理伤口。
  慕容渊过去,他见过沙场上的无数惨状,可是见到床上人伤口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心口那块,已经被刀挑出个豁口来,伤口周围的血迹已经干涸成痂,伤口被清洗干净,翻起的皮肉发白。
  军医把伤口清理好,拿着针线缝合伤口。针从伤口穿过,把原本豁开的伤口给缝合。慕容渊看的眉头直皱,而慕容叡躺在那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偶尔军医不小心下手有些重,才会闷哼几声。
  军医处理完,到水盆那儿洗手。
  慕容渊跟上去,沉声问,“他没事吧?”
  这个儿子是他从剩下来的那些有军功的人里给找出来的,前一次朝廷大败,那位只晓得春花秋月的主将被打的落花流水,自己一抽马屁股跑的无影无终。主将就是三军的灵魂所在,主将若是镇定自若,哪怕天塌下来,下面的人也能稳住。
  若是主将不靠谱,甚至先丢盔弃甲而逃,就算手下的人再能干,也要军心涣散,不等敌军赶尽杀绝,自己就已经自绝于天了。
  当时情形,说是混乱无比,上下军令不通,人人自危。跑了不少,但是偏偏有那么个队首愣是把手下人维持不散,甚至还有所斩获。
  在那等严峻情况之下,能维持成那样已经非常不错。慕容渊听说之后,想要见一见,结果人一来,他就傻了眼。父子两人在大帐里头瞪眼。
  慕容渊气这臭小子擅自行动,赏了他手下人,没给他赏赐,把人丢了回去。结果他那一队的人反而战功更加显赫,叫人忽视不得。到这一场大战,慕容叡直接负伤,他终于忍不住过来看看。
  到底是亲儿子,哪怕气他顽劣,但生死关头,他还是向着他的。
  “幸好,再多一点点,就会刺到心脏了。若是刺伤心脉,恐怕也等不到现在了。”军医道。
  “你一定要治好他,伤药之类的不必担心,从我的那份里支取就是。”慕容渊道。
  主将所用的药是军中诸人里最好的,军医听他这么说,点头,“老朽自当尽力。”
  军医出去之后,慕容渊坐下来,慕容叡虽然整个过程里一言不发,但额头那儿的冷汗却骗不了人。
  慕容渊长叹一声,“我究竟是上辈子造了甚么孽,今生才会有你们这两个儿子!”
  这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顽劣,外面的那些勾心斗角,都比不上眼前这一个费心费力。
  慕容叡没有说话,他脸色苍白,嘴唇没有半点血色。
  慕容渊坐在那儿,咬牙切齿,担心他的伤口,又恨不得把人拖下来暴打一顿。
  “我听说你来的时候虽然不多,但建的军功却要比别人多得多。”说到这里,慕容渊的话语里终于有了一丝骄傲。
  慕容叡终于肯睁开了眼睛,“将军言重了,只是下属运气好而已。”
  他说的轻松平常,好像这些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慕容渊也不以为忤,他不在的时候,能有这样的功绩,可见是真有几分本事。
  “我到时候给你个将军名号。”慕容渊道,“这是你该得的。”
  慕容叡两眼的焦点终于挪到了慕容渊的脸蛋上。
  “多谢将军。”他言语客气,没有半点感恩戴德,慕容渊知道他性情,自己认定了的事,不管别人怎么劝说,完全不改动半分。
  “……你要快点好,最近有个机会,你要是拖伤口躺在床上,就算我有心栽培你,也没有用。”
  说完,慕容渊又有些后悔,他看了一眼慕容叡的胸口,虽然内袍半掩着,但还是能看清楚心口那儿一个伤口触目惊心。哪怕没伤到要害,皮肉伤处理不好,也是会要人命的。
  “将军放心,这等皮肉小伤,休养几天就能好了。”
  “说大话也不看看自己,”慕容渊眉头那儿皱成了个疙瘩,“别仗着自己年轻就可以为所欲为。”
  这话里听着是责怪,但是仔细品咂,竟然还有一丝温情。
  “下属不是说大话。当初将军没来的时候,我受过比这个还重的伤。”慕容叡说着笑起来,那笑容里格外的得意。看的慕容渊无名火起,一巴掌拍在他额头上,把他结结实实拍了回去。
  慕容叡躺了一会,见慕容渊暂时还没有离开的打算,有开口,“阿爷,儿问点事。”
  慕容渊的脸色缓和了点,“你问。”
  “阿嫂还好么?”
  慕容渊原本好了点的脸色顿时又难看起来,“你问这个作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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