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伯伯。”小嫣华礼貌地道。
“小姑娘好乖。”中年男子笑,“几位可还要继续猜?”
“猜,肯定要继续猜。”沈丹逦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徐朗的左侧,“朗表哥,我想要那盏蝴蝶灯。”
徐朗没想沈丹逦脸皮厚胆也大,他的冷漠和戾气居然吓不走她。沈丹遐不动声色,垂下眼睑,沈丹逦摆明过来挑衅,她不屑应战。徐朗沉声道:“不想马上滚回去,就离我们远一些。”依他的脾气,他会干脆利落的让常缄把人送回家去,只是沈柏密兄弟在,他不好扫他们的面子,才没有动手罢了。
沈丹念过来拽沈丹逦,咬牙切齿地问道:“你是不是想死啊?”这个妹妹,她真不想多管,怎么说都不肯听,一看到徐朗,就如蜜蜂看见鲜花,明知是飞蛾扑火,还非要凑上去。
“我不会猜谜,可我想要那盏蝴蝶灯。”沈丹逦满脸娇弱委屈地道。
“想要花灯,就自个猜,猜中了,那花灯就是你的,猜不中,你就死心去旁边买一盏。”沈丹念瞪她,“又不是没有蝴蝶灯卖,你出门时,姨娘不是给了银子给你”
“知道了。”沈丹逦含泪看了眼徐朗,却见他在与沈丹遐说话,理都没理会她,一颗芳心碎得七零八落,她到底那儿不如沈丹遐,让他无视到如此境地?
袁清音正和沈柏密撒娇,指着那盏走马灯要他猜,那盏走马灯挂得位置比最上面那盏凤凰灯略低一些,上在的谜面是“九皋声闻落风前”。
“这猜得是药名。”中年男子见沈柏密双眉紧锁,好意提点道。
沈柏密并没涉猎药书,程家虽不是医药世家,但名下有三间药铺,程珏闲暇时,亦读过医书,略一思量,就猜了出来,不过他并没有直接说出答案,而是吟了句诗,“风榸支酒瓮。”
沈柏密经他提醒,眼中一亮,问道:“可是鹤虱?”
“正是。”中年男子拿撑子取下了那盏走马灯,递给沈柏密。
沈柏密把花灯交给袁清音。
“谢谢。”袁清音眼含柔情地向沈柏密道谢。
徐朗扫了程珏一眼,目光落在最上面那盏凤凰灯的谜面上,“打我知晓,背后有人挑;因何出门来,为指路一条。”沉吟片刻,徐朗道:“灯笼。”
中年男子笑道:“公子厉害,这花灯是你的了。”言罢拿过竹撑子将灯撑了下来,点燃里面的蜡烛,递给徐朗。
徐朗将花灯交给沈丹遐。
沈丹遐弯眉一笑,道:“谢谢朗哥哥。”
程珏唇角紧抿,眸底闪过一抹神伤,原来他早已失去了她。
沈柏寓帮沈丹迅猜中了一盏绘着猴子的花灯,程珝想出风头,一口气猜了六盏灯,在程珏阻止下,才意犹未尽的打住;程珏又道:“要那么多盏花灯也拿不了,就要两盏灯,给两位沈姑娘。”
程珏口中的两位沈姑娘指得是还没有拿到花灯的沈丹念和沈丹逦,他性情温和,做事周全,此举不过是依照常礼,不愿让沈丹念和沈丹逦觉得她们被排挤,却不想他这样做,会让在徐朗面前碰壁的沈丹逦生出了绮念来,尔后惹出不少事端。
“小啊九妹,怎么样?猜谜我最厉害吧?”程珝先前吹了牛,这会自然要在沈丹遐面前得意一下。
沈丹遐撇嘴,“你猜得都是简单的谜语,算不得最厉害,我出一个谜语,你猜到了才厉害。”
“你出你出,我肯定能猜中。”程珝信心满满地道。
沈丹遐想了想,眸光一转,笑问道:“什么东西总说要来,却从来没有真正到过?”
“你这是谜语?”程珝挠头。
沈丹遐挑眉,“不是谜语是什么,快猜,猜不出来,就赶紧认输。”
“谁知道你是不是乱说的。”程珝才不肯那么轻易认输。
“明天。”程珏和徐朗同时说出谜底。
程珝还没回过神来,“什么明天?”
“这个谜语的谜底就是明天,程啊小哥,你好笨,还是程二哥和朗哥哥厉害。”沈丹遐扬唇笑道。
程珏和徐朗对视了一眼,各自撇开,他们如今是敌非友。
“九儿最厉害,这么难的谜语都能想得出来。”袁清音抱着沈丹遐的肩,笑道。
沈丹遐心虚地笑了笑。
姑娘们手中都有了花灯,一行人也不在花灯架前磨蹭了,提着花灯去沿街闲逛。上元节,除了官府扎的灯山,商户们也会扎灯吸引客人,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沈丹遐停在了一个卖面具的摊子前,“朗哥哥,买面具戴着玩。”
“好,你要哪个?”徐朗宠溺地笑问道。
沈丹遐指着美人面具,“我要那个。”然后又给徐朗挑了个书生面具。
袁清音挑了个侠女面具,给沈柏密挑了个侠客面具,笑眯眯地道:“我们是一对儿。”
“华华,你想要什么面具?小姨给你买。”沈丹遐回首问咬着冰糖葫芦的小嫣华。
“兔兔。”小嫣华的口水溅了出来。
沈丹遐捏着帕子给她擦拭嘴角,笑道:“花灯要兔兔,面具也要兔兔,我们华华是小兔兔啊!”
“华华是小兔兔。”小嫣华笑眯了眼。
“好,那就给华华买小兔兔的面具。程二哥,你要什么面具?”沈丹遐笑问道。
“小九妹帮我挑一个。”程珏笑道。徐朗眉梢微动。
“真让我挑?”沈丹遐坏坏地笑问道。
程珏微微颔首,沈丹遐就为他挑了个老渔翁的面具。程珏丝毫不见怪,将小嫣华交给程珝抱着,去接面具,沈丹遐讶然问道:“程二哥,你真戴啊?”
“小九妹为我挑的面具,我怎能不戴?”程珏温柔笑道。
“这个不好,我帮你换一个。”沈丹遐不过捉弄一下程珏,没真想让他戴那老渔翁的面具,给他换了个山神的面具,这个时代的山神是一个俊秀的年轻神仙,与花神是一对神仙眷侣。
沈柏寓给自己挑了个虎头面具,戴在头上逗小嫣华,“小表女团是大老虎,华华,你怕不怕?”
“假的,不怕。”小嫣华机灵着呢。
程珝挑狐狸面具,沈丹迅挑了个蝴蝶面具,沈丹念的目光在美人面具那儿停了一下,不敢和沈丹遐选一样的,犹豫片刻,选了仙娥的面具。沈丹逦指着花神的面具,“我要这个。”
沈丹念心思直,到是没想到,沈丹迅皱了下眉,劝道:“六妹妹,你还是换一个吧。”
“为什么要换?我喜欢这个,这个好看。”沈丹逦嗲声嗲气地道。
“这个不适合你戴,你戴仙娥吧,仙娥也挺好看的。”沈丹迅提议道。
“五姐姐选了仙娥的了,我不要和她一样,我就要花神。”沈丹逦噘着嘴,一脸娇态。
“面具就这么几种,满大街的人戴着,你不和我一样,就和别人一样,瞧瞧那边就有人戴花神的面具。”沈丹念撇嘴道。
沈丹逦当然知道这街上不可能只有她一人戴花神面具,但这一群人里她戴着花神就够了,人家一眼看去,就知道她和程珏是一对儿,她要得是这个。
沈丹念的话有几分道理,沈丹迅没再多言,徐朗让常缄把面具钱数给摊主,一行人继续往前行,没走多远,程珏取下了山神面具拿在手中,不仅如此,他还快走了几步,远离往他身边靠近的沈丹逦。
走到街口的时候,人似乎被分流了,没有先前那么拥挤,一行人去小摊子上一人吃了一碗元宵,然后再拐去月明巷,去看火宫灯山。可还没到地方,就听前面有人在喊,“灯山倒了!灯山倒了!”
接着就看着一大群人,惊慌失措的朝这边涌了过来。程珏和徐朗都反应及快,立刻将人送到旁边的高台上,沈丹遐抱着小嫣华站在里面,袁清音站在她身边,抱着她的肩;沈丹迅、沈丹念和沈丹逦相互牵着手;程珏等人站在她们前面,常缄常默莫失莫忘和几个小厮站在程珏他们前面,努力地抵挡着涌过来的人群,不让他们挤着几位主子。
沈丹遐站得高,看得远,灯山那边的人往这边挤,不知发生意外的人想过去看灯山,也往这边挤,人汇集到一块,这条窄巷,人满不患,还不停的有人涌过来。
“啊!救命,救命!”人群里传来呼救声,不过几声,就消失了,可沈丹遐看到是有一女子被人挤摔在地上了。
人多拥挤就容易出现踩踏事故,沈丹遐见两边的人并没有觉察到,仍然挤成一团,推掇着,情况混乱至极,不由自主地大声喊道:“别挤了,快停下了,已经踩死人了,快停下了,快停下来。”
可是情况太混乱,而且拥挤的人群还在乱喊乱叫,将她细细的声音完全淹没。沈丹遐着急地自问道:“这可怎么办才好?”
原本是元宵佳节,却发生这种意外,若是不及时解决问题,明日锦都就要白幡漫城,哭声震天。
“一起喊。”程珏和徐朗再次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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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这章开头用的诗是明唐寅的《元夕》,本文架空,此处借用,请考据的朋友见谅。
☆、第一百八十五章 痴心妄想
人多力量大,而且常缄常默是有内劲的人,聚声喊话,震得那些人,一阵耳鸣,等嗡嗡声过后,心神渐定,没有那么慌乱,次序亦渐渐变好了,人群不再胡乱挤来挤去,此时锦都府和东城兵马司的人也赶到了。
在官差的指挥下,人渐渐散了,站在高台上的人也开始动起来,准备离开,这时突然一个女子窜出来,抱住一个被踩得吐血,全身上下都是脚印的老者,哭喊道:“祖父,祖父。”
沈柏寓是个粗枝大叶的人,对无关紧要的人,是不会认真记着的,但是这回他偏偏记住了常清友,记住也就罢了,看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怜悯之心又起,走过去道:“常姑娘,快别哭了,赶紧送令祖父去医馆,或许还有救。”
常清友听到声音,抬起泪眼一看,“沈公子。”她之所以来看灯会,为得就是能与沈柏寓偶遇,可是走了一路都没遇上,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下碰上。他总是在她无助的时候出现,他是她的天神,她一定要留在他的身边,“沈公子,求你帮帮我,帮帮我。”
徐朗皱起了眉,看来那天他说得话,沈柏寓是一句都没入耳,又多管闲事了。当然今天这闲事,不会连累到身边的人出危险,徐朗没有出声反对,任由沈柏寓帮着常清友,把常恐秋送去附近的医馆。
程珏和沈柏密等人不知初二的事,因知沈柏寓是较为热心肠的人,就保持观望态度;沈丹遐虽不知因何原由不喜常清友,但她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一走了之,如是跟着一起去了医馆。常恐秋送到医馆时,还没断气,但大夫诊脉后,叹气摇了摇头,道:“姑娘,老夫医术浅薄,这位老人家的伤势太重,老夫无能这力,姑娘还是另请高明。”
这很明显是一句虚假的谦言,话里还有要赶他们出去的意思,人死在医馆,医馆的名声有碍,沈柏密上前与大夫交涉。常清友看着即将离世的祖父,伤心的哀哀哭了起来,如果不是她要来看灯会,祖父不会发生意外,可是不来灯会,她又遇不到沈公子。祖父年事已高,又辛苦了一辈子,就这么去了也好,她求沈公子帮着择一个风水好的地方,将他厚葬,也就对得起他的养育之恩了。
常清友说服了自己,眼泪虽还在流,心里却没有先前那么哀伤。没过多久常恐秋就断了气,常清友惨叫一声,扑到常恐秋的尸体上,哭道:“祖父啊,您就这么去了,留在孙女在这举目无亲的锦都,要怎么办?祖父啊,您命丧他乡,孙女身无长物,没办法送您归故土,孙女不孝。苍天啊,子欲养而亲不在,祖父啊……”
她哭得字字泣血,听得众人心中恻然。
“大哥,帮人帮到底,我们就帮常姑娘将她祖父安葬了如何?”沈柏寓找沈柏密商量道。
“行。”沈柏密同意了。
于是,除了沈家的两个小厮,徐朗也让常缄留下来。沈丹遐知沈柏寓初二时,把银子用光了,现在身上就一两多碎银子,如是掏出了几枚银豆子,准备给他,徐朗握住了她的手,道:“常缄身上有银票,不需要你的银豆子,收起来。”
沈丹遐听话的把银豆子放回钱袋里。
“天色不早,该回了。”程珏抱着已睡着的小嫣华,低声道。
“华华睡着了呀,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哎哟,还流口水了。”沈丹逦凑过去,拿出帕子要帮小嫣华擦嘴角。
程珏往旁边移了一步,避开了沈丹逦的手。沈丹逦脸厚,又凑了过去,程珏再次避让,沈丹遐蹙眉道:“六妹妹,你脚上长刺了,走来走去的不安分,程二哥要被你挤下台阶了。”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沈丹逦僵在了原处,程珏眼中浮现浅浅的笑。
上元节因这场意外,划下了不圆满的句号,各自归家,次日下午,莫失上街打听了一番,回来告诉沈丹遐,昨夜的踩踏事故让三人丧身,九人受伤。相国寺的师父们下山,为这些无辜丧命的人,发下宏愿,为他们念七天的往生咒,希望上苍有好生之德,引领他们去往西方极乐世界。
这天的早朝,顺王与人私下开采银矿一事被揭发,并且证据确凿,私开银矿是动摇国本的大事,皇上勃然大怒;顺王所犯之罪,不可饶恕。顺王被夺了褫夺了爵位,贬为庶人,即刻处斩;赵后和大皇子高榳求情,顺王一家老小得以保全性命,但该发配的还是发配,该充军的充军,该为奴的为奴,处理起来毫不心慈手软。至于和顺王同谋的官员,获利最多的那位和顺王一样掉了脑袋,其他人或抄家流放,或削官免职永不录用。
朝堂刚刚发生的事,还没那么快传到内宅来,沈丹遐并不知这些事,她正忙着将洗好、熨好的披风叠起来,等着徐朗过来拿。正月十八,徐朗过来时,恰巧陶氏去了仁义伯府,他再次长驱直入,进了祉园。
沈丹遐把披风拿出来,“朗哥哥,你试试看长短合不合适?”
先前在房里伺候的锦书和墨书领着赏花赏月端着绣笸悄声退了出去,有聪慧知趣的丫鬟,也有别有心思的丫鬟,往炉子里添银霜炭,名唤彩霞的三等丫鬟不但没出去,还放下手中的火筴,走到徐朗身边,要服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