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尽是我夫君——寒雪悠
时间:2018-09-19 09:11:13

  孟离经慢慢蹲下身子,双手放在她膝盖上,仰头看她。
  华裳继续道:“这次不同往日,我与阿史那叶嘉那厮对垒已久,他的斤两我还是知道的,若是要将他弄死,大周也要撕下一层皮来!”
  孟离经盯着华裳,“将军,您要做什么?”
  华裳笑了笑,低声道:“我这次非要弄死那厮,以告我父母兄弟在天之灵!”
  他的心在抖,手在颤。
  “将军!”
  华裳握住他的手,微笑道:“我知道离经你有本事保全自身,我只求你一事。”
  “不……”
  华裳望向远处,毫不理会他的拒绝。
  “此番一去,福祸天定,纵使我华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会是个什么下场,我只知道这次没有弄死他,恐怕以后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她的眼睛里燃烧的战火。
  “我能感觉到,今年我确实处处不顺,没关系,我华裳倒霉,我的敌人也别想好!”
  “我可能会死,会活,但最要命的一种结果是我生死不知……”
  “将军!”孟离经语声哀切,求她不要再说下去。
  华裳死死按着他的手,甚至留下一道道红痕。
  “我不悔,我死也死得其所,唯独一件……我担心阿仙。”
  华裳盯着孟离经的眼睛,“我倒是希望他入赘是别有用心,怕就怕他对我用情太深,我怕他会走我母亲的老路。”
  孟离经抿紧唇。
  “我若死,你也知道该如何处理我在边关养的那些兵。”
  孟离经点头,艰涩道:“交给陛下,并说明府兵制弊端,劝陛下改为募兵制。”
  “我的冠军侯府尽可交由阿仙处置。”
  “别说……将军,求你别说了……”
  孟离经从未这么痛过。
  他不怕华裳的夫君有多少,他只是怕……怕她一语成谶,再也回不来。
  人活着还有得争,人若是没了,那真是什么也没有了。
  华裳抬手,细长有力的手指按住孟离经的头顶。
  她笑了一下,“你是怎么了?这不是行军前必须要嘱咐的事情吗?你怎么急了眼?”
  孟离经的视线抓着她的眼睛,“若是随口说说还罢,将军若是真报着与那突厥可汗玉石俱焚的想法,还是早早免了好。”
  华裳:“其实用我一命换突厥可汗一命真的不亏,就我看突厥就只有他一个明白人,他若是死了,突厥可部落定然各自为战,谁也不服谁,一盘散沙,自取灭亡。”
  她看到他不善的眼神,便转而道:“我最怕的情况是我生死不知,渺无音讯,我知道圣人看重我,这个时候定然不会允许楚江仙再娶他人,让他为我守活寡,他如此神人,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孟离经吃味道:“您还真是为他考虑周全。”
  华裳微笑,“他入我华家我门,便是我华家的人。”
  她的手指点了点纸张,“这事如果不是什么大事,我也要护着他。”
  孟离经气红了眼,醋都吃的辣嗓子了。
  华裳摇头,“我离长安之前会给你留下两封遗书,一纸休书。若是我身死,就把遗书交给陛下和阿仙;若是我失踪或生死不明,就把休书交给阿仙,冠军侯府的东西也任由他处置就好。”
  孟离经心中已嫉妒的要杀人,脸上却笑了笑,“你真偏心啊,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为何不偏一偏我呢?”
  华裳莞尔,“想知道原因?等以后再告诉你。”
  孟离经心中那个气,却又拿她毫无办法。
  华裳站起身,“走吧,我放心不下阿仙,看看他醒了没有。”
  孟离经一把夺过桌上的信纸,怀疑道:“将军你该不会要跟他说实话吧?”
  华裳没说话。
  孟离经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要脸的打滚撒泼,“将军要是敢卖我,我就找跟绳子在侯府门前吊死。”
  华裳踹了他一脚,“好了,我知道了,我会试探,不会把你供出来的。”
  两人出了屋子,走在廊下。
  孟离经突然反应过来,“你刚刚的安排都是基于我留在长安?”
  华裳淡淡道:“不,我是基于你不会跟我上战场。”
  孟离经:“将军……”
  华裳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别担心,这次如果不是我挂帅,军师定然就不会是你,我见长安城中有一位位高权重者比你更感兴趣上战场呢?”
  孟离经嗤笑一声:“哪个大人吃饱了撑得想不开要上战场?”
  华裳双手枕在脑后,“恐怕真有那天下第一大傻子想不开。”
  华裳的脚步渐渐加快,“嗖”的一下蹿进了蒹葭院的屋子里,正巧楚江仙刚睁开眼,撑着床起身。
  两人视线一对,仿佛穿过了漫长的时光。
  楚江仙先反应过来,他淡淡垂下眼睫。
  华裳连忙上前一步将他按下,“快躺着,快躺着,你身体不好,起来做什么?”
  楚江仙顺从地倒了下去。
  他侧过头,露出一侧如同冰雪的脸颊和耳廓。
  华裳笑盈盈地伸手拨了一下。
  他立刻转头瞪了她一眼。
  “无……”他抿了抿唇,将说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华裳直接张开双臂,俯下身,抱住了他。
  “你也不来信告诉我一声,我要是知道你病了,拼着抗旨也定要回来看看你。”
  楚江仙无措有窘迫,淡色的眼眸里甚至藏了一抹惊异,他转头看向门口。
 
 
☆、第57章
  华裳抱了一会儿,也觉察到不对劲儿,她看向楚江仙,却见楚江仙望着门口。
  华裳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抱琴正领着宋玉清站在门口。
  华裳目光闪烁一下,放开了楚江仙。
  楚江仙回过神,盯着她松开的手,微微蹙眉。
  “不知道宋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宋玉清笑道:“是我来的匆忙。”
  华裳看着他笑了,“宋师刚从宫内返家就匆忙赶来?”
  宋玉清长叹一声,“还不是听闻楚兄的病情,放心不下。”
  楚江仙这时也回过神来,他支起身子,淡淡点头,“劳烦宋师挂心了。”
  宋玉清温声道:“你若不让我挂心,便好好保重身子,往后好日子还多的很。”
  楚江仙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华裳却觉得奇怪,两人的关系似乎亲近不少。
  华裳默默坐在一旁,看两人随意闲聊,过了片刻,宋玉清站起身道:“家里的事情还没有吩咐,等我改日来看你。”
  楚江仙:“有劳。”
  华裳抢先道:“宋师,我送你出去吧。”
  楚江仙看了她一眼,低下头。
  宋玉清的视线滑过二人,莞尔一笑,“那真是宋某的荣幸。”
  两人慢悠悠地步在回廊里,华裳正猜测宋玉清的真正用意,却见宋玉清在左顾右盼。
  华裳笑道:“宋师在看什么?莫非我这冠军侯府中还有宋师看得上眼的东西?”
  宋玉清笑道:“你便是这整个府中宋某最看得上眼的。”
  华裳摊着手道:“那完了,我可不能把我自己送给你。”
  宋玉清笑了笑,目光温柔,“我只是在看……这栋冠军侯府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
  华裳看向廊下的小池塘,低声道:“世人常说物是人非,可见人比物易变。”
  宋玉清:“你可是遭遇了什么难事,才发出这样一番感慨?”
  华裳回过神来,却笑而不语。
  宋玉清想了想,“其实,我当日临走之前偷偷在冠军侯府里藏了宝贝,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在不在了。”
  华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宝贝?”
  她为何早不知道啊,早知道的话就给偷偷拿出来当了换作家用。
  宋玉清看到她眼睛亮闪闪的模样,忍不住露出温柔的笑意,“小芙蓉要来看看吗?”
  藏在自家自己还不知道的宝贝,当然要看!
  华裳笑眯眯道:“要!”
  宋玉清的手指在廊下的栏杆上点了点,“我记得就在这附近。”
  他说着便带她步下回廊,来到池塘边。
  华裳四处看了看,“宋师可别骗我,可从来没有听人说临水藏东西的,无论是字画还是金银在这种地方都不太好保存。”
  也不可能没人发现。
  宋玉清叹息:“谁说是字画和金银了。”
  华裳:“难道是玉石?”
  宋玉清将她拉到刚刚那道回廊底下,他将衣摆掀起,也不顾自身风仪,便探头进回廊木板下和池塘岸边的一处空隙。
  华裳抄着手道:“何必宋师亲自去取?你就说藏在哪里,我帮你就好了,难道你还怕我贪了你的宝物不成?”
  她嘴上这样说,可看着干净整洁的宋玉清硬往潮湿污秽处钻去,可没有半点出手的意思。
  宋玉清如何不知道她想要看他出丑的心思?
  他想了想,手里捏住从下面拿出的一个物件儿,嘴上却故意“哎呀”一声。
  华裳:“怎么了?怎么了?可需要叫人来?”
  嘴上喊得急,她仍站在原地。
  宋玉清强忍着笑意,故作苦恼道:“我的脑袋被卡住了,小芙蓉你能不能来帮帮忙?”
  “噗……咳咳!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你等等,我去喊人帮忙!”
  怕是喊人帮忙是假,想要我多丢一丢脸才是真啊。
  宋玉清软着声音道:“别,再晚我的脖子快断了,求冠军侯救我一救,就当我欠了冠军侯一次。”
  华裳:“瞧你说的,我们两个的关系还用得着这么见外?那说好了你欠我啊。”
  她大步流星走了过来,直接按着他的肩膀要把他的脑袋□□。
  要是他真被卡住了,凭着华裳这股粗鲁劲儿,非得将他脑袋扯秃噜一块皮下来。
  好在他是看她心情不佳,故意逗她才做出这副丢脸的姿态。
  宋玉清顺着华裳那股劲儿,从回廊地板下的缝隙钻了出来,轻轻松松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除了发冠歪了些,竟没有一丝狼狈。
  华裳极为扫兴,又好奇宋玉清究竟藏了什么宝贝。
  “是什么让宋师藏了这么久?”
  她探头望向他的手,却见他只抓着一根竹片。
  “这是什么?竹简上的竹片?”
  宋玉清笑着将这东西在她眼前晃了晃,“小芙蓉莫非不记得了?”
  华裳挑眉:“宋师又在搞什么把戏?”
  宋玉清垂下眼睫,叹了口气,将手中竹片递了过去。
  华裳接过来一看,只见那枚竹片上正歪歪斜斜刻了三个字,好像是“宋玉清”,“清”字还写错了,更过分的是这宋玉清三个字上被戳了好几刀,看着倒像是泄愤……
  华裳眼皮一跳。
  这东西她有些熟悉。
  华裳抬起头,正对上宋玉清笑吟吟的视线。
  华裳轻咳一声,将这枚竹片塞进袖子里,“真是的,什么东西宋师还当成宝贝了。”
  宋玉清笑道:“小芙蓉第一次写我的姓名,我当然要好好收着,我想我终有一日会将它重新拿出来给它的主人看看。”
  华裳尴尬地想:这宋玉清也不知道心机有多么深沉,都多少年前的仇,他居然还记得,还不忘布置下几年后的报复。
  华裳硬生生扭转话题,“你来冠军侯府只是为了见阿仙?”
  宋玉清:“这自然是个借口,我想见的一直都只有小芙蓉你。”
  华裳撇嘴:“说吧。”
  宋玉清漂亮的眼睛盯着她,直接了当道:“对于王太师,不知你是何想法?”
  华裳觑了他一眼,却从他的神情分辨不出什么。
  这是怎么了?难道王问之和宋玉清真有矛盾,让她帮忙了?
  华裳的心脏跳个不停,口中道:“关我什么事,我是个武将,哦,现在还是个连战场都上不了的武将。”
  宋玉清眼睛一眯,眼角飞出桃花,“冠军侯不要妄自菲薄,不论在下还是王太师都是极为看重你的,我曾与王太师私下讨论过冠军侯……”
  华裳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宋玉清感慨:“我们都认为您是当世第一人。”
  华裳面露诧异。
  这两个心黑手黑的老家伙真会这样说吗?
  宋玉清接着道:“此番圣人问计,冠军侯您可以看得出,我跟您是站在一帮的,而王太师他……恐怕没安好心。”
  华裳目露深思,不言不语。
  “王太师近来勤读兵书,又常与兵部官员走动,这次出兵他虽然打着不赞同的主意,后来却又立刻反口答应,恐怕他是打算从这次的出征中获得点什么。”
  华裳轻哼一声,“难啊,文臣和武将的矛盾没有那么容易解决。”
  宋玉清目光荡开一片柔波,“这不是有李娴大人在吗?李娴大人又敬重王太师,若是让王太师当了监军,那……”
  他看到华裳攥紧拳头,“将军难道就让他王问之这么得逞?”
  华裳想了想,摇了摇头,“是不想,但我无能为力,这次出征圣人恐怕不会让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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