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又缓缓道:“姐姐,你还记得吗,我曾告诉过你我刚变身那会儿差点沦为权贵的禁脔,其实,不是差点,而是已经……”
她大惊骇然,猛地坐起,脸色白,定定地看向他。
他看着她,也坐起半身,微笑着说道:“我不敢对你说实话,怕你伤心。你知道当年的王太后为什么同意把你接进城堡吗,因为我答应做她的秘密情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同意与奥美黛订婚吗?是因为我不想成为首相的男宠。首相早已对我虎视眈眈,偷看我洗澡、睡觉、吃饭,还制造多次偶遇,几次将我按倒在花园草丛里,但全被我机智逃脱。
“可是,就在我与奥美黛订婚的当夜,首相竟明目张胆地闯进了我与奥美黛的房间,强行与我发生了关系。我在情i欲熏香的影响下,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而当夜奥美黛被她的父亲使计支走,与她的母亲待在一起。
“首相与奥美黛的父亲私底下达成协议,用药物秘密控制我。订婚后,我表面上与奥美黛夜夜在一起,其实是与首相夜夜狂欢。
“我曾经有两个月没有回寝宫,你还为此与我大发脾气,就是因为首相舍不得放我走,他说他爱我爱得发了疯,一分钟都不能与我分开。他曾经给我长期下药,直到我面上表现出了完全地顺从、迎合,他才慢慢停了我的药。”
她悚然惊呆,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整个身体已然冰凉。
他的语气却依旧淡然,就像讲的丝毫不是他的故事,“那段时间我极为放纵,和任何人都可以上床,也可说是自暴自弃。除了首相,奥美黛的父亲、第一大臣、我的姑妈、姨母,还有我同父异母的兄弟与姐妹,无不争先恐后地想上我的床。
“他们使出各种手段,或下药,或恐吓,或直接用刀威逼,或采用比武的方式,实则把我诱到森林深处,从天而落一张巨网,将我牢牢网住,隔着网与我强行在一起。那时我每天痛苦不堪,性情极为暴戾,甚至在与你吵架后,还粗暴地将你关进小黑屋,与你闹得极僵。
“后来我想开了,与其成为这么多人的盘中肉,不如只做首相的一块肉。我便借着首相的手,一一杀掉那些曾侮辱过我的兄弟姐妹、权臣贵子、姑母姨妈,当他们的鲜血溅满我全身时,我的心中只有无与伦比的畅快。”
她的泪水不断落下,声音沙哑,“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你那时保护不了我,还需要我的保护。当年我曾对你说过一句话:凡是稀有的,必会遇到罪恶。其实就是在暗示这件事。但我不敢明说,那只会让你像我一样痛苦。”
“我会帮你杀了他们……”她泣不成声,“用尽我的全力……”
他温柔地笑笑,“我就是怕你会这样做,除了丢了你的命外,别无他用。”
说完,他唰地一下上了床,抱住她的身体,将脸埋在她的肩上,“姐姐,我其实是个很可怜的孩子,你就不安慰安慰我。”
“你……”她的泪水不住流落,可却又忍不住推开他,骂道:“别靠近我。”
他委屈而难过地道:“姐姐,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她流着眼泪跳下床,指着他吼道:“我不需要你把我当易碎的瓷器那样护着,我恨你什么都瞒着我,还恨你不由分说地骗我上了火刑场,更恨你自以为是地对我指手画脚,对我说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我有自己的判断。我还恨你跟那么多人上床,从前我就恨,后来还是恨。”
他缓慢下了床,站在她面前,面色沉凝,说道:“我知道我曾经做错过很多,可是姐姐你难道就没有做错过吗?你就算被我关在深宫,可却从来没有明里暗里打听过我到底过得好不好。你只需用很少一点钱,就能买通寝宫的其他侍女探得一二。至少你会知道与我最近暧昧的对象是谁,从中可以猜测我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你甚至不愿意控制情绪与我好好谈谈,你每次见了我不是大吵就是大闹,除了早上刚起床时稍微好一点外,其余时间简直就不可理喻。我完全没办法与你说话。”
她泪水落下,边哭边骂:“可我受不了你对我那么冷漠,你烧掉我写给你所有的诗和情书,把我关进小黑屋,指使宝伦夫人对我小惩小诫,轻则罚抄《侍女守则》,重则挨上十几鞭,还曾亲手扇过我几巴掌,你要我怎么好好对你说话?!”
他把她紧紧拥抱怀里,下巴蹭在她柔软肩头,竟也流下眼泪,一点一点浸湿她的衣襟,“是的,我有错,可你也不是完美,但是,姐姐,只有我们才是一体的。”
她哭得太厉害,把他胸前的睡袍也都湿透,竟再说不话来。
两人就这样抱头哭泣,整整后半夜,一直站立窗前。
“姐姐,这片大陆是残酷的,人的本性更是自私、贪婪、丑恶,险恶、无情到了极致。但因为有你,我才能从中看到一束光。你与太阳,都是同样的美丽与明亮,同样不可取代。如果没有了你,我所有的权势、财富与力量全都没有了意义。”
天光透出微白,太阳正缓缓透出浓密云层,散发出无比绚丽的光,仿佛能驱散无尽的黑暗。
第157章 对裴诺尔的爱
西希达尔斯的城堡自迎回了心美王妃, 前段时间因与东希达尔斯的战火引起的沉闷压抑气氛荡然无存。
裴诺尔王整日心情愉悦,唇角挂着淡淡笑意,在看到心美王妃后,那笑意会变得更加浓郁与甜蜜。
侍女随从们争先恐后地要到心美王妃的寝宫当差,一来没准哪天能得王妃宠爱成为最得脸的下属,二来能在裴诺尔王面前混个脸熟,哪天入了眼,至少能混个小妾。
裴诺尔王因战事紧张,整日忙碌, 曾一两个月与众臣在议政殿商议战事而不出。但心美王妃归来后,裴诺尔王忙得再晚也会回王妃寝宫,没一日落下。
于是这些侍女为了能夜晚当值, 暗地里争得头破血流。
也有几个侍女冷眼旁观,压根不参与明争暗斗。
她们看得很清楚, 裴诺尔王根本看不上她们,连多看一眼都不可能。裴诺尔王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心美王妃身上, 从踏进她的寝宫起,就箭步如飞,恨不能立马见到她。
见到她后,便像赶蚊子苍蝇似的把她们全都赶走,连门口值夜的侍女都不留一个。
有侍女私底下议论, “听说陛下还是东希达尔斯的王太子时,曾与几个近身侍女有染,还与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官订过婚, 可见不是很看中身份,现在忽然讲究起身份来。”
另有侍女冷笑讥讽,“听说心美王妃出身也不高,兄长只是卡特兰第一执政官身边的一个内务主管,但陛下喜欢啊。所以陛下不是嫌弃身份,而是压根没看上你。”
那侍女不高兴了,“就算没看上我,也不会看上你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吵了起来。
这样的私底下吵架其实很多,一直平安无事,但这次却恰恰被心美发现了。此时距她回西希达尔斯已有一个月。
这天心美正好从书房走出来,她与伊生刚刚要绕过走廊拐角,就听到两个侍女争吵不休。
“你怎么知道陛下就看不上我?他要真喜欢心美王妃,怎么到现在都没有与她同床?每天早上我都会去收拾他的地铺。”
“就算没与心美王妃同床也不可能轮得到你,还有丽卡思王妃呢。丽卡思王妃的活儿好,能伺候得陛下差点起不了床,你能比得上?”
一声愤怒的低叫后,一阵激烈的打斗声传来,心美一怵,凑过头去看,两个抹胸长裙侍女撕扯头发、互掐手臂,抵着墙壁打作一团。
伊生的面色铁青,怒吼一声:“住手!滚出去!”
两个侍女被吓一跳,停止撕扯动作,看清眼前人后,浑身吓得发抖,跪拜在了冰冷的浅灰色地砖上。
伊生愤怒道:“完全没规矩了,死一百次都不够。”
伊生出身名门,最是重视规矩,见不得这种当着主人面打打闹闹之事,当即唤来守卫,要把她们拖出去。
两个侍女花容失色,哭得脸上妆容尽失,连连哭求饶命。
心美想了想,“等等,我有些问题想问你们,回答得好,我就饶了你们。”
两个侍女连忙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宽阔温暖的寝间内,燃烧的壁炉旁,心美坐在华丽安乐椅上问道:“你们跟我说说裴诺尔王的事吧?比如他的宠妃是谁,有多少个情人,之前和谁睡得最多?”
两个侍女流泪苦着脸,抖筛子似的瑟瑟颤抖,愣是不敢开口说一个字。
就在心美要再把她们拉出去的时候,一个侍女惊惶地流泪哭道:“陛下的宠妃只有两个,一个是丽卡思王妃,另一个就是您啊,至于情人……陛下的露水情人不少,上至名门贵女、皇族贵妇,下至皇族舞姬、王城名妓,全都有。”
另一个侍女哭着抢道:“至于和谁睡得最多,当然是王后和丽卡思王妃。陛下一般是在她俩的寝宫轮流度夜。”
心美又平静地问道:“他和王后的感情好吗?”
侍女哭着道:“陛下每日都会送花给王后,两人经常同浴商议要事,重大仪式一般都是王后陪同,王后的家族也是全力支持陛下,他们的感情应该很好吧。”
“还有吗?”心美淡淡地问。
伊生闭上了眼,暗叫不妙。并非是她向着裴诺尔王,而是她不想心美与裴诺尔王闹得太僵,否则受苦的便是她们这些贴身跟随的人。
侍女泪流满面,抽噎道:“陛下还未登基前,就与当时十四岁的王后同居大半年,王后还舍身救过陛下。所以陛下很尊重王后,就算再宠爱丽卡思王妃,也不会让丽卡思王妃越过王后。有王后的场合,丽卡思王妃定不会出现。”
心美抿唇一笑,说道:“他这么做是对的,倒是一个拎得清的君王。”
这次回来,她明显感到她的弟弟长大了,变得成熟圆滑,懂得如何控制情绪,更懂得如何抓住女人的心,对人心的揣摩也有那么点登峰造极的感觉。
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性情暴躁、喜怒无常,动不动就大发脾气的弟弟,而是一个外表仍喜怒无常,但内在深沉莫测的君王。
那一晚过后,她不知如何处理她与他之间的感情或关系,更不清楚是否该接受他。
他对她敞开心扉,她对着他泪流满面,是出于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她分不清她对他是怎样的一种情感。
她曾经爱他,很爱很爱,可是爱过以后,她不确认自己是否还在爱……
那日深夜看到他提剑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的第一反应是,弟弟长大了,长得更高更壮更成熟,而不是——我的爱人来找我了。
她对他更多美好的回忆是他们仍生活在污水横流街道的简陋小屋,深夜同睡一张床说说笑笑,她给他讲故事,他给她讲笑话的日子。
那时她那么年轻,他那么小。他睡不着时会搂着她的脖子,冲她撒娇,姐姐给我唱安眠曲,然后把脸埋在她胸口,听着她低低的歌声沉沉入睡……
年幼的他把她当成一根救命稻草,逃避血腥残酷的皇族厮杀,现在他长大了,变得强大而勇猛,有足够能力保护自己了,还能保护昔日她这根救命稻草,她这根救命稻草是不是就要退场了呢?
她能感觉到,他对她的感情是复杂的,她既像他的母亲,又像他的姐妹,还像曾经一同面对凶险的盟友,虽然她这个盟友只帮过他一件事,那就是给他递字条,告知他的身世。
或许这些感情便被异化为所谓的爱情。他说他爱她,便也是这种复杂的爱。他与他的同龄人或稍低一点年龄的女性的爱或许更纯然。
而她对他的,竟也有些相似,亲情、友情、爱情混杂在一起,理不清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也正因此,她听到他与王后、丽卡思王后的感情不一般时,心中虽不适,胸口也发堵,但更多感觉是他终于找到了他的情感归宿,她是不是应该退出?
正想着时,房门砰的一下被撞开了,心美吓了一跳,只见一袭华丽白袍的裴诺尔拎着两个女官进来。
说是拎,真是一点都没有错,两个女官的衣领被拎着,四只脚全都远离地面。
宝伦夫人则恭恭敬敬站在裴诺尔身后,显然是她告的密。
裴诺尔的手一松,两个女官跌在了地毯上,虽然不是很痛,却脸色煞白,目露惊恐。
“姐姐,御下不严,这两个女官有责。胆子居然上了天了,敢在王妃的寝宫里掐架。”裴诺尔的语气平静无比,却隐隐透出一股冰凉透彻的血腥。
两个侍女吓得连哭都不敢,面若死灰,跪在地毯,不住地发抖。
心美从安乐椅上站起来,“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御前会议吗,不是要开上一整天吗?”
裴诺尔却不回答她,而是对那两个女官冷冷道:“你们现在回答一下王妃的问题,我的宠妃是谁,有多少个情人,之前和谁睡得最多?”
心美满面惊讶,随即怒瞪着他,敢情他在她身边安了不少看不见的耳目。
一个女官哭丧着脸道:“心美殿下,这两个小侍女不懂事,知道的只是以讹传讹的一些东西,您别当真。实际上我们最高级别的女官清楚,陛下宠丽卡思王妃,不过是为了照顾她家族的面子,他们表面上同寝,其实真在一起的时候不多。丽卡思王妃还私底下跟她交好的几个贵妇说陛下有些性冷淡。”
另一个女官则接道:“陛下的情人虽多,可很多只是一夜或几夜情缘,不过酒后一时兴起的宠物,从没有当真过。另外陛下常去王后、丽卡思王妃的寝宫,但更多时候是睡在自己的寝宫,但是外人并不知道。因为陛下往往是半夜才安静离开的。陛下多疑,担心她们会耍手段暗害他或控制他。”
心美一面暗暗震惊,一面打量着这两个女官。显然,这两个女官能知道这么机密的东西,绝不是跪在地毯上两个小侍女的直属上司,而是在裴诺尔身边有着不一般地位的女官。
两个女官说完后,再不敢抬头,几近匍匐地跪在地毯上。
两个小侍女自知闯了大祸,吓得更是直接晕厥过去。
“姐姐,你以后要是有些什么问题直接问我,不要让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影响我们夫妻的感情。”
裴诺尔的淡金眸光美丽无比,唇角浅笑更是优雅动人,走近她时,他的笑容愈发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