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聪明不也得认命。不,应该说,够聪明才懂得在他面前应该认命。这两年从不见白睢跟大黎旧臣有过来往,他要杀哪个忠心耿耿的黎臣,也未见这小子阻拦。
可见已经驯服了。
“陛下年龄也不小了,既然已登基也是时候成家立后。老臣已命人收罗了各家贵女的画像,过几日陛下挑一挑,看见喜欢的便收入后宫。至于皇后,老臣有几个合适的人选,届时陛下不妨仔细挑选。”
白睢心里骂了句“老不死的”,面上却只露出些许为难:“相父,这……”
“陛下不愿意?”
“不不不,劳相父操心了,只是……”只是他已经在永州下令追封苗氏为皇后了啊,遂一五一十将打算全都告诉了郭放。
郭放那老脸是越听越黑。
“朕想着,她和她全家都是受我连累才死的,这个恩情朕不能忘。如今她孤身葬在乡下地里,也无人祭奠,更无子孙烧纸钱,岂不因我成了孤魂野鬼。相父啊……朕与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又是议过亲的,想给她个名份罢了。朕先将她追尊,反正朕还年轻,待过个两年再选皇后不迟。更何况刚刚定都恒阳,这后宫都还未修建完善,不如缓一缓。”
郭放的计划竟这样被拦截了,气得胸口痛:“陛下竟如此擅作主张!难道不懂立后事关大族势力不成,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白睢把手一摊,一脸耿直:“可她不过是个死人……朕已昭告天下对她歌功颂德,想必百姓也是希望看到一个有担当的皇帝。”
是啊,就是个死人而已,能影响什么。
郭放竟一时驳他不得。
白睢垂下眼皮,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小心翼翼又道:“朕知道,朕的一切都是相父给的。朕待相父如待生父,自古婚事全凭父母做主,朕也以为,朕的亲事是该交由相父做主的。事出突然,朕不及与相父相商,还请相父莫要怪罪。至于两年后该立谁人为皇后,全凭相父做主,还望相父莫生朕的气。”
皇帝深深作揖,以大礼赔罪认错。听得两年后皇后人选由自己做主,郭放好歹是宽了心,也知不必为一个死人动气,干脆就放过白睢随他算了。
“既然陛下这么想,老臣以为也可。追封之事要抓紧了,切勿拖延,明日上朝便可与群众商议此事。”
“朕多谢相父!”
次日上朝,将此事与众臣提起,丞相不反对,忠于皇帝的大黎臣子更不会反对。追封之事便这么定下了,只等礼部择个日子便可昭告天下,正式册立元后。
可就在同一日,奉天帝捧着黎国散发给百姓的救驾故事哈哈大笑,嘲讽之意好不明显。
“为救驾而牺牲,当流芳百世?可笑之极——来人啊。”
“属下在。”
“方才,你不是说在恒阳附近找到这个女人了么。去割下她的脑袋,送到皇宫门口,朕不光要让那小子痛苦流涕,还要告诉郭放,便是在他黎国国都,朕想要谁的脑袋落地谁的脑袋就得落地。最后,天下人也该知道知道,背叛我大夏是个什么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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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陛下这几日太过优思,接连几日不曾上朝。丞相今日又杀了位老臣,魏王气得拂袖而去,这朝堂终有一日怕不是要姓郭。”
“小声点!想死吗你……不过是公开的秘密,以后千万不许再提。”
两个小太监打廊下路过,说出去的话正好被坐在窗边的白睢听到。他倒是无所谓得很,丢了个豆子在嘴里嚼,咬得咔嚓咔嚓响。
他在这里煮茶喝,无聊得很,便摆了两只茶杯,对着空气说话。人说帝王乃是孤家寡人,他这便宜帝王也是寡得很,不找点儿事情排遣排遣,早晚得逼疯。
茶用了三盏,便有丞相的人前来求见,送上来一把精美的雕花大弓。
“陛下,丞相忙于公事脱不开身,可又心系陛下,听闻陛下优思故人,特地送来这把弓,让小的转告陛下,城外西南方向有片不错的林子可作猎场。陛下不妨前去散散心,若要去,还请务必多带些人马。”
这老贼为了让他远离朝堂可什么招都使得出来,罢了,左右他也苦闷的很,便去出去吹吹风得了。
至于人马,就不带了,只叫上陈虎陈豹两兄弟便轻装出发了。
这两兄弟是他老爹留给他的人,是两年前通过无忧真人找来的,父辈曾是大黎的忠臣。这一路上他也没少与反夏复黎的旧人汇合,只是他在郭放眼皮子底下放出来的旧部中人,只有这两兄弟,是留作贴身亲卫的,郭老贼也没说什么。
跑马半个时辰便到了郭放所说的猎场,因着刚刚定都,皇宫都还修得还不成样子,哪有精力搞个御用猎场出来。
本打算大显身手一场,可在这临时猎场里却没遇到猛兽可猎,三人只猎了几只兔子,无趣得头上都要长青苔了。
“陛下,这里不像有猛兽,来这一路连脚印都没找见一个。”陈虎悻悻道,将水囊递给白睢,叼着根儿草痞里痞气的。
并没有达到散心的效果,白睢喝了口水,望望远方翻身下马:“是没猛兽,看看那是什么。”
陈豹伸着脖子看了看,无奈笑道:“看来的确不存在什么猛兽,这半山腰上不还住着人家么。”他也下了马,索性蹲在地上开始处理那几只兔子。
再不烤来吃了,这肚子得咕咕叫了。
陈虎一听,哈哈哈笑起来,一边收罗树枝当柴烧,一边玩笑:“那看来,这片山林只有咱们两只猛兽咯,一虎一豹,哈哈哈哈。”
陈豹啧啧反驳他:“你就这点儿出息,陛下还没说话呢,你充什么猛兽。”
陈虎:“陛下是龙,龙是天上飞的!咱们是走兽,只能地上爬,嘿嘿,是吧陛下。”
这两少年只比他小上一岁,成天嘻嘻哈哈的,最爱拌嘴。白睢坐在树上休息,丢了一句“别烤焦了”,便望着远方发呆。
两兄弟继续你一句我一句,吵吵闹闹烤兔子。
他坐在树上,望着对面那座山半山腰上的房子发起了呆。那房子青砖绿瓦不是穷苦人家的居所,想是富人家的别院,修在这山上图个清静的。
不知怎的,许是晚上没有睡好,他有些失神。
看得久了,他似乎看到一个女子,站在那房子的门口对着他招手……女子的样貌看得并不分明,只觉得那身段和苗小柔有几分相像。
白睢晃晃脑袋,再看,却又没有了。
他烦躁得换了个姿势坐,再不看那房子。可是稍一晃神,那女子招手的模样便又跑进他脑子里,赶都赶不走。
——苗大彪,适可而止了!别他娘晚上不入梦,大白天扰人心神的。
心里烦得很,他干脆跳下树去找点事做,抢了兔子自己来烤。三只兔子一人一只,陈虎陈豹的很快就烤得香喷喷的,而他的……
“呀!陛下,再不翻要焦了。”
他心神不宁,眼见兔子烤焦了,干脆丢开不吃算了。
陈氏两兄弟又齐声喊道:“吃我这个吧!”
递过来的烤兔子被他无视了,他板着脸牵了马过来:“去前面人家讨口吃的。”
陈氏兄弟:“?”等等啊,他们兔子还没吃完呢。
——
金凤银凤一大早就被赶出来弄吃的,这年头不管米面还是蔬菜都贵得离谱,更别说肉了,嘴馋了只能到山里来抓些野味。
大姐看到她俩游手好闲的就烦,也不叫李圆来弄,偏要她俩动手。昨儿她们废了半天劲挖了个陷阱,也不知今天有没有憨头憨脑的猎物掉进去。
走在路上,两个人唧唧歪歪小麻雀似的吵来吵去。
金凤:“早知道就不穿新鞋子了,脏死了。”
银凤:“你难道没看到大姐的眼神,可嫌弃死你了。有好看的衣裳干活的时候别穿啊,没见大姐衣服都打着补丁么。”
金凤:“就你话多,你还不是浓妆艳抹的,打扮出来给野猪看啊。”
银凤:“那也比你糟蹋衣裳强。”
金凤:“闭嘴!赶紧走,晚了回去又被大姐骂。”
银凤:“我想娘了……”
金凤:“我也想娘了……”
银凤:“娘不会拿扫帚抽我们。”
金凤:“但是娘也给我们赚不到首饰钱。”
两人对视一眼,白嫩嫩的小脸儿堆着尴尬的笑,异口同声:“我们这么说是不是太不懂事了。”
“……”
嗯,不懂事,大姐一个人抗家,她们也就扫个地刷个碗,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两个丫头瘪瘪嘴,再没抱怨什么,手牵着手一起朝山里走去。
咦?
她们昨天花大力气挖的陷阱旁边怎么有马啊,不仅有马还有两个人,正把第三个人从陷阱里往外拖。
他大奶奶的,没抓到吃的,倒是抓了个人?
金凤“呀”了声。
银凤也跟着“呀”了声。
金凤小小愣了愣,噗嗤笑了:“那个掉陷阱里的倒霉蛋好像咱隔壁家的白少爷,哈哈哈哈……我突然想起来他被大姐整,掉咱家水塘里那次,那种气得想要把水塘填平的眼神……”
银凤揉揉眼睛,斩钉截铁:“不是像,那就是。”
金凤再仔细瞅瞅。哦,好像真的是,现在那个眼神看起来好像恨不得把陷阱填平,顺便把挖陷阱的人一起填平。
互相对了个眼,确定了,那就是她们家邻居,白少爷白睢,她们大姐口中的白三岁。银凤见到熟人,也没过过脑子,兴奋地张嘴就招呼上了:“白少……”
被金凤死死捂住嘴巴。
两人躲在大树后面,金凤气得给了她一脚:“你傻啊!大姐说了不跟他相认,咱们要是认了,不知道惹多少麻烦来。搞不好,咱们自个儿也成了他的麻烦。”
人家白睢是什么人,咱们是什么人,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金凤捂了银凤的嘴,可陈氏两兄弟那耳朵却不是长着好看的,剑眉微耸,哗啦一声同时拔刀而出:“谁!”那眼中有寒芒闪过,锋利得光看一眼便觉得割人。
刚刚从陷阱里爬出来的白睢气得牙痒痒,拍拍身上的尘土,白净的脸被泥土糊得跟猩猩似的:“去,给爷抓过来填陷阱。”
待陈氏兄弟把那两个吓得筛糠的小姑娘揪到面前来,白睢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金凤银凤?!”
作者有话要说: 金凤:“我们是推动剧情的神器。”
银凤:“是可爱的小棉袄。”
金凤:“我叫金凤。”
银凤:“我叫银凤。”
金凤银凤:“请为我们投票~”
苗小柔:“滚!”
第13章
“你们怎么在这儿?”
金凤银凤支支吾吾,你推推我我掐掐你谁也不想回答,最后在白睢的追问下,金凤才不得不指指远处的自家房子:“我们住那儿。”
半山腰那房子?
白睢看看她俩的打扮,一个画的淡妆穿的精致,一个穿的一般画的浓妆,就跟拆了东墙补西墙似的,简直砸了当初不打扮全套绝不出门的招牌。
他当下便知,这俩丫头肯定手头拮据,过得必不算好,立即收了那副凶人的态度:“跟谁一起住的?身边可还有亲人?”
他着人去苗小柔老家寻过,只寻到苗老爷的坟,并听族人说不曾接收过金凤银凤,也不知她们去了哪里。如今在这山里人家撞见她们,白睢那一肚子的疑问不问个明白,他今天是不会回去的。
银凤:“有啊。”
白睢:“是谁?”
问了几句金凤就不耐烦了,把腰一叉,却学不出她大姐的泼辣:“你、你管是谁呢。不跟你说了,我们要回家吃饭去了。”
白睢一使眼色,陈氏兄弟就充当了两堵墙挡住两个小丫头的去路。金凤银凤抬着脑袋冲两兄弟眨眼睛,无辜死了……
让也不是,不让也不是,陈虎心脏怦然乱跳,茫然了:“陛下,这……”
“行,让她们走。”
两兄弟这便让出一条道,两姐妹牵着手赶紧逃走。背后白睢却抱臂笑笑,不急不慢补充道:“咱们跟上就是。”
两个丫头把脚步一顿,仅有的那点头脑迷失在山风中……好迷茫啊,到底走不走啊……究竟是被大姐打一顿好还是被白少爷打一顿好啊……
银凤哭丧着脸转回身,她胆子小,吓得快哭了:“干嘛跟着我们啊……你们几个大男人欺负小姑娘……”
哪里看出来是欺负了?白睢三两步走上前来,微微笑着摸摸银凤的小脑袋,以大哥哥的态度耐心解释:“你们爹娘没了,大姐没了,也不说回老家,我不照顾你们谁照顾?便是不要我照顾,也得让我看看如今照顾你们的是谁。他若敢欺负你们,小爷将他下大狱。”
金凤躲开他伸过来的魔爪,急了:“嗐,你管那么宽干什么,我们又不是卖给你了。我们过得好好儿的,就不想别人插手怎么啦!”
倒是没料到她们这么不领情,按说见到故人,是个人都会热情招呼唠唠平生事吧,她俩倒好,只顾着把人往外推。
既然这样,他就更想弄明白了。
“好好好,我不管你们。喏,前面那个是你们家吧?”
“嗯啊。”两个丫头齐齐点头。
“在山里走了半天,还掉你俩挖的陷阱里去。我渴了,饿了,跟你们讨口吃喝这总要给吧。别说这都不行,我跟你们可没仇没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