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不属于这世界。
尤其是她全身散发出的独特异邦气质,极为与众不同。
不知为什么,几乎环绕在她身边的所有人蓦地都生出了这种感觉。
虽然不是顶漂亮,但人群中一旦被注意到,便再也移不开眼。
但见她手抱着一床棉被,哪怕是新棉被,却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仿佛天生贵人沦为女仆,不得不做着那低贱之事。
她旁边原本围绕着一圈人,却随着海族首领慢慢走近而慢慢散开。
她的四周一下子空空荡荡。
竟一个人也没有。
起先她原本也想跟着一道散开,可才踏出两步,却被刚才的几个铠甲护卫迅速用锋利长剑拦住。
当泛着寒光的剑尖抵住她的胸口时,她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抬起脸,不敢置信地看向正缓缓走来的海族首领。
满脸竟是惊诧。
心中涌起巨大波澜。
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连裴诺尔都没能认出他,他竟然一下子就能认出?
简直是太不可思议!
一直到他走到她面前,她都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
站立原地,全身都绷得紧紧,一动不能动。
“脸怎么这么脏了?”只见他微笑着,从怀中拿出一块干净手帕,准备擦向她的脸。
她却迅速后退,连忙避开他的手帕。
“你……”她盯着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柔和笑意,就像多年前他在那片森林里的马车里对她微笑那样,温柔友善,俊美光华。
很久以前在那片绵延起伏的雪山中的一个潮湿山洞里,一个女孩对他说:“你喜欢欧美系还是亚洲系?欧美系的人就长得与你们差不多,不同的头发颜色,皮肤偏白,纯黑的也有;亚洲系的就是……”
她歪着头想了一下,“和我以前长得差不多的了,但你没见过了,黑头发,微黄的皮肤,黑色的眼睛,个头比欧美人要矮一些了……”
黑头发、黑色的眼睛,和微黄的皮肤,不就和她对上了吗?
但他不觉得她的皮肤微黄,或许叫蜜糖色会更好一点,颇带点性感的肤色。
原本他没有注意到她,可后来她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她先是在人群里迎风追着一条陈旧黑色披肩,那姿态甚是灵巧撩人。他从未见过有谁追披肩能追得这么动人的。
随后站在狂风肆虐的夜风里,抬脸看向高空,漆黑的长发迎风飞舞,唯美至极。
她看向夜空的神色又是那样特别,带着几分怀念,几分遗憾,还有几分莫名的复杂情感。
海族皇室精灵本身就具有一种特殊直觉,这种直觉能力胜过这片大陆上任何一个王国的皇族,裴诺尔王无法认出,但他可以。
那种从肌肤纹理透出当年女王的魅力气场,温柔而又不失坚强,敏感中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警觉,还有一种顽强生长的杂草的韧性,正从她的全身散发而出。
所以,他注意到了她。
很久以前,他借故到凯洛特去探望过已成王后的薇安女王,可是当他踏入大殿,见到她的那一瞬间,他便知道,她不是她。
虽然面孔一模一样,眼睛一模一样,头发一模一样,甚至说话的语气都相差不是太远。可是出于海族皇室精灵的天才般直觉,他知道她不是她。
与那位骨子里都透出欲望的王后聊了半日后,便越发肯定了心中想法。
临走之前,一件意外发生了。他无意中听到薇安王后正与大王子的正妃吵架,隐约中听到“心美”、“谁占了谁的身”等话,联想当年森暗之国女王原本将死却被救活之事,他的心中便隐隐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再加上他原本就对当年女王向他的姐姐借兵一事就心存怀疑。女王明明拒绝了姐姐的要求,怎么会突然改变了主意返回借兵,而且还活生生咬死了亚尔恒城主的独女,性情反差太大了吧。
这样前后一联系,便越发肯定了心中想法。
此时,夜风里,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惊惧。
他的微笑愈发温柔,柔声问道:“心美,你的名字是叫心美吗?”
“谢谢你当年不顾性命救了我,”她听到他柔和声音徐徐飘来,“我一直在想该如何报答你,我想,也许现在时机已到。”
她瞬间呆住。
然后,新棉被从她的怀中扯出,被他随手就扔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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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在众卫的刀剑环伺下,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心美被海伊瑟尔带上一辆米白色镶着红宝石马车。四匹白色飞马带动飞起,飞上高高的无尽夜空,飞向不远处的山顶的土坯王城宫殿。
华丽柔软的车厢里,她的长袖里的拳头捏得紧紧,按捺住了拔剑的冲动。
方友恒曾说过,若非面对的是敌人,若非到了紧急关头,不可轻易拔剑。
否则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祸患。
毕竟这世上有很多事并不能靠利剑来解决。
也解决不了。
她低垂微弯长睫,看着膝上长裙,实则偷偷瞥向车窗外环绕的一群飞马铠甲卫兵。
就算会用剑又怎样,一拳难敌众手,不一定逃得脱。
海伊瑟尔得知自己会用剑之后,说不定以后还会加强防范,她想逃走就更难了。
“你会用剑吗?”海伊瑟尔突然问道。
她缓缓抬起眼眸,镇静地反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海伊瑟尔的眸光流转,似蕴着淡淡笑意,“你一直在看着车窗外护卫手中的剑。”
“是吗?”这都被他发觉?她暗暗一惊,面上却不以为然,“你可能看错了。”
海伊瑟尔再未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她。
“你不是已与女王结婚了吗?”隔了一会儿,她想起部落女人们曾无意间提过关于他的事。
“是的。但是,这与我们在一起毫无关系。”海伊瑟尔扬起的笑容俊美非凡,“我可以告诉你,我与她只是形婚,为的是名正言顺地掌管整个卡特兰。”
她嗤地一声冷笑,“你们男人还真贪。名也要,利也要,想要的女人一个也不会少。”
“这不好吗?”海伊瑟尔浅浅淡淡笑着,“我为何不能得到我想要的?”
“可是,我不愿意啊……”她的眼眸现出隐隐怒意。
“第一次在拍卖会上见到你,我就被你吸引。几年后,我拜访凯洛特,再次见到你,或者说是另外一个你,薇安女王,我就知道她不是你。”
海伊瑟尔凝望着她,温和地道:“我自此也明白,吸引我的到底是哪一个你。我更喜欢在我面前的这个你。”
她转过脸,不愿再看他。
“你与英诺森王再无可能。一是他伤透了你的心,亲自举剑将你魂飞魄散;二是他身边已有真正的女王,两人还育有一女。以我对你的了解,知道你必不会插足他们之间。”
海伊瑟尔慢条斯理地道:“至于裴诺尔王,他与你更不可能。他身边如今已有一位王后,三位王妃,五位夫人,个个出身高贵,名门家族之后,且手腕一流,你无法在他的后宫立足。”
她长袖里的拳头捏得越发紧,脸色也渐渐变白。
海伊瑟尔视若无睹,语气依旧平静,“但这两个男人都不是普通男人,手握绝对的权势,欲望更大,必不可能轻易放弃你,可是女人间的斗争不会因男人的不放弃而停止。
“在日复一日的纠缠与阴谋诡计中,你会逐渐变得心狠手辣,心思深沉,变得再也不像你自己,即使赢得了男人,也会从此与纯粹的快乐无缘。
“这样的日子,是你想要的吗?”
她没有说话,沉默地看着车窗外繁星闪烁的夜空。
“虽然我不能保证只有你一个女人,”海伊瑟尔微笑着道,“但我可以保证你不会遇上那些令人恶心的明争暗斗。”
她抿唇一笑,颇不以为然。
华贵的米白色马车直直飞入了拱顶土坯宫殿,一直飞到长长的护城河上的铁索吊桥才落了下来。
守在护城河前的两排铠甲卫兵看到华贵马车上的玫瑰标志,竟连检查都不用检查,便恭恭敬敬地打开高高的黑木城门。
四匹高大白马带着米白马车再度飞起,直接飞入了宫殿。
此时夜已深了,整座宫殿只有几扇窗户透出寥寥的烛光。
整片花园一片漆黑,走在石子路最前方的铠甲卫兵们燃起了火把,落下淡淡的辉芒。
心美被海伊瑟尔带进一间宽大华美的房间,柔软得像天鹅绒的暗色地毯仿佛使人踩在云里。
银制烛台早已被点亮,昏黄温暖的光芒洒满房间,照亮墙上精美壁画、舒适安乐椅、红木书架、精巧茶几等物品上。
房间的正中摆放着一张四根柱宽大软床,紫色薄被已铺好,被角撩开一角,仿佛正在等待主人入睡。
“你……应该是睡在另一间房吧?”她斟酌着语句问道。
海伊瑟尔望着烛光下她的面容、眼眸,眼神里透出深深的思念,柔声道:“如果我说不呢?”
她抬眸看他,“你不是那种会强迫女人的人。”
“我今晚不就强迫了吗?”他含笑着。
她咕哝着,“上床又不一样了。”
“在我眼中都是一样的。”
她一窘,再说出不话来。
他却是笑出了声,戏谑道:“骗你的了。”
然后唤来两个直发侍女,“你们在外守候,夫人有什么需要的话,不可怠慢了。”
听到“夫人”,她的头脑发麻,正欲反驳,他却仿佛解释一般立刻道:“待你为我生下一男半女便可晋为我的王妃。”
微微一笑后,不看她羞窘得通红的脸,便转身走向敞开的房门。
房门在他身后关上后,她忍不住啐了一口,“呸!狗屁王妃!”
她压根儿就没打算在这里久留,还结婚?去死吧。
她迅速扯下一根长发,默念一段口诀,准备将自己被困图尔城的信息传给方友恒。
不多时,这根长发在她掌心化为一道长长蓝光,迅速飞向窗外,转瞬消失在夜空。
这是方友恒教她的传讯之法。
若非必要时,不可用。
因为以她的能力很容易让传讯被人发现。
但她现在没办法了,非用不可。
再说,只是很容易被发现,并不是一定会被发现。
可世事难料,她所不知道的是,这道传讯恰恰被发现了。
而她事后才知是因这个而发现后,恨不能给自己两个耳括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一定要继续支持哦~~~
第90章 王者之爱
已近午夜, 位于王宫左侧的高大偏殿,灯火通明,淫乐声声。
艳女穿着暴露衣裙跳舞,搂着美女或美男的老贵族们在软塌翻滚,年轻权贵则躲在石柱后与贵妇们调侃笑闹,还有一部分贵族则懒洋洋地靠在软塌,与环绕身侧一众美女饮酒调情。
殿内烟雾缭绕,浓浓呛鼻。但显然殿中人都已习惯这种气味,泰然处之, 惘若未闻,喝酒谈笑间毫不在意。
最华丽的一张软塌四周的浅黄纱幔垂落至地,不时有娇笑与讨好声从里面传出。
隐隐地, 可以看到浅黄纱幔倒映出来的一众缠绵人影。
若有人偷偷地纱幔缝隙看过去,可看到一个光着上半身, 下身仅裹着一条白色浴巾的绝色淡金发美男正慵懒地躺软塌上,像只正在打盹的野性猎豹一样, 优雅地伸展着修长半裸身体。
他懒懒地仰着头,一根精制雪茄被他含在唇形优美的嘴唇里,喷出一圈圈烟雾的姿势,当真优雅撩人,性感绝伦。
仿佛暗夜里盛开的妖美罂粟, 满身剧毒,呈现危险气息,却又散发出致命吸引力。
呛人的烟味缓缓弥散开, 白色烟雾袅绕环飞。
他仰脸抽着雪茄,吐出一圈又一圈浓浓烟雾。
浓郁烟味将身边美女呛得够呛,纷纷捂鼻。
明黄的烛光下,他光裸宽阔的上半身布满狰狞伤痕,一道又一道,却非但没带给人恐惧感,还因性感有力的肌肉线条透出一种无与伦比的狂野之美。
白色浴袍下的一双漂亮长腿随意地跷着,腿上疤痕同样触目惊心,却也竟如胸膛一样散发着迷人至死的魅力。
身旁薄纱美女们一边强忍烟味,一边被他迷得晕晕乎乎,像蛇一样贴近他、讨好他,拿着酒杯竭力劝着酒。
可他仍如最初进入纱幔时那样,对所有美女视若空气,吞云吐雾,慵懒随意。
看着他修长性感的绝美身体,有两三个美女一时竟连劝酒都忘了,忍不住流口水,竟湿了胸口的锁骨,惊觉之后不由得慌乱拭去。
“全都给我出去!”
突然,一道含着怒气的阴柔男人声音从浅黄纱幔外传来,一个银白锦袍绿发男子随之而入。
美女们见到来人,全都一惊,露出恐惧神色,七手八脚地站起,慌慌张张,如鸟散般告退。
缭绕白色烟雾里,软塌上的绝色美男含着雪茄,却连看都不看向那个绿发男子一眼,嗤笑一声,毫不在意道:“我当是谁来了呢,原来是明晚的新郎倌啊。”
“裴诺尔,我问你,你到底把我们之间的感情当作什么?”
明亮烛光里绿发男子的脸丽秀雅,一个美得像美女的美男,一双冰绿眼眸含着怒气,明显来意不善。
裴诺尔轻轻飘飘吐出烟圈,玩世不恭地道:“你当初把火焰之剑给了我,可我现在也让你当了图尔城的城主。”
“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些。”绿发美男修身玉立,恨恨道。
“那你还想要什么?”
他仰脸又吐出了一口烟圈,慵懒地,“我告诉你,做人不可以太贪。”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对我认真过?”绿发美男的眸光出奇冰冷,声音越来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