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信苦苦游说半天,见劝说无用, 心里焦急万分。突然,脑中一闪,想起一人来,于是暂且告辞回去。
虽然拒绝了陈信的请求,但刘嫣俨然无法继续无动于衷了。这日夜里辗转反侧,想了一夜几乎没睡。
刘嫣清楚眼前面对的是什么。
皇上下旨,圣命难违,眼下无非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回去和公仪弘圆房,争取三个月内怀上孩子,使皇上收回懿旨;二是不回去,等到三个月后,皇上下旨为自己赐婚另嫁他人。
目前来看,无疑这两个结果都不是她想要的。
而显然这次的事,算是闹大了,比之前面千方百计的想要和离还要让她感到无能为力,有苦说不出。
头痛欲裂的过了一夜,第二日,有宫女跑来禀报说,御史府又来人了。
来的人是公仪修。是陈信回去后请来的。
刘嫣见到公仪修时,眼眶立时就红了。
这么久以来压在心里的委屈,瞬间倾泻而出,让她再也无法藏匿起来。而见到公仪修时,就好似见到自己的父亲一样,让她感到动容,这么久以来的心里堡垒终于在他面前坍塌下去,再也没有任何防备,很快眼前浮起一片氤氲。
自己的儿子做下这种事,身为父亲的公仪修自知道这事以来,一直对她心怀愧疚,无颜相见。直到昨日陈信跑来告知实情后,想到事关两个孩子的终身幸福,恐怕一步走错,造成遗憾,于是这才再也坐不住了,不得已之下过来劝她。
刘嫣耐心听完公仪修的话,知道公仪弘在他面前也有悔改之意时,渐渐有些心软起来。
昨夜她想了一夜,公仪弘固然是骗了她的感情,可他再不是东西,却并没有做过伤害自己的事。
俗话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刘嫣本以为自己已经心若顽石,熟料人非草木。
经过公仪修一番苦口婆心相劝,刘嫣最终还是松口,同意回去。
……
孙媪已经很久没见到刘嫣了,好巧不巧的是,自刘嫣走后,公仪弘就回来住了。自此负责起公仪弘的日常起居。
孙媪想过是否因为受不了被公仪弘冷落,使得刘嫣赌气不回。但后来公仪弘的种种痴情的表现,又让她大惑不解。直到昨日,若不是天子亲临,使得真相大白,到现在她都还是一头雾水。
如今入秋了,天气转凉。刘嫣从尚衣局散职回来,回到御史府已是酉时,太阳快下山了。
彼时走在青石路上,隔着很远便听到了从居所传来的幽幽琴声,不免感叹,好端端的一首《凤求凰》,竟被他弹得如泣如诉,黯然销魂,好不伤感。一时间,秋意更浓了几分。
刘嫣心下紧张的走进院门时,家仆正在院里扫着落叶,发现她时,一个个惊喜交加,忙恭敬行礼。
孙媪在屋外侯着,乍然见到刘嫣,一时激动的没反应过来,待确认没有认错,立马喜出望外的迎上前道:“夫人,你可算回来了!老婢以为……”
话说到这儿,如鲠在喉,热泪盈眶,不由拾起衣袖,拭了拭眼角的泪水。
再见孙媪,刘嫣一时不知如何说起,只道:“公仪季呢?”
孙媪一听,见她直呼大人的名讳,连忙竖起食指比在嘴边,小声指道:“大人在屋里。婢去禀报一声。”
屋内,琴案前,十指剥春葱,修长白皙。抚琴之人一身白衣如雪,除了袅袅不绝的琴声,周围静的出奇。
忽听到外面响起敲门声,抚琴的人恍若未闻,直到孙媪禀报说:“夫人回来了。”
此时,琴声戛然而止。
刘嫣让孙媪在外面等着,自己推门而进。
公仪弘紧张的望着门口,双眼一动不动,生怕错过什么。
下一刻见到来人时,突然一下子坐起身来。
……
眼前之人凤目柳眉,眼波流转,秋水一翦,朱唇皓齿,肤光胜雪,绿鬓如云,一身梨花白牡丹金玉富贵图纹罗裙,身姿绰约,端的是落落大方,生的是妩媚动人,不是刘嫣还能是谁。
与公仪弘眼里迸发出的浓烈爱意相比,刘嫣乍见到他时,微微吃了一惊。
时隔不过半个多月,公仪弘已经不似之前的干净清爽,一脸的胡子拉碴,眼圈凹陷,人也如陈信所说的一样,明显清瘦了许多,两颊颧骨清晰硬朗,乍一看,还有些惊悚骇人。
刘嫣看着他,心中不知作何滋味。真不知道这些天来,他都经历了什么,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
微不可查的叹出一口气,刘嫣轻轻带上门,刚要作势走上前与他开口说话,恰时公仪弘已经抢先一步上前,之后在她一副惊呼之下,一把将她拥进了怀里。
“公仪季。”
刘嫣试图推了一下。
岂料公仪弘紧紧的抱着她,半点没有松开的意思。似要将他揉到自己的血肉里,与她化为一体,激动难耐的说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刘嫣任他像个孩子一样抱着自己,抬了抬手,最后还是不忍推开他去。
“我听陈信说,你经常弹这首曲子。”
刘嫣倏然说道。
公仪弘松开她一些,目光炽热的注视着她,情深意切道:“这首曲子是我们的定情之曲,每次弹起时,都让我想起你那日对我说过的话。你说,‘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你还记得吗?”
刘嫣静默以对。
“我一直当你羞涩,却不想也会对我说出那种情话,当时我听了激动不已。到现在那一幕都还记忆犹新。”
刘嫣听他一脸幸福的讲完,蓦然一笑:“那你可知道,我这次回来,是因为迫于皇上的旨意。”
公仪弘一怔。她道:“今日翁父来找我,劝我放下过去,与你重新开始。说实话,我起初确实是不愿意的,可是,没办法,皇上下旨给我们三个月的时间,只要见喜才能收回成命放过我。”
她说到这里一顿。随即一脸正色的看着他:“不瞒你说,我走投无路了。”
屋内立时变得安静了起来,静的仿佛掉一根针都可以听到。
半晌。
“我给你一次机会,也当是给自己一次机会。不过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就这一次,倘若你再敢骗我,不说皇上为我赐婚改嫁,就算是我,此生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了。”
说到这里,昔日的委屈涌上心头,刘嫣目光闪烁,眼含盈盈珠泪,再也无法抑制回去,瞬间滑落,打湿了香腮。
公仪弘见她落泪,立时一顿心疼,小心翼翼的卷起衣袖为她擦干,之后双唇缓缓贴上去,温柔的吻去她脸上的泪痕,轻声说道:“不会了,以后我再也不会骗你。”说着将她再次拥入怀里。
刘嫣终究是个女人,之前一直坚强的硬撑过来,给人一种心硬如铁的形象。但没人知道,她也需要被人怜爱和呵护,尤其遍体鳞伤后,尽是柔弱和疲态,更想要得到别人对她施以关心体贴与疼爱。
此时埋首在他胸口,听着他强硕有力的心跳,一声一声,让她感到一阵安心和踏实。
或许再次重新拥有爱情,真的禁受不住今后的第二次失去了,蓦然两行清泪滑下,打湿了他胸前一片衣襟,倏然,抬手环抱住了他。
公仪弘轻轻抚着她背心,温柔安抚她道:“以前都是我不好,是我太过偏执,将对上一辈的怨恨施加在你的身上。我做错了,以后再也不会冷落你了。”
刘嫣轻轻抽了两下鼻子,似是撒气一般,抬手一顿捶他后背。
公仪弘任她棉拳打在自己身上,将她箍的更紧一些。
直到刘嫣打的累了,没了力气,最后才埋在他怀里不再动了。
……
两人默默拥抱了半天,公仪弘缓缓松开她,捧起她娇美的一张脸来,一脸诚挚的问:“你说,我们何时准备造人?”
第71章
此时, 刘嫣脸上泪痕已干, 只是眼圈还有些微微发红, 美艳动人之中,我见犹怜。
听他突然问到这个,刘嫣面庞一红, 脸自他手掌中滑落而出, 埋首不语。
公仪弘见状,心思一转, 眉梢微挑, 继续兀自问道:“今晚?”
对面人儿将头埋的更低了。
“还是……现在?”
话音一落, 公仪弘自己都忍俊不禁, 扬唇一笑。虽然是故意拿这话逗她的,但看着她面红如流霞, 愈发喜爱不已。
刘嫣的双手还抓在他腰间, 听他越说越过分,羞臊之下,抓着他腰际衣带的手一紧。头也不好意思抬起来,小声嗔怪一句道:“不许再说了。”
“你还和以前一样,我随便打趣你一下, 就容易害羞脸红。”
公仪弘含情脉脉的注视着她, 低声说道。
刘嫣闻言, 才知原来是他故意捉弄自己,抬眼斜了他一眼,忍不住反讥:“你还不是也没变, 依旧是那么厚颜无耻,油腔滑调。”
这一眼望进公仪弘的眼里,似嗔似怒,让他怦然心动。
公仪弘弯身附在她耳边,低语:“我再怎么厚颜无耻,油腔滑调,也只是对你一个人才会这样。你何时见过我像你那个黄兄一样,到处留情,拈花惹草?”
“怎么好端端的提起他来?”
刘嫣问。转念一想,故作惊讶道:“你该不会是还在吃他的醋吧?”
公仪弘一听,立马挺直了腰身,梗着脖子移开视线去道:“怎么可能?我比他位高权重,长相英俊,无论学识还是修养,随便拿出来哪个不在他之上?何须要吃他的醋?”
即便公仪弘不说,刘嫣也知道,他说的这些,确实并非大话。
……
公仪弘的确非常出众,尤其自己嫁给他之前,还为嫁给如此优秀的男子,暗暗感到骄傲了一把。
当然,这骄傲感也伴随着困扰。一个人越是优异出类拔萃,越是受人欢迎,特别是女孩子的欢迎。
而时下女子还没有那么封建保守的思想意识。改嫁,分家产,养男宠等等,都是稀松平常的事。
就说当今的长公主,被赐婚下嫁给了周将军之子不提,家里还肆无忌惮的豢养男宠。虽然风流韵事难免会被别人拿来八卦一下,但除她以外,还有很多女子也做过类似的疯狂之事。在如今这个社会,算是司空见惯,见惯不怪了。
所以,若有女人想主动倒贴勾引公仪弘,也并非没有可能的。
就好比刘乐,刘乐爱慕公仪弘,仗着自己身份尊贵,还不是什么事情都敢做得出来。
说到刘乐。自刘乐被罚禁闭以后,刘嫣一直以来都没有再听到过关于她的任何消息了。
刘嫣倒不会相信她能改过自新。比起改过自新来说,更宁愿相信她失手一次之后,不敢轻易出来作妖了。
……
刘嫣迟疑了一下,说道:“不管你吃没吃醋,总之我已经与他说清楚了。黄兄从前是我的兄长,以后也是。我们之间绝不会有其它儿女私情发生。”
公仪弘听后,渐渐沉默了起来。
他心里承认自己吃黄员的醋。何止黄员,还有许多人,尤其看到那些人一副对她垂涎三尺的目光,心里恨不能将她藏起来,除了自己,不给任何一个男人看。
蓦然,公仪弘转移话题,轻轻启齿道:“你知道吗,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我想你想的好苦。但又怕你看到我心烦,所以只好忍着一腔的思念,默默想你。而这些天唯一支撑着我的,只有回忆曾经与你在一起的幸福时光。”
“我自问从来都没有怕过什么,但现在我知道了,我最怕的就是失去你。”
刘嫣一字不漏的认真听着他的告白。回想起来,昔日一点一滴,此刻依然记忆犹新。
而听他说这么肉麻的话,面上固然有些羞涩不自在,但心里却听的意犹未尽,如食蜜罐。明明听的耳红脖子热,可是忍不住还想再多听一些。
这么一想,也难怪大多数女子都喜欢黄员那种油嘴滑舌,甜言蜜语信手拈来的男人了。那种男人,的确容易俘获人心。
自然,黄员不是刘嫣的菜,他那套,刘嫣是断然不吃的。
而公仪弘总喜欢在她面前说这些不符合他一贯作风的话,以及失恋后意志很容易消沉,刘嫣大致也能猜到是什么原因,能够理解他原本那么一个处事波澜不惊甚至有些心狠无情的人,为何一旦遭遇感情挫折就突然会变成这样。
据孙媪所说,公仪弘遇到自己之前,并未有过心仪之人,纵然是欲纳的那两个侧室,也不过是公仪弘为巩固地位权衡利弊胡乱收之而已,丝毫没有一点感情投入在里面。甚至是其中一夜之间蒸发消失的那位,公仪弘根本连见都没见过一面,是美是丑,是高是矮,从不关心。
这么来看的话,自己是他的初恋。既是初恋,情节可见一斑。
再有,公仪弘的母亲去世早,母亲走后,与父亲的关系也不再似以前亲密无间,甚至疏离起来。之后年纪轻轻又官途一路顺畅,位极人臣,少不了与人逢场作戏。是以这么多年来,体会的皆是虚情假意,接触的都是利益至上,情感方面定然一片空白。
说白了,就是缺爱。
刘嫣不知是庆幸,还是为他感到心疼。
“君不负我,我不负人。”
刘嫣诚然对他说道,表情无比认真。
公仪弘莫名情动,顿了顿,低头下来,唇碰了碰她光洁无暇的额头,慢慢往下移。
多日来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他的身体已经有些亚健康。因缺水,唇略干,碰她水润柔嫩的面颊时,刘嫣明显感到有些略微的粗糙。每次触碰,让她浑身泛起一阵轻微的颤栗。
刘嫣整个身体紧张的绷紧起来,直到公仪弘轻轻攫住她柔嫩的樱唇,她长长的睫毛微微一抖。
……
这个湿吻绵长而深沉。
许久不曾与他接吻,突然降临,使得刘嫣心如鼓擂,紧张不已。
公仪弘一面搂着她,一面与她香舌追逐嬉戏。起初浅尝辄止,越往后越要不够,扣住她后脑勺,不再松嘴。
刘嫣被他热切的拥吻,这一刻犹如脚踩在云絮中,只觉浑身犹若无骨,软软的使不上力。被动的承受着他的热情,感到他唇瓣混合了自己的津液后变得越来越湿润温软。
两人吻得不可开交时,刘嫣渐渐有些换不过气,忙抬手推他。感到她确实呼吸略显困难,公仪弘这才不依不舍的松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