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但凡是见过黑斗篷的人,还有稍微能深思熟虑的人,都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黑斗篷对辰华界来说,就像是一颗不知隐藏在哪里的定时炸弹。
是以,卫天翊传音说是发现了黑斗篷的同伙,叫王正端怎么不激动?
陶紫后退两步,卫天翊扛着棺材交给王正端:“是,她身上的气息与那黑斗篷极是相似。”
王正端点点头,陶师叔参加过兰蔚大会,还曾与那黑斗篷靠的极近,所以她是很有话语权的。
陶紫又道:“这是我第二次见她,她就是世俗界的那个人屠,王令则。”
那两个随着王正端赶来的元婴修士齐齐色变,渺风冷冷一笑:“如此,之前对她还真是太客气了。”
陶紫躬身:“师叔大义,宁心多谢师叔援手。”
卫天翊搬着棺材交给王正端,如此,徐身边,便只余下了素真道君。
青竹伞被收起,对徒弟向来严厉隐忍的素真道君,此时一脸焦急与痛苦,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儿,你可还好?”
修真界中,师徒之义,向来大于父母之情,素真对徐,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他虽然严厉,更不多给徒弟多余的灵石和其他赏赐,却不是不在乎这些弟子。
原本以为珊儿被罚,已经是历经波折了,但比起儿,她实在强上太多了。
此时的徐,像是支离破碎,元阴尽失,被浓重的死气缠绕,不知道根基是不是被毁了
而素真道君也小心翼翼的,想要再拉近一点和徐的距离,只是徐又害怕的后退了两步。
徐双手抱膝,怯怯的看着素真道君。
陶紫动容。
又有些恨自己的无能。
素真道君神色关切,关切中还有一丝愤恨,他是恨将自己徒弟变成今日模样的人。
王正端走上前来,叹一口气:“师叔祖,先将徐师妹带回宗门吧。”
厚重的棺材被打开,一团黑气散溢出来,多亏王正端早有准备,才免得刚捉到的东西又逃走了。
那黑气想要逃走,不成想又遇到了一个透明罩子,委顿一会儿,最后变成了王令则的模样。
这个罩子叫做困兽盅,整个呈圆桶形,除了上面的盖子用了力钧石,中间的圆桶是透明的,材料与陶紫的予霞炉仿佛,但要比予霞炉品阶更加高级。予霞炉尚需要温炉之后,炉体才能变得越来越透明,但困兽盅自始至终都是清澈的。
这是合虚宗传承了三千年的至宝,是一位化神期的炼器大师所做。
可想而知,此物对合虚宗的珍贵,再推可知,合虚宗对王令则的在乎。
见王令则从一个人化成一团黑烟,没见过这番变化的王正端并与他一同前来的两名元婴修士叹为观止。
而徐已经昏睡过去。
素真扛起徐,吩咐道:“正端,我先带徒儿回去,你这边有了结果给我传个讯。”
“是,师叔祖放心。”
陶紫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道:“素真师伯请留步。”
素真回头:“何事?”又道:“多谢你救下儿。”
陶紫摇摇头:“阿是我看着长大的,师伯不必如此,宁心想说的也不是这个。师伯,回去以后,虽然不用像防备王令则一样防备阿,可您还是要多准备些防御手段才是。”
“你是说”
陶紫点点头。
徐最开始的时候,其实和现在的王正端差不多,她现在整个人都不太稳定,万一再化成一团黑烟消失了
“明白了。”素真想起,儿就是在宗门当中被抓走的,那人能来一次,定然还能来第二次,自己确实要做好准备。
送走素真,王正端又问陶紫:“师叔说她是当年世俗界的人屠?”
陶紫点点头:“是,天音寺极是看重她,可没想到重重把守下,竟让她跑了。”
“跑了?怎么跑的?还有,师叔又是怎么发现她的?”
卫天翊道:“我和我师姐去祭拜故友,回来的路上,师姐发现了浓重的死气,接着她们就攻击我们。”
王正端眼珠一转:“她们?是这个人屠,和徐师妹?”
如果这样的话,方才倒是不该放她回雪毓峰。
陶紫摇摇头:“王掌门,我们现在能做的有三件事,一是联系天音寺,看看他们愿意不愿意提供一些王令则的信息,此女非同一般,无论是在世俗界,还是现在,她本身都该有些什么关窍,否则天音寺不会那般重视她。”
再者,陶紫没有说的是,王令则可是在天音寺失踪的,若是当时他们让自己杀了王令则
然,事已过去,再多的后悔也是于事无补。
于是,陶紫稳稳心绪,继续道:“二是尽快弄清楚”陶紫指指一会儿变成人一会而变成黑烟的王令则:“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到底还算不算是一个人。
“这第三么,则是”
渺风笑笑:“第三,是随时准备那黑斗篷再来捉人了吧?”
“师叔所言极是。”陶紫点头,忽然她的耳坠和卫天翊的包子铃铛,一起震动了起来。
是齐琛。2阅读
第六百四十四章 夺舍是真?
陶紫与卫天翊对视一眼,匆匆离开了宗门的刑法堂。
这几十年来,齐琛行事愈发沉稳有度,能叫他急急传讯的,恐怕是简阳那里又生了变故。
晓得其中的厉害,两人走的很急。刚出了邢法堂,陶紫直接拉着卫天翊上了自己的飞剑。
两人直奔齐琛的洞府。
此时的齐琛,已经贵为天瑜峰峰主,他原来的洞府还保留着,但大多数时候都居在天瑜峰执事分堂背后的对照殿中。
陶紫触动了对照殿的禁制,齐琛迎到殿门外。
禁制内,明明再无旁人,齐琛仍旧扣动了书房中的暗格,带着两人去了密室。
密室能阻隔神识探查,但用的不是阵法禁制,而是特殊的岩石,造价颇斐。
如此才能又叫人察觉不到阵法痕迹,又能阻挡神识探查。
这是峰主才有的待遇。
晟扬在化神以前,便居于此处。
密室里有些空旷,极小的声音都传的格外清楚:“师兄,是不是简阳老家伙作妖了?连潜和那个叫彭续的呢?”
齐琛摇摇头,似是不赞同卫天翊的称呼,亦或不赞同他的语气:“我让连潜暂居在偏殿了,至于彭续,暂时先关了起来。”
陶紫点点头,如此倒是得宜的很,可师兄为何急急喊自己和天翊回来?
“不过,我预备将他们两个都带过来。”齐琛又道,言语里有些惋惜。
陶紫不解:“为何?”
齐琛叹一口气:“师妹快去看看简阳师伯吧,他”
陶紫一愣,对于“简阳师伯”的称呼实在是有些陌生。
之前自己最恨简阳,齐师兄也是同仇敌忾的,她都记不得多久没有听到过“简阳师伯”的称呼了。
齐师兄还是齐师兄,但对简阳的态度一下子翻转。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陶紫和卫天翊对视一眼,两人都发现了不同寻常。
这密室为历任峰主所用,自然不会太小。
其中不仅可以关人,还设有书房、静室、丹房、器室、杂室,和供人休憩的床榻。
陶紫二人跟人齐琛急急赶来,去的不是囚房,而是柔软舒适的起居室。
远远的,陶紫就看到简阳真君面色惨淡的躺在塌上。高床软枕,待遇极佳。
再走近些,便可轻而易举的发现简阳呼吸有些微弱,有些不稳。
然而,他是醒着的。
显而易见,陶紫的迷药并没有让他昏睡太久。
从简阳被擒住,到徐、王令则出现,到卫天翊求援,到渺风抓住王令则,再到宗门的刑法堂,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过四个时辰不到。
可这般短暂的功夫,简阳真君竟然醒了过来。
原本,陶紫估计,按照之前的剂量,他怎么也要睡上一天一夜才是。
是自己的药还不行?
听到响动,简阳动动眼皮,睁开了眼。
还是那双浑浊的眸子,还是那张老迈的脸,只是,有些地方似乎不同了。
卫天翊见到被当做贵客接待的简阳,十分诧异,不禁又看向齐琛,可他也知道,齐琛不会无缘无故的改变态度,便也没有多问。
倒是简阳自己坐了起来,有些复杂的看着陶紫。
“来了啊。”
问的是陶紫,可陶紫没回答,齐琛反而点点头,又对陶紫道:“我亲自去接连潜和彭继。”
叫连潜还算正常,叫彭继算是怎么回事?
卫天翊不解的看看陶紫,见陶紫没有反对,自己摸摸的后脑勺,还是没有多话。
见他模样,简阳笑笑:“很奇怪吧?你们师兄为何突然改变态度,将我奉为上宾。”
“是,很奇怪。”陶紫实话实说。
“你觉得现在的我,与四个时辰之前的我有何不同?”
陶紫一凛,卫天翊看看简阳,似乎萦绕在他身上的那股阴沉之气,少了
“唉!”简阳摇摇头:“这些年,是我无能。”
陶紫与卫天翊对视一眼,沉默不语。
“我无能到,被夺舍了!”
如同一块巨大的石头,猛地落入湖面,激起了千层浪。
竟是如此?
如果简阳所言属实,那有些事情倒是解释得通了,可是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怪道齐师兄会改了态度,可师兄相信的事,自己不一定相信。
简阳有些无力:“你的药很好,我才能有机可乘,我的元神被他吞了大半,只余下极小的一缕,躲躲藏藏到今时今日。”
“呵,你以为你说这些,我就会相信?”陶紫冷哼一声,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模样:“我只想知道,你为何要杀越临。”
“我为何要杀越临?”
“哈哈哈!”简阳又哭又笑,老迈的脸上,甚至留下了两滴晶莹,他哭了。
“我为何要杀越临?骆行晏这个畜生!”简阳站了起来,还没发泄完心中怒气脸色就是一变:“能不能再给我一粒那种使人昏睡的药?”
陶紫将一个小瓷**抛给他,简阳打开**塞,就吞了一粒。
只见服药后的他有些昏昏欲睡,但不多时又恢复了清明。
陶紫眼睛一眯,倒是有些意思。
她这药,是奔着当年在秘境中,不闻老家伙的迷药的效果去做的,最后能成,多赖于当年在云定界得到的那一窝夜半蚁。
夜半蚁是夜半萤的伴生虫,其触角是难得的迷惑人心的东西。
陶紫这药,与其说是迷惑修士的身体感官,更重要的是,已经带上了一丝丝,极其细微的能迷惑元神的东西了。
难不成简阳的话是真的?
药效迷惑了另外一个元神,这个元神才能醒来?
简阳又坐回踏上:“加上越临,我一共有七个徒弟,你们可知,我为何独独对他宠爱有加么?”
陶紫一脸冷硬:“不知。”
在最开始的印象中,简阳对越临真的是要风给风、有求必应的,当时陶紫还担心,简阳这样会害了越临。
“是我害了他。”
卫天翊没有见过越临,可看自己师姐一脸冷凝,愈发不敢说话。
陶紫等着简阳的下文,简阳又自顾自的道:“他确实因我而死。骆行晏和散修联盟沆瀣一气,我不知为何,他会找上我,还夺舍与我。可我坐有元后修为,身为丹峰峰主也不是什么人想夺舍便夺舍的。
可骆行晏是个邪修啊!”
“邪修又如何?”2阅读
第六百四十五章 血亲不假
她问邪修如何?
简阳不禁苦笑,道:“邪修有个法门,若以被夺舍之人的直系血亲的精血为引,那夺舍必然事半功倍。”
陶紫眼中惊骇惊诧之色越发浓重:“你是说”
简阳点点头:“是的。”
良久的沉默,有什么东西在陶紫的脑海一晃,浮现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可如果是真的,也太荒唐了些。
“你该猜出来了,临儿是我的直系后辈。”
当真?陶紫一个踉跄:“所以你才对他另眼相看,所以你才对他关怀备至?”世间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卫天翊连忙扶住陶紫,陶紫又道:“可我还是不信。小馒头他之前虽然确实在临州城,可也不过是个街边乞丐,毫无依靠,要不是锦瑜真人出手相助,我们几个,早都死得透透的了!”
临州城的彭家,陶紫是知道的,那是累世累代的城主之家,虽然势大,家大业大,但子嗣绝对称不上是丰厚。若越临真是彭家人,怎么会沦落到成了一个小乞丐?
子嗣不丰的彭家,又怎么会任由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
陶紫还记得,当初的越临瘦骨伶仃,只一双眼睛显得格外的大,黑黑的瞳孔,像是饱满的葡萄。
他最想吃的是馒头,因为馒头是他认知里最好吃的东西了,老乞丐便给他取名叫馒头
陶紫摆脱卫天翊的搀扶:“我这里还有真话药剂,阁下要不要试试?”
她还叫着“阁下”,嘴上一点也不松口,心里其实已经信了大半。
因为她恨了简阳太多年,一时间无法转变过来,也不想转变过来。
就算简阳是越临的直系长辈又如何?
直系血亲,能亲过自己几个?
他们当年四个,因为陶紫生带宿慧,看上去极是老成持重。地牢里的相遇,越临便常常“姐姐”不离口,陶紫看得出,身为孤儿和乞丐的小馒头,是多么的渴望有个亲人。
她也不讨厌有一个这样的弟弟。
得救后的他们,一路从南向北,从临州城到了招摇山,历经磨难,感情也愈发紧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