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斯的四封情书——顾几
时间:2018-09-20 09:22:24

  【我看到你跟杰米在一起。我猜很快我们就会再见。】
  杰米-罗克福德,Burberry的女装设计师, 也是喻子今晚在派对上主动前去打招呼的对象。这个男人同样在时尚圈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她之所以过去, 首先因为对方是英国人——这会简单很多;其次就像她说的她爱Burberry;以及,她在心里还是对托米说的薇薇安口中的“他们”进行了假设。那支古龙水的品牌商Burberry仍然是最有可能的。薇薇安曾是Burberry的签约模特, 但薇薇安跟Burberry似乎没有续约,加上伊森说Burberry有跟她再次合作的意向,那么很有可能是薇薇安的“威胁”没有起到作用。喻子不太清楚Burberry的商业计划、战略, 她也不可能知道。但为什么一个品牌可以有多位Blonde,却只能有一位Asian?再说了,克里斯汀甚至不是模特,更不应该是阻碍。排除所有这些,喻子想向自己证明她是在乎的,她也可以主动去给自己寻求机会,而不是只等着机会来找她。又尽管,因为与劳伦斯恋情的曝光, 她迅猛攀升的知名度给她带来了诸多机会。
  “噢——”劳伦斯可能想起来了,“你‘勾引’的那个男孩儿。”
  喻子随手回了托米:【我不确定】然后她抬起头看劳伦斯,他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
  “那么晚安,宝贝,好梦。”劳伦斯说。
  他们给了彼此一个晚安吻,喻子离开了劳伦斯的房间。她其实有一点点失落。
  *
  接下来的几天,喻子仍然是媒体关注的焦点。除了在迪奥和艾利萨博的高定秀上的惊艳表现,除了她和劳伦斯仍在轰动中的恋情,除了她的小哥哥即将转会皇马的新闻,还因为她被动物保护协会盯上了——显然她在范思哲高定秀上的那身皮草不仅给她带来了赞誉,还带来了麻烦。伊森让她别放在心上,承诺他会处理。喻子也确实没什么时间去琢磨这件事。
  离开巴黎的那天,原定计划是喻子会跟劳伦斯一起直接飞纽约,《Vogue》的封面、《名利场》的专访和维多利亚的秘密的面试都在纽约等着她。但在他们前往机场之前,喻子接到了杰米的电话。于是计划出现了变动,她跟伊森一起回伦敦,劳伦斯自己回纽约。
  飞机腾空的时刻,喻子仍然在想劳伦斯与她吻别,特别温柔的跟她说,他在纽约等她。其实那时候她很想告诉他,她更希望他跟她同行,如果他回纽约也没什么紧要的事的话。但理智又告诉她,他有他自己的生活,她也有她的,有了交集并不代表重合。
  现在,她跟自己说,所有一切都很甜蜜,患得患失只会让她看上去像个无理取闹、黏人的小女孩儿。而事实上,劳伦斯的确是把她当一个成熟女人对待的。
  他不会逼着她吃东西,他只会问“你确定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对吗”;他也没有多问一句托米的情况,哪怕那时候在伦敦他说他有点嫉妒,这是好的,这代表他很信赖她;她突然有了别的工作,他没有为她改变他的行程。
  不过,他仍然专门来巴黎看她的秀,他说过他不喜欢巴黎;他在媒体和公众面前表现的对这段恋情很认真很投入,所有人都知道这前所未有,他甚至主动提出跟她一起接受专访;而当他和她在一起时,他总是充满激情、言语甜蜜风趣;他想要了解她,也想让她了解他。
  如果不是劳伦斯,而是任何一个别的男人,喻子会很满意这个男朋友的分寸感,大概所有女人都会。可是,是劳伦斯,事情就有些不一样。
  唯一的解释是,她过分投入了。问题出在她这里。好在她已经找到了最好的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工作。
  飞机很快在希斯罗降落。想通所有这些,喻子往外看到伦敦的夏日阳光,生气盎然。
  在希斯罗机场的航站楼里,那支古龙水广告的巨幅海报已经挂起来了。海报里,喻子和托米亲密的站在一起。喻子透过墨镜看到人们也在对那张海报侧目,她听到人们说她和托米看上去很登对。
  她脑里闪过托米冰蓝的眸子和小孩子一样金的头发,画面一转,就变成了托米抢走薇薇安的娃娃,塞给了她。而她根本不想要。
  *
  喻子的新寓所离她的小哥哥子翔的别墅不算远,不过夏天过后子翔应该不会再住在那里了,他在电话里告诉她,他即将搬去马德里。李青和嘉瑶他们都还在美国,喻子之前在巴黎时和他们视过频,他们在视频里很夸张地说她是大明星了,她的名字跟许许多多曾经很遥远的闪闪发光的名字放在一起,哪怕是为了贬低她,也证明她的知名度跟一个月前比,没有可比性。
  喻子到达新寓所的第一件事是睡觉,伊森也建议她这么做。晚些时候,他们约了杰米-罗克福德。杰米也住在这附近,所以他们就约在了喻子家。今晚还将是那支古龙水广告在英国首播。
  喻子只睡着了约莫半个小时,但做了压抑的梦,梦到了辛迪和托米,还有薇薇安,还有Lee,唯独没有梦到劳伦斯。她望着仍然阳光灿烂的窗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于生活的巨大改变适应的并不好。那个她想梦到却没有梦到的男人,大概正在他的私人飞机上悠闲地看着《经济学人》吧。她甚至可以想象他的鳄鱼袜子抖啊抖的。
  喻子在楼梯上看到伊森正在客厅进行紧张的布置,珍在一旁也是手忙脚乱的。珍抬头看到她,冲她礼貌的微笑。那天晚上,最后是珍去劳伦斯的房间拿回了她的东西。珍回来的时候,满脸通红。喻子躺在床上都快睡着了,但看到珍的模样,她有些疑心,她故作轻松地问:“他调戏你啦?”
  像是:
  你好,宝贝。
  别那么紧张,甜心。
  嘿,我只是在开玩笑,亲爱的。
  珍连忙摇头,“不,不是,请不要误会。只是劳伦斯先生说话很有趣。”
  听上去就很像劳伦斯。喻子想。她又觉得自己的疑心莫名其妙,她第一次见到他就知道他是什么样了,他喜欢的是她,他们刚刚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她憎恨自己如此,变得敏感又善妒。
  趁着还有些时间,喻子跟爸爸妈妈视了频,聊了聊高定周上的事情,也尝试聊聊自己的男朋友。但父母兴趣不大,只是跟她说既然在伦敦有时间的话回家吃饭。喻子想了想,答应明天中午过去。她明天中午应该是有空的。这一切结束,门铃声响了。
  杰米带着他的两个助理到了,一起的还有托米和托米的那个朋友,到此为止,喻子总算知道了那个托米的朋友应该是托米的助理。
  *
  Burberry一向喜欢用具有高傲、清冷长相和气质的模特,有时甚至连童装模特都有这个特质。杰米说,他一开始对她的印象总是停留在她甜美的笑容上,并非不好看,而是与多数的设计师品牌理念不符。后来他看了这个广告和她在纽约的那场秀,才对她有了诸多改观,等到高定秀上,他已经可以理解生活中和伸展台上的AY是两个人了。
  “并非没有这样的,不管是模特还是演员。尽管这个行业,工作和生活无法分开,但我理解有些人想要把它们分开。”杰米说罢喝了口啤酒。他年近四十,身材匀称,棕色卷发,蓝眼睛。仅说样貌,普通人中算英俊的,在时尚圈里,有些平庸。胜在气质和品味都不凡。
  电视上,那个广告开始了。
  切割的两个画面,一个年轻男人的过去和现在。过去是薇薇安,现在是喻子。最后一个画面是,托米穿着驼色的风衣站在天台,站在伦敦清冷的晨光中,他回过头,是寻着那款古龙的气味而来的喻子。他们缠绵拥抱。广告结束在一个热吻到来之时。
  他们拍的时候并没有接吻,却也做了足够亲密的很多事情。比如需要男女主拥抱时女主角整个背部裸露的画面,所以当时喻子确实是和同样裸/着上身的托米拥抱在一起。
  这些如果出现在喻子的职业初始阶段,她会觉得尴尬,甚至会拒绝,但经历了太多后台男模女模都半/裸的情况,她早已习惯了。这很普通。他们贩卖的东西之一就是人体之美。
  “噢,我爱你们的化学反应。我得说你们做的太棒了,这款古龙的设计师也叮嘱我一定要把他的感谢和喜爱带到。”杰米说。
  托米说谢谢,淡淡的。喻子刚想说话,她的手机响了,她看到来电显示,心想劳伦斯大概是到纽约了。她摁掉了电话,准备晚些时候给他打回去。
  
 
  ☆、Chapter 59
 
  
  *
  前院向阳, 白日最后的阳光穿透玻璃照了进来。窗户探出墙壁,象牙白的窗框干净陈旧。玻璃不久前才擦过,反射的阳光有些刺眼。客厅的壁炉也有年头了,但房屋主人说不影响使用, 这也是当时喻子看过邮件之后唯一问过的问题。她总想着在绵绵冬雨的冬日里坐在羊绒毯上, 烤着炉火看书。而如果被动物保护协会的人知道了她的这个想法,恐怕又要万般指责了。她想到这儿笑了出来。托米问她笑什么 。
  喻子的目光便落到托米细长的手指上。托米的手跟Lee的手有些像, 但Lee的手要更粗糙一些, 托米的手则像弹钢琴的男人的手。喻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人们一谈到男人的手好看就说他们的手应该弹钢琴,你需要知道也有建筑工人的手好看的, 粗糙的好看。而托米的, 确实是精致的好看。总之,这只好看的手的中指和食指夹着半根白色的香烟, 他熟练的有节奏的弹掉烟灰。喻子的目光顺着这只手往上,手的主人却没有把烟递到嘴边。喻子的目光稍稍上抬,托米那双有些慎人的蓝眼睛正盯着她。
  “安妮塔, 你在看什么?”
  托米问问题的时候,一点儿好奇的表情和语气都没有,让人怀疑他只是礼貌的询问一声,根本没有想知道答案的意思。
  喻子倾过身,从桌上的烟盒里拿出一根烟,很老道的点上,又像所有老烟枪那样吸了一口,然后她模仿着劳伦斯的语气问托米:“你为什么想当模特?”她问完就想如果劳伦斯在这里, 肯定会捧腹大笑。或者,其实,劳伦斯就在这里,他变成了她的手掌那么大,正站在她的肩膀上,一边蹦一边嘲讽她,“Silly girl, silly girl”。
  “Live fast, die young.”托米回答。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这个漂亮的像剪了头发、没有胸的芭比娃娃的男人,又一次让喻子目瞪口呆。
  紧接着,另外一个男声响起。
  “And leave behind a good-looking corpse.”
  那是杰米的声音。
  托米的前半句是不折不扣的假英式口音配上一点点烟火从腾空到燃尽的复杂情绪,杰米的后半句则是偏正统口音里夹带的埃塞克斯口音配上积极向上的欢喜情绪。这便变成了一个异常完整的sarcas.m。可能又根本不是sarcas.m,而是他们共同的认真的观点。
  喻子把烟放到唇间,狠狠吸了一口,烟蒂上留下一圈红印。烟雾从她的唇间吐出,缓缓向前向上飘散,她的眼睛透过散开的烟雾在托米没有表情和杰米似笑非笑的脸上来去着,也短暂的在重新回到客厅的一脸茫然的伊森的脸上做了停留。这微不足道的时间里,她感觉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似乎与她无关,似乎与她相关。似乎他们说的跟她告诉劳伦斯的本质上没有任何不一样,似乎又有着根本的不一样。
  “就像你的纹身一样,dragon girl.”托米突然说道,声音带着烟味的沙哑。而他说这句话时终于有了表情,他是带着轻微的调情似的笑意的。他的眼睛盯着她的锁骨,那里面不再是清冷的情/欲,而是清晰可见的。
  杰米可能轻易就听出了托米的弦外之音。他手里仍旧拿着那罐啤酒,他好像一直在喝,可一直没见底。先前托米短暂离开的时间,喻子和他已经有了九月底举行的Burberry 2020春夏发布会的口头协议,但具体合同细节会留到明天试成衣和拍照之后再定。杰米马上机智幽默的说:“噢托米存着这些化学反应到拍摄的时候吧,你会吓到我们的dragon girl,我们都知道她已经被有史以来最性感的亿万富翁拿下了。”
  托米安静地慢慢地眨了两下眼,没有笑,没有说话,也没有尴尬。他指间那根香烟就要完全燃尽,他没有再抽,在烟灰缸里掐灭了。
  喻子这一刻觉得托米只是入戏太深,他可能是那种会轻易“爱上”合作对象的人。他难以分清真假,或者他也不想分清,他不过是在享受珍贵的有限的青春与美好,享受当下。就像他说的。
  【内森尼尔】
  老实说,电话被掐断时,内森尼尔是有些不悦的。倒不是针对YUZI,任何人摁掉他的电话,他都会有这样的情绪,尽管那其实很少发生。而反倒因为是YUZI,他愿意假设她正忙于工作。他相信她晚些时候会再打过来,所以他没再打过去,也没有发信息。
  内森尼尔下了飞机,让他意外的是,辛迪在车里等他。
  纽约是中午,辛迪说她刚吃过午饭。内森尼尔没什么兴致听她说她中午吃了什么,一个月听一次南希说她的饮食已经足够了,他实在不需要另外一位金发女郎再对他这么干。他于是打断辛迪,问她怎么这么快就从汉普顿回来了。
  辛迪耸耸肩,新的发型她好像也不太适应,因为她去拨头发时动作显得很别扭。“……我想跟你谈谈那幢房子的事,越快越好。”她说这些时的表情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内森尼尔偏过头,望向窗外,“我在听。”他说。
  褐色房子是内森尼尔童年的记忆。准确的说是从他有记忆开始到十三岁最固定的住所。后来父亲和母亲分居,婚姻关系名存实亡,他就从褐色房子搬了出去。有时候住在母亲的高级公寓里,有时候住在父亲的豪华别墅里,有时候住在表亲家,反正劳伦斯家族在纽约有多处房产,他想住哪儿住哪儿,哪儿都不想住了,他就住酒店,只要不让他撞上父母和他们的情人在一起就行。
  褐色房子隶属父亲名下,父亲在遗嘱里把褐色房子留给了辛迪-麦奎尔。而那是母亲最后的底线。也因此,母亲把辛迪放在了黑名单的第一位。更糟糕的是,老劳伦斯死了,小劳伦斯还和辛迪“纠缠不清”。内森尼尔有时候觉得母亲那句“让那个贱人滚远点”就要呼之欲出,但她这些年仍然什么都没说。
  不过,南希-麦格做了另外一件事,一件真正让辛迪-麦奎尔痛苦的事。
  “我打算放弃了。”辛迪轻微的叹气,声音忽然变得软弱,“但我不想给你母亲,你出一个合适的价格,我卖给你。”
  仍然望着窗外的内森尼尔讽刺的勾起了嘴角。“所以最终还是我妈妈赢了?”
  “我没有别的办法,内特。而且那房子太大了,有时候我一个人睡在里面,深夜醒来,总觉得还能听到你爸爸和你妈妈说话的声音,还有小男孩儿跑来跑去的脚步声,我是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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