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雷顿时恍然,原来镇国公府设宴那天,襄王突然试探他,是因为他拿筷子的手和诚王有异!这个问题无人与他提起,是以他从不知晓!今日总算解了惑,但这算什么问题呢?心念一转,张云雷忽然就想与他唱反调,气气他也是好的!
“哦——三叔有所不知,成儿左右手都可用,但王妃说这样拿筷子容易与人打架,是以让我换成右手。”
狡辩之辞!襄王继续追问,“那么狗呢?你曾被狗咬过,特别怕狗,如今竟是不怕了?”
这个襄王,可真会小题大做,张云雷送他一个大写的服字!“因为我的王妃喜欢小狗,我为了博她欢心,才学着接触小狗。有何不妥?”
他倒是会推得干净,将怪异全都推到叶箫竺身上,襄王讥笑道
“说到这个,更让人匪夷所思,众所周知,成儿之前十分嫌弃正妃叶箫竺,如今却如珠如宝?”
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也要他来管?他只是叔,不是爹!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尽管心中恼怒,张云雷面上恭敬依旧,人问他就答,
“人的习惯可以改变,娇媚的女人纵然容易吸引男人,但看多了容易腻歪,再者说,箫竺那般清丽的女子,勤俭持家,恩威并施,关怀夫君,孝敬长辈,才是最佳伴侣。我宠她,何错之有?”
尧帝听来也觉合情合理,似乎并无破绽,但老三既说此事,他也想一探究竟,一是让自己放心,二是让襄王死心。
襄王却是咄咄逼人,誓要在今天揭开他的真面目!“自病后,你一直举止怪异,我怀疑,你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梁延成!”
那是鬼咯!好吧,他的确是,不过这是秘密,他谁也不会说!
瞳孔微缩,张云雷玩心大起,假装心中有鬼又强自镇定的神态,与他周旋,“三叔以为我会是谁?”
别忘了,他可是演员,热爱演戏且擅长!
他在恐慌!襄王很满意,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我怀疑,你是冒充皇裔之人!”
“呵!”张云雷讪笑道“就凭左撇子和怕狗?三叔未免太武断了些!”
事到如今,他还不直接招认,看来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承认?没关系,待会儿摆出事实就由不得他了!“敢不敢脱了衣服让皇上看看!”
“看什么?”小叶子猜对了,襄王第二次刺杀就是为了那块胎记。
原本以为血金阁之人会如实向襄王汇报,他有胎记一事,照如今的情形看来,似乎中间出了什么岔子,襄王现今的态度,分明是以为他没有胎记!这就很尴尬了!
尧帝也不明言,只道“成儿,既然你三叔有所怀疑,你就脱了衣衫让他瞧一瞧。”
“啊?”其实他知道,一切都是襄王的怂恿,还要故作惊讶恐慌的模样,襄王不就是想看到他失措的样子吗?三叔的心愿,他实该满足!遂故意装作心虚的模样推辞,
“皇祖,这么多人在,脱衣有伤大雅吧?”
尧帝当即吩咐其他人都下去,只留梁启昀、梁延成在场,大太监安福永在旁伺候。
脱就脱,都是大男人,怕什么?况且他才十七,猿背蜂腰结实精壮身材棒!也乐得一秀!
外袍褪去,襄王等着看尧帝震怒的神色,然而,出乎意料的,裤边臀部上方,状似心形的胎记赫然显露。
怎会这般?血金阁的人明明说没有胎记!这胎记又是从何而来!
不必回头,张云雷也能想象出襄王此刻大跌眼镜的神色!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要吐血吗?等着侄儿拿碗来接!
心中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笑!张云雷仍旧能保持面上的淡然自若,只转身问尧帝,“皇祖,孙儿可以穿衣裳吗?”
瞧见胎记的一瞬间,尧帝总算放下了心底的石头,他最器重的孙儿,怎容有闪失?当下怒视襄王,
“启昀,你究竟安得什么心?在朕面前危言耸听,闹这么大动静,结果呢?”
此时此刻,襄王仍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不可能!他怎么会有胎记?”
还在怀疑?尧帝已无耐心听他瞎扯,“因为他就是延成,当然有胎记!”
“三叔是怎么了?听了谁的挑拨,说我没有胎记?”张云雷故作好奇道
“这么隐蔽之事,你都知道?难不成三叔是怕侄儿被人行刺,特在诚王府安排了人来保护我?”
襄王闻听此言,心下一虚,果见尧帝正打量着他,目露疑色。
“成儿年幼丧父,你身为他的叔叔,非但没有关怀照顾,反而落井下石,猜测怀疑!实在令朕痛心!”
此等结果,在襄王意料之外,一向谨慎的他从不会莽撞行事,为了探究一块胎记,不惜动用了血金阁之人,本以为万无一失,未料竟会出错!究竟是血金阁出了鬼,还是梁延成在捣鬼?
直至这一刻,他仍然不信,眼前这个梁延成是原来的梁延成!
到底哪里出了岔子,是他算漏的呢?纵使再疑惑,也无人为他解答,平息皇帝的愤怒才是要紧之事!襄王只得低眉拱手,
“父皇息怒,儿臣也只是担心真正的延成被人所害,才想要验证真假。”
这才是明摆着的狡辩!尧帝已懒得听他嚼舌根!
“真正的成儿就在你眼前!即便有疑惑你也可以直接去问他,你是他叔叔,朕就不信他会不理你!偏要闹到宫里来!是看启昭去得早,就欺负他儿子吗?”
二皇子梁启昭在尧帝心中的地位有多重,襄王自然明白,心下惶恐的他极力澄清道“不!儿臣绝无对二哥不敬的意思。”
那几个儿子,要么无能,要么锋芒太过,只有老三一直沉稳恭顺,是以他今日突然说起延成的异状,尧帝才会当回事,如今看来,老三也是居心叵测,暗中调查了延成许久,想抓延成的把柄,深藏不露的儿子,令人胆寒!挥了挥手,尧帝闭上失望的眸子,神色疲惫,
“下去吧!这几不必上朝,在家思过!”
没抓住狐狸,还惹得一身骚!襄王怎么甘心?然而此刻,情势于他不利,他只得先行离开,再作打算,“是,儿臣遵旨!”
低眸告退时,襄王斜了梁延成一眼,发现他唇角似乎噙着笑,越发气恼,却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此事既出,张云雷也想有个了断,不想再继续伪装,遂拱手道“皇祖,孙儿还有话向您禀报。”
总不会再告襄王一状吧!那可真是不得安宁!但愿他这个孙子,不会再让他失望,勉强睁眸,尧帝自塌上起了身,“嗯,随朕入内堂。”
堂中双龙衔环垂挂着镂空球炉,龙涎香弥漫,逐渐静下尧帝跳动不安的太阳穴。
进去后,张云雷坦白道“方才三叔所指出的种种怪异,还有皇祖的问话我有一半答不上,皆是因为,那次受伤头部重创,导致失忆。”
“失忆?”他的孙儿,居然失忆?这么重大之事,竟不曾听他提起?
看出尧帝面色不愈,张云雷率先解释道
“正是,经过这三个月的调理,已有所好转,记起来一部分,但仍未完全恢复。之所以没告知皇祖,是怕皇祖忧心孙儿的病情,哪知三叔会多想,才闹出这等动静。思量再三,孙儿决定,与皇祖坦白,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道罢,他撩袍一跪,诚挚请罪,
“欺瞒皇祖,实属不得已而为之,还望皇祖见谅。”
这么看来,襄王不是胡言乱语,而是有迹可循,只不过猜测过了头,将延成的失忆当成了阴谋。
拨开迷雾,尧帝心中甚朗,亲自过去扶他,“起来吧!你也是孝心十足,才会瞒着,只是这种事,不许再有第二回,有问题立即向朕汇报,朕也好找太医为你医治。你父王不在了,朕便是你最亲的皇祖。”
皇帝居然没有怪罪,这运气也是没谁了!皆云帝王家甚少有真情,大都爱说场面话,可是方才皇帝那一袭话,竟让来自异世的张云雷莫名心中一暖,
眼前这个将近五十的老人,看透了炎凉世态,实则也很渴望真挚的亲情吧!儿孙皆为皇位争斗,有谁用心关怀过他?真不如他爷爷活的自在!思及此,他不觉有些同情这个老爷爷了!
“孙儿谨遵皇祖教诲!”
张云雷恭敬抬手,扶他坐下,尧帝招呼他一同坐着,
一时失忆不可怕,最重要的是,他是否有担当大任的能力,“成儿啊!朕来考考你。”
闻言,张云雷不由打了个冷颤,之乎者也,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之类的,他不会肿么破?
120谁搅了襄王的局
“什么是为帝之道?民心重要,还是官心重要?”此时尧帝看向他的眼中,没有了怀疑,满目都是慈爱的期待,期待孙儿的高远眼界,能安他之心。
引用类比什么的,他实在不懂,只能胡说八道应付几句,在他所学的知识里,都是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可张云雷不以为然,
“孙儿认为,官心更重要,毕竟是中央集权制,王朝的兴衰,掌握在核心官员手中,其实老百姓大都不在乎是谁做皇帝,只要皇帝会任人,官员能为百姓办事,那么这个皇帝便是成功的,是以我觉得,官心是最该俘获的,只要他们臣服,江山才更稳固,一旦官员有谋逆之心,那么辛辛苦苦所经营的一切将会轰然崩塌,得不到官员拥戴,那么这个皇帝便连收买人心的资格都没有。”
一番胡扯过后,他已经做好了挨批的准备,却半晌不听皇祖发话,忍不住抬眸瞧了瞧,正撞上皇祖意味深长的赞赏目光,
“不拘泥于学术,有自己的独特见解,果然没有辜负朕的期望。”
其实已经辜负了,张云雷很想说,您真正的孙儿也不知去了哪里,他是半真不假的,但也只能想想,不敢说出口,尧帝信不信他的话是其次,要是二话不说把他斩了,那么小叶子不就成了寡妇?多可怜!不行,他不能冲动,反正失忆能帮他抵挡一切,他是现代人的事,还是烂于腹中为好。
正思索着,忽听尧帝长叹一声,满怀无奈,褶皱的眼纹,遍历沧桑,仍精光毕现,身为皇帝,需要考量与顾全的,多而繁杂,
“成儿,守业更比创业难,打江山时,一致对外,同仇敌忾,如今太平了,便都心怀鬼胎,盯着那龙椅。
朕的心思,你应该懂得,你父王英年早逝,是朕最大的遗憾,所幸孺子可教,你是个极其聪颖的孩子,朕便把对你父王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你身上。奈何,你是孙子辈,上头还有那么多叔叔,朕若光明正大地传位于你,那这个儿子们必然不满。
是以朕不能轻举妄动,只能尽最大努力为你培植势力。镇国公看似是个怕媳妇儿的软弱之人,实则他城府在胸,是你将来可以倚仗之人。还有你的舅爷,等等文武官员,平日与你无甚交情,其实他们都明白朕的意愿,现在忠于朕,将来扶持你。”
皇帝居然考虑得那么远?想让他当皇帝?可他是现代人啊!没能力胜任!心虚的张云雷推辞道“皇祖,孙儿已失忆,只怕无法担此重任!”
才听说他失忆时,尧帝的确很失落,但在之后的交谈中,他的举止言谈依旧从容,尧帝也就放了心,
“失忆可以慢慢恢复,再者说,才能是与生俱来的,不会因为失忆而消失。朕对你寄于厚望,你可得争气,让朕以你为荣。最近你的表现很好,看来家有贤妻的确能改变一个男人。”
旁人提起叶箫竺,张云雷便忍不住唇角含笑,他的小叶子就是最好的女人,有主见不做作,会装扮又不妖媚,怎么看怎么好!
告别尧帝,离宫后,张云雷神采奕奕地回了府,太王妃听闻下人说起儿子被召入宫中,怎能不忧心,来问叶箫竺,听说襄王也在皇宫,越发恐慌。婆媳二人便在家中,忐忑地等待着诚王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