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个机灵的,溪光颇是豪爽的要赏他,伸手要解惯常悬在腰侧的荷包时,才发现出府带的那些银两早让她和宁檀两个当善财童子给扔了。
“小人就是小姐的人,自然事事都要为小姐考虑了。”丁福没能立即得赏也不恼,依然嘴甜得跟抹了蜜一般。
……
转眼过了一个半时辰,见时候差不多了,溪光才同宁檀打道回府。为显得她们这一趟出门不过是为了上街玩儿,自然就带了不少东西回来当掩饰。大大小小吃的玩的统共有十几件,全叫丁福肩扛手提一人拿了。
无奈她二人身上没有银两,所以只好搬出了宁相府的名号,记了账叫人来府上取。有些铺子的掌柜不放心,便随即差了店中伙计跟着来了。所以,马车后头还跟了五六个陌生面孔回来。
而这时在正门口站着的韩嬷嬷正肃着一张脸望着两人,声音凝重道:“两位小姐,快随我去老夫人那。老夫人等了多时了。”
第71章
宁檀朝着溪光看了一眼, 垂在身侧的手暗悄悄的握住了她。随即再看向韩嬷嬷时神色里已经染了两分担忧,谨慎问道:“可是祖母要责罚我同三妹一道出府玩去了?”
话刚说完,两人便已经走到了韩嬷嬷面前,而韩嬷嬷往她们身后马车旁站着的那几人那看了眼, 收回目光后道:“两位小姐是出府玩去的?”
溪光听她这话问得有些奇怪, 料想是之前宁栀已经说了些什么。既有宁檀开了个头,她此刻也附和了起来。“都是我拉着二姐姐陪我出去玩儿的, 那些东西也全都是我一人要买的, 祖母要罚……就罚我吧。”
溪光的这番话说得诚恳极了,一幅就怕连累了宁檀的模样。
韩嬷嬷见这姐妹二人所担忧的竟是这事, 又委实从她二人身上看不见什么可疑, 随即摇了头道:“两位小姐还是先同我去见了老夫人。”她倒是没有多说旁的事,口风紧得很。
才刚进到了老夫人的院子, 这里头的气氛就有些不大一样,丫鬟婆子都垂着头各司其职。若是换做了平时,早就纷纷笑着同溪光打招呼了。走了几步, 溪光就又听见那间上房中传出摔杯子的声响,宁檀握着她的手立即一紧,好似因为这一声而受了似的。
而在前头走着领路的韩嬷嬷则是步子更加快了,她年岁也不小了,今日又奔波来奔波去折腾了几回,就有些双腿打漂。在她跨入门槛时一时没能彻底抬高了脚,就被绊着往前摔了过去。
溪光就在她身后,此时真是眼明手快得很, 当即就三两步上前从后头扶住了她的双臂。可是那韩嬷嬷身量可不算小,加之整个人都往下倒了,饶是有这么一救也无济于事。
反而是连累了溪光同她两人一齐摔在了地上,不过因着这一扶,两人摔得倒也也不算厉害。
屋门口的这动静自然就引得屋中人注意到了,有丫鬟来扶韩嬷嬷,却无人敢去扶溪光。还是在后头的宁檀,一脸心疼的将她这三妹搀了起来。
溪光平常同宁老夫人这屋子的人都处得十分好,这样的冷遇可真是从未有过的第一回。她心下凝重了起来,也不知这宁栀说了些什么。
她的视线不由转向了屋子当中跪着的那人身上,正是宁栀,而面对着她坐在罗汉床上的老夫人面含盛怒。
这会,宁老夫人也早将目光看了过来,寒声道:“你们跪到我跟前来!”
这“你们”两个字,指的也只有溪光和宁檀两个了。宁檀到底有些稳不住,脸色当即就白了起来,疾步到老夫人面前,宁栀的身旁跪了下来。
溪光垂着头,默不作声的也跟着过去跪了下来。她垂着眼帘,实在是看不到这会老夫人脸上是个什么样神色,不过却能看到她握着的那根龙头拐杖在颤动着。
溪光忽然想起了那一日许思娇来宁府闹事,宁老夫人就是用这一只拐杖将她狠狠教训了一顿。
这时,龙头拐杖重重的戳了两下地面,仿佛震耳发聩的“咚咚”两声。宁老夫人怒问:“你们两个今日到底是去了哪儿!”
“……祖母。”这样的宁老夫人,宁檀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遇见到过,一瞬的功夫眼泪就落了下来。“孙女不该同三妹妹出府。”
可这样的回答,哪里能在宁老夫人这过关,她目光越发严厉了起来,向前倾身拔高了声音逼问:“去了哪儿!”
宁檀低垂着头不达,眼泪只管往下掉。
溪光恐怕她这二姐承受不住老夫人的逼问,事到如今她跟宁檀早就是一条绳子的蚂蚱,是拴在一起的。宁檀不成,自然就要她出马了。
“是我想出去玩,所以才怂恿了二姐让她一块陪我去的。”溪光眼眸当中也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她抬着头看老夫人时,泪水就从眼尾滑落了下来。此刻像是害怕极了,她说话的声音又细又软,带着怯弱还带了几分颤音,无端就揪住了听之人的心。
若是平日里,宁老夫人早就心疼得不成,要将这丫头搂去怀里疼了。可今日的事,实在是……叫她遍体生寒,是丢尽了宁家的脸面,怎么能不去仔细询问。“三丫头,可是我平日将你宠得太过头了,才叫你无法无天了!”
溪光哭声幽弱,边还哽咽着回:“央央儿不敢,不敢……呜呜……”
“你怎么不敢?我那样哄着你叫你不要出府,你却为什么还要出府?”宁老夫人冷着面孔发问。
“呜,祖母,是央央儿顽劣。央央儿不该不听祖母的话,那些买的东西央央儿全都不要了,这就让丫鬟全都退回去……”溪光认错的态度十分诚恳,并且还做出改正的架势,俨然一幅小可怜的模样。
宁老夫人打量她,再又打量了宁檀,一时静了下来。“当真出府只是因你贪玩?”
在旁侧跪着低伏着身子的宁栀却忽然颇是激动的开了口:“宁溪光你胡说!”她满眼通红的看向宁老夫人,“祖母,她说的都是假话,她们出府是为了见四皇子,是二姐要见四皇子!我只是瞧着好奇,才跟着去的!祖母,您一定要相信我!”
宁老夫人没出声,只是紧蹙着眉头看向了宁檀和宁溪光两个,那意思就好像是在让她们自己个儿解释。
“祖母——”宁檀忽然开了口,她垂在双侧的手紧紧握住了拳头。指甲早就深深嵌入到了自己掌心,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疼痛,叫她愈发清醒了。
刚才她是没料到宁老夫人会如此盛怒,这才被会吓得慌了神。这状况,宁檀刚才就猜到了,这会稳住了心神就转过头对着宁栀开了口:“五妹说这话,可有凭证?什么出去见四皇子?我又为何要见四皇子?”
宁栀衔恨咬牙,没想到宁檀这时会否认,“二姐私下跟四皇子往来,以为能瞒得住旁人?”
“啪!”
宁檀抬手在宁栀脸上狠狠落下了一掌,脸上是少见的凌厉。“这一巴掌,是因你对长姐不尊!污我闺中名声!”
好厉害,溪光暗中鼓掌叫好,她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看着柔弱温婉的二姐,到这时候的也能拿出决绝的姿态来。
这才是了,倘若她这会依然视宁栀为五妹,仍心软她,遭罪的可就是她自己了。须得知道,并不是她们合起伙儿来欺负宁栀,而是她先设下圈套,最后又被猪油蒙了心自己掉入了坑中。
“……你打我?!”宁栀好一阵才回过了神来,她转头对着宁老夫人道:“孙女并不是乱说,二姐和四皇子的事情,她身边丫鬟知道得一清二楚。老夫人只要请芷羽过来一问就清楚了。”
宁檀脸色旋即一遍。
溪光之前在她二姐口中听到过这人的名字,知道宁檀那只有问题的香囊就是出自这人的手。原来这丫头,还真就是向宁栀泄密的人,怕是早就别收买了。
不一会,芷羽便叫人带了进来,见到这阵仗知道是出了事了,吓得立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这人是二姐身边的,她若是知道些事为何不跟老夫人说,反而要跟五妹说?”宁溪光抽抽噎噎的疑声问。
老夫人一想,这倒的确是说不过去,宁栀虽是府中小姐不假,可她才几岁?根本不足以让一个丫鬟隔了房的告诉她宁檀不为人知的事。“你说!”
宁栀被吓了一跳,立即辩解:“是因为我先闻见了二姐姐身上香气儿特别,同我在许思娇那闻见的宫中特供脂粉一样,才留了心。”她提许思娇三字时那老夫人的脸色就更是冷沉了,可她也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
溪光余光见宁檀脸色愈发差了,估摸着这事她恐怕真没防备,这时被宁栀一提心神就要稳不住了。
香气……?
好在溪光脑子转得快,当即接了话:“五妹说的,可是二姐现在身上的这股香味儿?”
第72章
【】
宁栀仔细闻了一下, 肯定的点头。不过,她却不与溪光说话,而是转而去回了老夫人:“祖母,就是这个味道!二姐无端端的怎么能用得上皇室用的脂粉了?难道祖母不疑心吗?”
“你——”宁檀张口语噎, 气得说不出来话。
而宁老夫人见宁栀这样言之凿凿, 必然是要亲自问一问她这从小养在身边看着长大的孙女。“可是跟五丫头说的这样?”
宁檀被老夫人严厉的目光一慑,慌了神。她用的脂粉, 的确是四皇子私下相赠。她那时心系于此人, 得了这样的东西自然用了,哪想到现在却成落人口舌的把柄。
“我……”宁檀心内又急又悔, 她若是早看清了四皇子是什么样的人, 也就不会将自己陷入到这种境地了。她还未能开得了口,眼泪就已经急簌簌的往下掉了。
“二丫头!”宁老夫人重重喝了一声, 她紧紧握着那龙头拐杖,仿佛此刻若不是倚靠着这个支撑,她未必还能坐得如此端正。“你、你太叫我失……”
宁檀见这形势不对, 宁老夫人等不来宁檀的解释,就要自己个儿盖棺定论了,当即出口阻拦:“祖母,您若是想问这脂粉,央央儿倒正好是知道的。”
“你知道?”宁老夫人将信将疑的望着溪光。
溪光刚才可是也跟着落了眼泪的,此刻扬起的脸上仍然是被濡湿着的,“二姐身上这股别致的气味,我前头闻见也很喜欢。可是, 却不是五妹说的什么宫中特用的脂粉,而是二姐房中一个丫鬟缝制的香囊。”
她一面说,一面回过头看向了被人带进来正跪在后头瑟瑟发抖的芷羽,指着道:“喏,就是这个丫鬟制的香囊。”
宁栀也跟着回过了头去,闻言有些一愣。等她回过神时,立即反驳道:“这香味世间罕见,怎么可能是随随便便一个丫鬟就能弄出来的?”
溪光并不着急,她看了一眼宁栀就收回了目光,看向那害怕得更加厉害的芷羽。“二姐姐身上带着的香囊,可是你做的?”
这丫鬟本就只是被宁栀一通花言巧语给迷了眼,还真当她是为了她家小姐好,才说了那些事。芷羽如何不知这事闹大了谁都要遭殃,别说是她家二小姐,就是她们几个身边伺候的丫鬟,也都不会有好下场。
“……”可是被这阵仗吓得慌了神,芷羽完全不知道如何开口。
“今儿我还看见二姐挂在身上,想跟她要来着的。”溪光继续,分明一幅娇弱弱的模样,此刻眼中却漆黑透亮掩不住的光芒流转。
她故意反复提及香囊,就是想试探芷羽,看她究竟知不知此物的歹毒。
可溪光从芷羽脸上寻不见半丝异样,还是跟之前神色一致,显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她心中暗道,看来这丫鬟多半是被人诓了的,或许还能用一用。
“可二姐说这东西是她身边叫芷羽的丫鬟花了好些功夫才做成的,她随手给了我难免要叫做的人心寒。”
芷羽听着这样的话,神情猛的一白。她念及平日里小姐对她的好来,又想着这事到底是自己这先教人有了可趁之机……她下定了决心,说什么都要给她家小姐将这事给圆过去。
“是奴婢!”芷羽朝着地上重重磕了几下头,那光洁的额头一下就又红又肿了起来。她哭着继续道:“回老夫人的话,的确是奴婢给小姐缝制了香囊,这里头的香也都是奴婢自己个调的。只是为何会成了五小姐口中足以媲美宫中贵人专用的脂粉香味,奴婢实在是不知道了。”
溪光心下长舒了一口气,心想总算这丫鬟还不算太蠢。这说辞叫她十分满意,因此朝宁檀投去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那香味和香囊有什么关系!”宁栀出声打断,她一双又红又肿的眼死死盯着芷羽,那怒火似乎都能将她烧出一个洞来。“你当日是清清楚楚跟我说,二姐所用的脂粉是近来刚换的!也是你告诉我,二姐为了四皇子指婚那事伤心不已!这些通通都是你说的,现在当着祖母的面,你竟然不敢认了!”
宁檀刚才为溪光解了一围,确实是冷静了两分,面对着宁栀的咄咄逼人再也不会避让,咬牙道:“什么为了四皇子的婚事伤心不已?五妹若说的是我之前难过,那不过我不小心失手摔了心爱之物。这事当时三妹也在。”她转过头对上头坐着的宁老夫人道:“祖母大可向三妹求证。”
“这个,我听央央儿提起过。”宁老夫人张口。
溪光当时不过是多留了个心眼才会帮着掩饰一句,没成想今日还真是排上了用场。
宁栀瞪圆了猩红的眸子,视线在溪光、宁檀和芷羽三人身上来来回回,那模样就好像恨不能将她们给生吞活剥了一样。“胡说!你们都在胡说!”这不可能,明明不是这样的……“对!你们是一伙的!”
宁檀垂下眸,眼中苦楚尽数隐没了下去,再看向宁栀的目光也冷漠疏远了。“既然如此,你何必要喊人来祖母这对峙。你想污蔑谁,直接开口了就是。”
“……五丫头。”宁老夫人喝止了宁栀的再次开口,经过了刚才这些,她的神色显得比之前更加萎靡了,好似满心的失望逐渐吞噬了她的精力。“你闹够了没有。”
“我宁家家风素来严谨,没想到……却是坏在了你身上。”宁老夫人将身子缓缓靠在了手枕上,像是想要借此来稳住自己的坐姿。她疲累到了极点,此时全脸都是掩不住暮气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