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再也按奈不住, 整个人就扑了上来。
哪知道,人没扑找,脑袋先磕在了墙根上。
“咚”一声,听得人心头一突。
男人下意识嗷了一声,不等起身揉头,背后陡然间坐上一个人, 紧接着,两条细长的被绳索捆绑住的胳膊从后面伸过来,套住了他的脖子。
“你做什么?”男人大惊,“下……啊——”
他动作一大,喉咙就被胳膊勒住,一时间吃痛,说不出话来。
这个姿势并不舒服。
可赵幼苓没有办法。房里似乎是怕被抓的女孩反抗,压根没有什么可用的东西,就连枕头,都是拿布塞了草团随意坐起来的,砸不死人。
她在电光火石之间,只能想到这个办法,暂时制住男人。
等察觉到男人在大口喘气的同时,拼命想要解开她手上的绳索,赵幼苓的视线已经在房间里扫了几个来回。
绳索一解开,她想也不想,直接反手夺过绳子,翻身再度勒住男人的脖子。
只这一次,用的不是她纤细的胳膊,而是手中的绳索。
方才因为双手被捆,赵幼苓压根使不上力气。
这一会儿,两手解放,且房间宽敞,男人想动她,就不如之前马车上那两个莽汉来得容易了。
她每日习箭,即便是回了大胤也从不松懈,双臂看着无力,可实则比寻常女子要强健许多。男人一看就是个酒囊饭袋,不是威胁。
“说!这里是哪里?你们又是何人?何人命你等害我?”赵幼苓说着,见男人想要挣扎,双手往后猛地一拉,勒得他后仰脖子,涨得满脸通红。
男人挣扎着想要去扣脖子上的绳,扣得自己都往自己脖子上挖出了几道血口子,这才卡进一根手指,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男人道。
赵幼苓却是丝毫不信:“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份?你们假作道观,实则淫窟,早晚别朝廷知晓,死路已是难逃。如今又听信他人,拐了公主,想做这等生意,不说是你一人死,便是你们的九族也要全都陪你们去死!”
男人愣住,回过神来疯狂挣扎,嘴里想要吵扰,被赵幼苓死死勒住脖子。
他费力拍打床榻,却听得外头有脚步声,不多会儿传来方才那个女冠阴阳怪气的揶揄。
“干什么,干什么呢?调.教个小丫头你什么时候还这么用力了?也不小点声,吵着我了!”
赵幼苓没有回头。
看着男人睁大眼,似乎想要求救,她眉头一皱,一个手刀砍在他的后脖颈。见人眼一翻,昏过去,这才松开手。
门外,女冠急了:“哎哎哎,你别打呀!好不容易来了个天香国色的美人,我还等着开门做生意呢,这脸打坏了可就不能用了!”
女冠顿了顿,拍门道:“怎么把门关上了?还不快打开!姓李的,你今天发什么疯?还不把门打开!这人可是老娘我要重用的!”
房门被拍的“砰砰”响。
赵幼苓看了眼被粗麻绳勒得发红,还有伤的手掌,咬牙拿绳子把男人的两只手都绑在了床榻上。顺带着,从男人的腰上摸出了一把匕首来。
等做完这些,门外的女冠已经从拍门变成了砸门。
“姓李的,你还不开……”
“门”字没说出口,门已经开了。还不等女冠反应,赵幼苓胳膊一伸,一把将人拽进了屋子。
一手执匕首,抵在女冠的喉间,一手关上门,从里头拴上。
“你……你……你是什么人?”女冠的尖叫声就堵在喉咙里。
赵幼苓用不惯长刀长剑,可匕首早已习惯。她身上的匕首估摸着早就被那两个莽汉丢在了外头。手里这一柄有些不称手,可这时候也只能将就着用了。
她拿匕首,往女冠喉间又逼了逼:“我是什么人?仙姑连我是什么身份都不知,就敢收了别人的钱做事?”
女冠噎了噎:“我……我只是买几个雏子,调教好了做……做生意的。”
“买?别的人被拐了送到你手上,约莫是你花钱买下来作恶。可我,你买不起,只可能是有人给你塞了钱,要你往死里折腾我。”
女冠吓得两腿发软,见男人躺在床上,也不知是死是活,越发害怕:“我……那个……不是……我……”
赵幼苓心善,可善不是能到处给的。
她太清楚自己眼下的境遇,只要片刻心软,就是将自己,甚至将道观里头可能受制于人的其他女孩送上死路。
“交代清楚,究竟是谁给你的钱?”赵幼苓拿匕首又往女冠脖子上试了几下。
察觉到自己脖子被拉开的痛觉,女冠脸色发白,不敢再瞒:“是……是两个不认识的男人!”
两个男人?
赵幼苓眼神微变。
女冠急道:“我……我真的从没见过他们……过去也没来我们这找过姑娘,所以……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
“从前的生意也不是跟他们做的?”
“不是!我们这一行,哪里敢随随便便就从别人手里买人。我这里的姑娘,都是熟人送过来的,不然万一出什么事,就是要人命的……那两人……是我一时贪心,得了他们的五十两黄金就……就把小娘子你收下了。”
听到五十两黄金,赵幼苓心底的猜测就落实了一半。
“那两个人还说了些什么?”
女冠老实道:“他们……他们在人前没说什么,只是……我手底下有个小童送他们出门的时候,一不留神听到点话,说是……说是……”
“说什么?”
“说是小娘子交代的事都办好了……”
果然。
赵幼苓这一下,心底全然明白过来是谁的手笔了。
“五十两黄金。你原本改得的,只怕不止这五十两。”赵幼苓低笑,“那两人肯定是拿走了大头,把剩下的五十两给了你,也把天大的麻烦丢给你了。”
“仙姑,你被人骗了。”
五十两黄金,这不是寻常人家给的起的钱。
整个汴都,认真算起来,和她有仇,家中又有权势,能随随便便拿出几百两黄金的,除了常乐公主母女俩与东宫那位安定公主,一时还真难找出第三家。
但那两个莽汉口称小娘子,目标就又能缩小到成佳和安定两人身上。
“你可知道我是谁?”赵幼苓解了男人的腰带,几下缠住女冠的手腕,把人捆在了床脚。
女冠嘴里被塞了东西,说不出话,只能拼命摇头。
赵幼苓道:“我父乃韶王。”她低头,看着女冠面上渐露惧色,突然莞尔一笑,“我乃天子亲封的公主,封号荣安。”
汴都城外官道上,韶王骑马,在来往人群间疾驰。
身后紧跟着一队人马,各个都是韶王府的精英,不少人当初也曾追随韶王上山剿匪,是实打实杀过人的人。刘拂也跟在其后,骑术不精,只能远远跟着,却怎么也不肯落下。
汴都城已经由赵臻领头在搜找,韶王亲自带兵在城外寻人。可城外官道岔路众多,寻了一处,再寻另一处,已经耗费了不少功夫。
人也好,马也好,这么急着来往,都有些吃不消了。
韶王在一个岔路口停下,焦急地望着分叉的两条路。有百姓经过,看见这一片兴师动众的样子,害怕地避了避,一不留神踩着路边草丛里的什么东西,崴了脚,身上挑的一担子果子立马撒了一地。
刘拂吃力地从马背上爬下来,好心帮着那人捡起一地的果子。毕竟摔了,有些果子磕在地上,多多少少都有摔坏的。
刘拂从身上摸了摸,翻出一枚碎银子来,蹲下身塞给那人。
“你拿着这个,这些摔坏的果子,就收起来丢了吧。”刘拂说着,见那人千恩万谢想要跪拜,赶紧伸手去扶。
这一扶,就瞧见了草丛中害人崴脚的东西。
他弯腰去捡,后头的韶王亲卫喊了一声:“小郎君在做什么?”
“是匕首!”刘拂抓着东西跳了起来,“王爷!是十一娘的匕首!”
刘拂一声喊,韶王连马都坐不住了,急忙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跟前。见他手上果真抓着赵幼苓的匕首,韶王当即望向脚边的这条路。
“这个方向!”
其实谁都不敢确定这个方向是不是对的。
一柄从不离身的匕首出现在草丛中,除了能证明荣安公主的确出了事,别的一无所知。
但也许真的就是运气。
在沿着韶王所确信的方向跑了一段很长的路,所有人意外地看见了一座隐在山间的道观。
大门紧闭,门上铜环被摸得已经泛白,显然时常有人进出。然而此时看着,却又不像是香火鼎盛的模样。
因前朝佛道横行,上至皇室下到平民百姓,一心沉迷其中,致使人人不事生产。到大胤立国之后,佛道两教所有庙宇道观都被登记在册,僧侣道士唯有度牒才能正经从业。
汴都城外诸多庙宇道观,韶王都记在脑中,但这一座显然没有记录。
“该不会是假道观?”有亲卫低声问。
“道观作假,是想骗香火还是什么?”
一群大男人一时间不知是否该往里走,便是韶王看着,也有些沉默。
刘拂从后头挤到跟前:“我从前听人说起,城外有一淫窟,明作道观,实则经营皮.肉生意。莫不会就是这里?”
都是男人,私底下有些什么明面上并不会说。只是刘拂这么一提起,一群男人隐约都想起的确有这么一个传闻。
韶王眉头一皱:“要真是这里,就更要去看一看了。”
他话音才落,正欲下马敲门。
道观紧闭的大门从里头推开,一群姿态娇媚,模样各异的少女穿着道袍,一股脑从门后涌了出来。见到门外的兵马,少女们发出尖叫,立在原地不敢动弹,更有甚者竟直接晕厥了过去。
有胆大的回头就喊:“公主,有……有官兵!”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伪更………是我停电了,29号的更新没办法更,稿子在电脑里没存云盘……不好意思……
第116章
都是从一些村子里拐来的少女, 不知道官差和亲卫之间的差别, 看到人时的大喊全然出于下意识。
她们有的人被拐来已经有一两年, 试过逃跑, 试过向来寻.欢的官员求救, 可没有人愿意解救她们。
因此,当看到成队的人马,她们都以为又遇上了绝路。
有的人,甚至已经做好了拼死抵抗的准备。
死不可怕。
可怕的是, 在看到过希望后,重新被投入到生不如死的生活当中。
“你们是什么人?”刘拂算是一群人里头看着最面善的,当即被推了出来。这些少女哪一个看着都不像是正经的女冠。
“你们刚才喊公主,是不是……”
尽管他长得十分淳朴,不像是坏人的样子。可少女们怕极了, 哪怕他说话温柔, 也三五个抱在一起, 哭的哭,喊的喊。
刘拂刚想往前走一步, 就有少女抓着路边的砖块砸了过来。
刘拂吓得赶紧往回跑, 再回头,就瞧见从门后犹犹豫豫地走出来一男一女。
胳膊都被捆在背后,嘴里还塞了东西,一边走一边想回头,紧接着就被人从后头毫不留情地拍了一巴掌。
一群人还在怔愣,少女们已经开始喊了起来。
“公主!”
“公主, 这里有官兵!”
“公主我们是不是逃不走了?”
刘拂愣了愣,等到那一男一女被人从后头踹了一脚,咕噜咕噜从台阶上滚下来,他这才看清楚站在那两人后头的是谁。
“云……十一娘!”刘拂欢喜地大喊,“王爷,真的是十一娘!”
赵幼苓就站在台阶上,把两个恶人从后头赶出来费了她不少力气,走到门口,隐约听见刘拂的声音,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踹了两人一脚,把人踹下台阶省点力气。
“父王。”她也不诉苦,张口就道,“这两人在山里开了这家道观,明面上是深山野观,香火不多,实际背后却是处淫窟。从外头买一些被拐骗来的女孩,养在这里做皮肉生意。”
她一喊“父王”,那些少女们的惧怕都散去了大半,剩下的全然都是苦恨,跪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父王,这道观的主顾很多,朝廷……只怕不少官员也牵连在内。”
赵幼苓说完,几步走下台阶,一脚踹在男人的腰上:“这人负责调.教,若是不听话,还会被他教训。道观这几年,被主顾折磨死的,被他打死的,皆不在少数。”
她又弯腰捏着女官的脸,扭向众人:“这人是观主,实际就是个人面兽心的老鸨。她记得不少主顾的身份,也会帮着拐骗一些少女,卖给那些人。”
她从那间房子出来,就动作利索地在道观里探了一遍。
大概最早的时候为了掩人耳目,道观前头的的确确是照着正经道观的样子做的。有山门,有灵官殿,也有四御殿。就连后头的厢房,一眼看去,也正常的很,仿佛就是用来给香客,给女冠们住的地方。
但那些厢房,每一间都挂上了锁。门后,是一个,或是几个身着道袍,却形容憔悴,分明饱受折磨的少女。
她砸了锁,把人都放了出来,表明了身份,又说了不少话,这才叫她们给了几分信任。
“这些女孩都是普通人家出身,有些是走在路上被敲晕了绑了卖到这里,有些是被人骗了,无一自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