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她的话。”其中领头的男子听见后面的动静,回过头开口。紧接着,他又淫邪一笑,拍了拍麻袋,“这个……就够兄弟们发达的了!”
过后,苏枕杏同那一群人就跟着离开了。溪光虽是免去了玉枕一劫,可那宁溪光的身子却被人掳走了。她在宁溪光体内已有一段时日,早将之视为自己的身子,这会见竟是要被带去不好的地儿,哪里还沉得住气。
“苏枕杏!”
“你们快给我回来!”
只可惜,无论溪光说什么话,那些人都安全听不见的。留给她的,只有越来越远的背影……
直到这一刻,溪光才知道,原来有人能听见自己说话是一件多好的事儿。而这世上,溪光也只能想到一人能如此——那就是裴溯。
倘若这会他在这……就好了。
溪光正身处绝望的深渊,抽抽噎噎的哭着,忍不住语气孱弱的出声:“裴溯!你快来——”
“……你这是怎么了?”
仿佛是应她的那句话,忽然,在溪光身后响起了一道略低沉的男声。
第47章
这声音……溪光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从嗓子口跳出来了。
是他!是裴溯!
然而, 溪光现在背对着,实在没法子转过身确认。不过,开口时的语气却充满了雀跃:“裴溯,你来了!”
裴溯纵马而来, 此刻纵身一跃转至“玉枕”前头, 声线清冷:“你怎么被弄成了这样?”
溪光“呜呜”了两声,语气可怜极了:“有人欺负我……”
裴溯在玉枕前头倾身, 抬手在玉枕新落下磕损的地方抚了下。“那宁家三小姐呢?”他自然不会以为是她丢了玉枕, 这位宁三小姐每回都是恨不得将玉枕搂在怀里头护着,小心且谨慎得很。由此, 便也就只有一个缘由了……
“就刚才被苏枕杏带了几个人给掳走了!”溪光正愁如何叫他去救“宁溪光”, 没想到他自己竟好像知道了些什么似的。
“裴溯,你快去救……她!”
溪光急得脱口哀求了起来, 险些一不留神说漏了嘴,好在及时收了回来。她知道自己这会在外人眼中只不过是一只与无常无疑的玉枕,所以并不能叫裴溯看到她神色如何焦急——于是她的嘴是闲不下了, 接连不断的往外吐字。
“快去救人,不然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裴溯!快救人好不好!”
实际上,裴溯并未耽搁分毫,将地上散落的玉石捡了起来之后,便立即抱着“玉枕”翻身上了之前骑来的那匹马。“往前面去了?”
溪光却嫌他动作不够快,此刻连连应声:“对对对!刚才就是往前头走的!”
紧接着身后传来“咚咚咚”的马蹄声,是周贺从后面追了上来,见裴溯立即问:“公子, 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他先前就是跟裴溯在一起的,却不知为何他家公子忽然紧皱着眉头策马疾驰而去。
裴溯只示意他跟上,便持着缰绳双腿一蹬骑马朝前急奔。他目光直视着前方,低声问:“他们可有透露是要往哪儿去的?”
耳畔的风急啸而过,溪光怕裴溯听不清楚,便扯着嗓子喊:“我看他们不是好人,说要将‘宁溪光’卖了钱。”
跟在之后的周贺还以为裴溯刚才那话是跟自己说的,正一脸糊涂,“公子在说什么?”然而,等他问了这话,却也是没得到丝毫的回话。这就更使得他莫名其妙,险些疑心刚才那不过是自己的幻听了。
不过,周贺跟在裴溯后面,却也能觉察到他家公子身上此刻的肃冷,实在少见。
“此处可有什么的勾栏之地?”裴溯侧头问,他正跨坐在疾驰的骏马上,疾风吹得华衣翻飞。
周贺一愕,缓了片刻才回神:“……沿着这巷子过金昌街就能到华康大道,那儿有两家。”他说着说着便有些脸红了,只怕自己回得这么迅速,要叫公子以为自己常去那地儿了。
溪光先前就觉得那行人浑身上下都透着淫邪,刚才朴素这么一问,倒真是跟她的想法不谋而合了。是了,苏枕杏刚才那样一幅恨她入骨的模样,的确大有可能是要彻底毁掉“宁溪光”的!
“快点!快点!”溪光看前面半个人影都看不见,就去晚了赶不上。所以,这时候她虽是出不上力,却开始一味磨求痴缠着裴溯:“呜呜……你再快点!”
不过,她的这声音又软又可怜,还带了几分哭腔,自然不叫人讨厌。
裴溯虽然不发一语,可这动作却是真的随了她的意,将身子底下的马催得跑得更快了。
这可就可怜了跟在后头的周贺,他骑着的这匹马又怎么可能跟得上裴溯的那匹,就算是使劲了全部的力气,跟前头的距离也是越拉越远。
除了在淮州军营的马场,周贺还从未见过公子将马骑得这样快。这就让他更是吃不透了,半点不清楚公子这到底是怎么了。
转眼功夫,已经快到金昌街的尽头了。
这虽是一条不热闹的街市,可还是有行人往来。溪光将视线看到最远处,仍然是看不到刚才那些人的踪影,更是焦急难耐了。“呜呜……他们肯定跑远了!怎么办,怎么办!”
可裴溯却忽然勒停了疾驰的马,骤然停在了街道上。
“为什么要停下来?!”溪光心中一紧,有些担心裴溯是不是不想去救“宁溪光”了。
不成不成!
虽然前些时候在她还是宁溪光的时候,虽然是嚣张了点,对裴溯也不客气了点,可……可裴溯可不能这时候翻旧账呀!
溪光还能怎么办,她又没有其他的办法,这时候只能巴巴的讨好裴溯。“你救了‘宁溪光’,她一定会报答你的!”
说完,她又觉得这的话好似有些不够真诚,她既然在玉枕上,那“宁溪光”就昏迷着。一个昏迷的“宁溪光”又如何才能报答裴溯。所以,她现在是玉枕,也只好她来报答了。
“……我、我也会报答你的!”
裴溯垂眸,轻轻拧着的眉头并未有任何的舒展,只是低声道:“记下了——”
哎?
溪光还没反应过来,后头周贺已经跟了上来,勒停了马停在裴溯身侧。
“公子。”
裴溯问:“刚才那巷子附近,可有没有什么暗娼馆?”
周贺还真知道这么一处。全是因这次入京凶险,提前将京中裴府老宅附近的一应地方都摸查了个遍。其中,还真有那么一处地方,隐匿得极为深。“公子,先前那巷子还连着一条更偏僻的小巷,那里头就有一处,不过从不接待陌生客人……”
裴溯眸光一闪,立即将马儿调转了个方向,“你在前面带路!”
“是!”周贺见他家公子神情严肃凝重,晓得肯定是有什么紧要事情。可这目光又骤然扫了裴溯臂中抱着的那一块玉枕,有些意外,不过这时候他不便多言,立即调转了马朝着之前来的那巷子去。
溪光见裴溯原来是发现不对才停了下来,又见他询问了手下后复又回头,这才稍收了两分刚才受到的惊吓。她这会已经全然忘记了刚才自己许诺过裴溯之后要报恩,就只盼着他能早些找到“宁溪光”。
这苏枕杏,当真是好狠毒,要是“宁溪光”真被弄到了那地方去,她可真要同她势不两立了!
裴溯则是紧抿着唇不发一语,刚才追至大街上他才察觉不对,若真是掳人……岂会光明正大的往街上去。何况又是在府元巷附近失踪的宁家三小姐,事后只要宁家派人仔细巡查,总会查到线索。
那唯一的可能,便是那一行人根本没出那条几乎没人走动的巷子。
裴溯握紧了缰绳,眸色幽黯,仿佛一潭深渊里将要有什么翻腾而出。
“就是那……!”周贺指着前头一处小院的窄门道。
一瞬的功夫,裴溯便已然策马越过了他,在那门前一跃而下,伸脚将那紧闭着的大门给踢了开来。
门后有看门的婆子,也跟着受了力倒在了不远处,一面疼得龇牙咧嘴,一面大喊道:“啊哟!来人啊!有人闯进来了!”随着他的一声呼,那宅子深处涌出了七八个护院一般的粗壮男子。
溪光看着这几人的打扮,立即道:“就是他们!刚才就是他们!”
而裴溯紧皱着眉头,“刚才的人,交出来。”他的声音并不响亮,可却好像每一个都能钻入到人的耳朵当中,顺着四肢百骸传入到心底的,引得人莫名震颤惧怕。
“……”那几人明显被他气势所压,面面相觑了之后才鼓了几分勇气道:“怎么人?这儿没你要找到什么人!我劝你速速离开,要不然……”
这威胁的话还未说完,便听一道清啸破空而来,银光一闪,已经落在了那人的脖颈上。
“额!啊——!”
那银鞭乃是十数段玄铁逐一接连而成,柔韧且僵硬,此刻末端犹如银蛇一般缠住了那人的颈部,将他勒得面红耳赤。刚才还威风凛凛的一人,在这一瞬已经被银鞭甩向了地面,跟一滩软泥似得。
“人——在——哪——?”
这话,仍是从裴溯口中再又问了一遍,而此刻他眸中戾气必现,往日的闲适随意现在退了个干干净净。仿佛这样锋芒闭露的模样,才是真正的裴六郎,先前那些只不过是他的韬光养晦。
溪光可没功夫想这些,她只觉得裴溯厉害极了,见他将这人随意两下就放倒在了地上,便觉得十分解气。
“裴溯!就是他们!”
可溪光还在抽抽噎噎没完全平复下来,说这话更像是受了欺负找到了厉害帮手来帮她报仇来的。
实际上,溪光还真就是这种情况。
那几人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见同伙成了这样,对闯入之人自然是多了许多分的忌惮。“……”他们再被这么一问,就更是有些不知如何应答了。
而裴溯显然是没那些耐心同他们虚耗着的,对刚跟上的周贺侧头吩咐:“都解决了。”
周贺得令,立即以手中一直握着的马鞭为武器,近身同那几人缠斗。这翻动静,却已经让整个宅子都惊动了。从里头跑出不少丫鬟婆子,既害怕又好奇的躲在角落观望。
“是谁在我这闹事?”紧接着,传出了一道柔媚从容的女声,而她身后随着了三四个婢女,皆是从面目淡定。
“你可知……我这是什么地方?”
裴溯眉宇微拧,朝着周贺使了一道眼色,而此刻已将那些护院都打倒在地上的周贺当即闪身到了这出声的女子身前,一抬手就死死扣住了她的脖颈。
这女子方才还一幅漫不经心的模样,当即神色大变,寒声质问:“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第48章
溪光在裴溯臂弯里往外看, 心想这地方就设在府元巷一带此人又如此气焰嚣张,可见后头有靠山。皇城里达官显贵何其多,“宁溪光”的祖父还是相爷呢,也不知道她背后的靠山是什么人, 这般有恃无恐的。
裴溯冷眸睥睨, 他诚然是不认识这人,不过……身上传来的那种脂粉气味, 却让他蓦然想起了一人。那人身上, 也曾有过这种若有似无的特殊香味。“呵,今日据算是梁之奉在这, 也得把人交出来。”
女子闻言一脸惊愕, 既是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名字来,又没想到连这人他也敢直呼其名。一时又惊又疑, 试探着问:“你是谁?你怎么能直呼辅国大人的名讳?”
裴溯抱着玉枕上前,“人在哪?”
这声音奇冷,叫人觉得他只有这么两分的耐心。倘若用尽, 那后果就是不好的了。
“在、在……”女子挣扎半刻,正要犹豫着要开口之时,溪光忽然激动的出声道:“苏枕杏!在那!”
裴溯抬头,只见前方树丛后有个人影提裙急奔,而这方向正是女子所指的方向。
周贺心领会神,当即将手中挟持着的女子往后一推,纵身前去将那个鬼祟逃跑的女子抓了回来。这女子面上蒙着面纱,被周贺抓到了裴溯面前时还在不断挣扎。
“你好大的胆子。”裴溯望着她, 语气低沉。
那女子身量纤瘦,闻言抬起头来时眸光中却似淬满了毒,透出的每一寸目光都充满了怨愤,“为什么!呵,看来之前的那些传闻还真是不假。你同宁……”
这话还未说完,已然有什么东西破空划过正中在苏枕杏的脸颊上,使得她吃痛的闷哼了一声,余下话自然也就没能说出来。
溪光见她脸上蒙着面纱,而刚才被什么击中的脸颊瞬间沁出了血色,染透了薄纱。
苏枕杏捂着面颊,摊开手时见到掌心的血色,整个人又惊又恨,再度抬起头看向裴溯时,俨然一幅要同他同归于尽的模样。
掌管此处宅子的那女子名叫阮娘,从刚才只言片语,约莫也是猜到了来人身份。虽然刚才那话并不完整,可却听到了“传闻”和“宁”这两个字……
她恨恨的瞪了一眼苏枕杏,心道她竟是给自己弄来了这样的大麻烦。当即对身边跟着的几个丫鬟厉色道:“还不将刚才的那姑娘带过来!”
裴溯扫了这人一眼,并未做声。
而苏枕杏见自己的筹划彻底败落,心中越发不甘。“进了这地方,再出去就不可能是“清白身”!裴公子以为,这会将她带走,就能堵得住外头的悠悠众口?”
她这会就好似疯癫了一般,笑得既放肆又嚣张,好似将心中的怨恨恶毒都发泄了出来:“她宁溪光一定也会身败名裂!”
溪光心头大怒,这人显是要泼她一盆脏水了。这事能瞒住当没发生过是最好的,可倘若是被人传出去了,自然会被衍出万千不同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