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袁松蓝很快便冲破了固化药剂的束缚,她嗤笑一声,对高景明道:“否则,呵呵,否则如何?”
高景明凛然道:“否则,让你魂飞魄散!”
“哈哈哈,魂飞魄散!”袁松蓝眼角笑出泪来,原本平凡的五官竟然变得生动起来。直到笑的泪都干了,她才继续道:“那便让我魂飞魄散吧!玉儿不会做任何反抗……”完便闭上了双眼,等着高景明动手。
高景明脸上一片震惊:“你,竟然是玉儿……你为何?”
袁松蓝淡淡道:“我为何?为何不早告诉你么?早告诉你,你会信我还是信她?早告诉你,有用么?”看到高景明脸上的震惊,袁松蓝仍旧不能释怀。
她对封就,是半真半假、逢场作戏的算计,掺杂了太多的利益与虚与委蛇。但高景明,却一直是她心中一座仰止又崇敬的山峰。十三年前,他带给了自己太多的希望。所以,她才会奋不顾身的去招摇山登扶摇台,他他是修士,他在合虚宗,她便也要成为修士,也要到合虚宗。
可是他太优秀了,优秀的让自己望尘莫及又自惭形秽,加上她弄丢了他送给她的鱼儿佩。她不能就这么去找他,她要自己变强,强到可以与他并肩。
可是上天并没有给她太多时间和机会。
她不相信阴错阳差,她忘不了高景明,便更加忍不住怨他,忍不住恨从珊。
“嗯,我之前确实不知道你就是玉儿。不过即便你是玉儿,也一样要交出解药。十三年前的事,我没忘,我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你无需挂怀至今。”他压下心中的叹息,继续道:“我对你,从前是怜惜,往后我愿意与你以同门身份相处。便是有错,也都是景明的错,还请袁师妹给出解药。高某,不胜感激。”
看着他深揖到底,袁松蓝大笑起来,真是可笑!原来十三年了,自己的努力和期待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们相遇的那一年,她十二岁,从十二岁到二十五岁,因为心中有他,她才能不断激励自己。可现在,他却告诉自己,多年来的坚持竟然只是一场笑话。
她看着铺满昂贵天雪石的地穴,突然有些想念起封就来。
她恍然道:“好,我便成全你们。”
“不好,她要……”陶紫大吼,袁松蓝这个架势,是要自爆自己还是要爆法宝!无论哪一种都不是闹着玩的啊!可她话没完,全身竟然顿住。
地穴之中的六人竟然像是世俗界被点了穴的凡人一般,不能动弹。袁松蓝和从珊身上,各有两枚的珠子浮出,那珠子的颜色正对着四汪泉眼的颜色。
四枚珠子汇集到一起,排成各种形状,泉水从四汪泉眼点点连城县,渐渐汇成一条线。
一个巨大的符文将六人一并笼罩。
六人维持着不能动弹的姿势,眼看着这符文没入自己的百会穴中,却不能有丝毫抵抗。
陶紫的视线渐渐模糊,她不知道这次晕过去,再醒来后又是何处。原本零星散落于地穴各处的天雪石同泉水汇合到一起,顿时光芒万丈。
陶紫看到了光芒中庞玉娴气急败坏的身影,随即便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日暮时分,太阳渐渐西斜,温热的余晖洒在浅浅的水潭之上,温柔而宁静。陶紫扑闪着轻薄的翅膀,终于停靠在了一支苇杆上。
世界很大,陶紫很;人很大,蜉蝣很。
陶紫变成了一只蜉蝣。
朝生而暮死,只为繁衍而活的蜉蝣。其他找到配偶的蜉蝣已经开始产卵,它们的任务完成了,繁衍之后,便可安静的死去。
西斜日光愈发灿烂,像是生命将死之前的回光返照。陶紫阵阵翅膀,想去远处看一看。即便变成了一只虫,即便生命即将告终,她仍有许多事情要做。
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便是蜉蝣也有权利去探索。
蜉蝣的天敌不仅是时间,还有许多其他。陶紫一路飞的十分坎坷,躲过了一只蟾蜍的舌头,她停靠在一片树叶之上。
落日的余晖渐渐淡薄,水潭那处早已没有日光,而现在停靠的这片树叶也只能堪堪得到点零星的微光。
陶紫停在树叶上,回看这个世界。一切都变得那么大,树、草、水潭……陶紫眯起了眼,她生命的意义从来都不是繁衍。可是自己为何会惧怕?
是惧怕自己会终结在蜉蝣短暂的生命中,还是惧怕自己本身就如同这蜉蝣?人若想超脱,如同蚍蜉撼树。
红日完全隐匿在山坳之下,四周一片漆黑。
陶紫如同入定,便是蜉蝣,便是撼树又当如何?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该作数。即便生命会有终结,但寻道的心却没有尽头。
其出弥远,其知弥少。莫若放下,静守本心。
陶紫心中露出个轻松的笑来,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无忧矣,无惧归处。
再睁开眼,周围又变了翻模样。
第二百一十一章 濉辛濉辛
“坐吧。”声音清冽干脆,不辨男女,不含任何感情。
陶紫行一个礼,然后规规矩矩的坐在他所指的蒲团上。眼前的前辈,银色的长发披散,长眉入鬓,双目微合,即便闭着眼睛,看上去也极具威势,只脸色苍白又寡淡。
陶紫眼观鼻鼻观心,并不敢再多做窥探,这人出现在这里,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些猜测,但终究做不得准,更摸不清他的心思。
一切仍需心为上。
在这阴暗无光又看不到边际的空间里,只陶紫和那人对坐在蒲团之上,一时寂寂无声。
良久,那人道:“你是第一个通过的,眼前三样宝物你可择一件。”他睁开眼睛,陶紫才发现他的瞳孔也是银色的。
陶紫恭敬道:“多谢前辈厚赐,晚辈不敢挑剔,一切任凭前辈做主。”
银色眸子精光闪烁,淡淡道:“倒是个机灵的,你是木灵根修士,曾经有位故人留了不少种子与我,现在便转赠与你吧。”
陶紫连忙起身,恭敬的接过他手中的储物袋。
她不知道这是试探还是如何,这储物袋并不在这三件宝物之中,一个灰扑扑的最低阶的储物袋与三件光华毕露的宝物相比,怎么看都像是她做了件蠢事。但陶紫却没有丝毫不满,对于种子她从来是不嫌多的。
见她脸上有些喜意,那人微一拂袖,蒲团之前的三件宝物便消失不见,再看陶紫并无惋惜懊恼之色,才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这番功夫,高景明的身形也从虚空之中显现。从诧异到回神,不过片刻功夫,他也如陶紫一般给这人行礼。那人指指陶紫身边的蒲团,他便毫不迟疑的坐了上去。
陶紫与他点点头,算是招呼,她自然看得出高景明眼中的诧异,这诧异怕是大半都来自于自己,而非那位前辈。他诧异自己竟然是第一个通过的。
下一个出来的是袁松蓝,她脸色郁郁,却不再如之前的决绝;接着是凛子谦,再是齐琛,但始终不见从珊的身影。
高景明难免露出急色。
不知道多了多久,面色苍白的从珊终于出现。她之前的毒似乎是已经解开了,除了面色不好并未见她有其他不适。
看她坐到最后一个蒲团之上,那银发人道:“还差一个!”
六人不禁有些面面相觑,之前被那珠子和符文只笼罩了他们六人,莫非……
那银发人抬手一点齐琛,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白衣少女就坐在了齐琛的怀里。齐琛将她揽进怀里,面露紧张,这前辈虽然看上去无害,但沅沅却是个妖修……
与旁人的灵宠躲在主人的灵兽袋中自然不同,沅沅是他认定的道侣,两人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契约,此前她一直是化作腰带缠在他腰间的。现下,这位前辈把沅沅也看作是单独的个体,想来也是以契约的有无来判定的。
他有些后悔,还是自己太不谨慎了!
“这是哪里?琛?”白衣少女扑闪着朦胧的杏核眼,嘴角鼓鼓,一派无邪之色。陶紫怎么也没想到,二师兄看重的道侣竟然是这样的。
妖修化形少也要千年,但她面上的天真之色也不似做伪,陶紫看她紧张的看着齐琛,想来对齐琛是极为信任的。
“好了,都坐吧。”银发人手指一点,凭空又多出一个蒲团,沅沅有些懵懂的坐了上去。
“你七人能来此处,是缘分,也是我日渐不济的缘故。”银发人叹一口气,开始了阐述:“我本是主人本命法宝的器灵,而我主人便是你们第一任宗主的道侣。她陨落前,将我开辟成这濉辛秘境,以供合虚宗修士前来历练。”
虽然之前已有些猜测,陶紫心中还是免不了震惊。能将本命法宝开辟成秘境的修士,那最起码也是合体期了!可合体期修士不是应该早早飞升?为何还陨落到区区的辰华界。
众人凝神屏气,听那银发人继续道:“我的灵体早已随着主人陨落,而留下的这缕神念也已守护这秘境已经数万年了,想来要不了多久,这缕神念终究也会消散。主人对此也有预料,我现在是在完成她最后的嘱托。”
陶紫心道,果然是如此么?原本以为他是这里的器灵,没想到只是器灵的一缕神念。
比起之前秘经崩塌的恐慌与悲哀,无论是攀登台阶还是通过阵法,确实都不算难。但陶紫心中始终不敢松懈,这位银发前辈看上去无害,所似乎也无懈可击,但她心中还有太多的疑窦。
银发人一一扫过眼前的六人一妖,在看到从珊时面露复杂之色:“你们心中都是有成算的,虽然我降低了考核的标准,但能来到我面前的,想来也是这一届筑基弟子中的佼佼者。”
从珊本是自己属意人选,“可惜,”他看向从珊和袁松蓝,继续道:“你二人虽然得到了我的命泉珠,但也因你们的肆意夺取,导致整个秘境都崩塌,无论是秘境生灵还是修士,死伤无数。这片杀孽,只能由你们自己来背。”
他语气平缓,但从珊和袁松蓝瞬间面色惨白,从珊更是有些颤抖,秘境崩塌了,那其他同门岂不是……她们自然知道背负杀孽意味着什么,可她们并不知道那泉水中的珠子竟然就是这秘境的支柱。
从珊有些心灰,自己犯下的杀孽该如何补救,又如何对得起这许多的同门?
“不过,万物有始便有终,这秘境本来也支撑不了万年了。”他银色的瞳孔似有悲悯,淡淡道:“既然你们共同承纳了我命泉珠的力量,我便也不为主人再找什么传承人了。”
他右手一挥,众人手中便多了一个储物袋:“去吧,尽快炼化我命泉珠的力量。”
陶紫心中有些犹豫,想了想,她终究开口道:“多谢前辈,晚辈还有一事不明,那凛焰湖原来是一座高峰,为何现在却成了湖泊?”
“呵呵,你看峰便是峰,看湖便是湖。桑海桑田,谁又的清楚……”
“濉辛濉辛,一切随心,都去吧去吧……”
随着他的话,陶紫周围像是涌现了层层水波,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
陶紫有些习惯性的想抓住个人,可朦胧中只感觉自己被一双手握得紧紧的。
第二百一十二章 鱼米之乡
后人传道:濉辛秘境诞于合虚宗始建之初,毁于九万年后的旦夕之间。阖宗赴此秘境的筑基弟子近两千于人,保全性命者却不足百人。哀鸿遍野,百不存一,合虚宗优秀筑基弟子几近断层,损伤惨重。
多年以后,辰华界无垠阶占星楼上有人提笔落款,称之为“濉辛之殁”。
风吹叶落,又是一年中秋夜。
八大宗门的世俗界选徒正式拉开了帷幕。听闻合虚宗刚刚折损了不少弟子,想来机会也更大一些。所以,这一次,排在合虚宗之处的人数最多。目光皎洁的少年与几近双十年华的妙龄少女,兴奋又忐忑的排在了合虚宗选徒的高台之后。
一如当年的陶紫一行。
……
似乎有毛茸茸的东西拂在自己脸上,有些痒,陶紫一下子睁开了眼。
是……那只三尾貂。
她们倒在一片湖泊边上,却不再是凛焰湖。四周郁郁青青,湖中鱼虾肥满,竟然是个鱼米之乡。
陶紫想将还在昏睡的沅沅唤醒,可这貂竟然始终无法醒来。陶紫完全看不出她的修为,但看她既已化形,必然高出自己不知多少,加上又是二师兄的心上人,陶紫并不敢怠慢。
可她又不是自己的灵兽,想收进灵兽袋是不可能的了,无奈只好将这祖宗抱在怀里,尽快隐去了身形。她神识已经看到,有一行人正要经过这片水域。
疾行了数十里,陶紫找了个干燥的山洞,设下两重禁制。看那貂始终不醒,想一想,便闪身进了空间。
她要看看这次的收获。
袁启带着陶翎围坐过来,语一下子准备了三份吃食。陶紫有些开心,无论如何,总算是保全了性命,余下的秘密也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去探寻。
吃饱喝足,陶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先打开的是那个装种子的储物袋,有些意想不到!
这里面不仅有各色灵种百余种,还有之前那银发前辈让她从中则一的法宝,三样全都给了她。陶紫不上来心中是什么滋味,看来那位前辈确实没有什么恶意。
这三件法宝一件是粉如菡萏的防御性法衣,神识探进去,得知其名字为芳华,除了最基本的防御功能外,还能随着穿着人的心意变换颜色;第二件一枚铃铛,名字叫做心悦铃,对修士没甚效果,但对妖兽却有蛊惑之能;最后一件,是一幅山水画,陶紫看了又看,无论神识还是滴血,都不能认主,看上去像是寻常之作。
她索性也不再继续深究,只待后续有时间后再来探看。
另外一个储物袋中,则相对简单,但对陶紫来也是一笔不的财富,那里面是足足万枚天雪石,另有濉辛秘境中特有的灵植一百三十余种。
每种最多不过十株,最少只有三株。是那位前辈看到秘境毁去,特别让自己带出来,以免这灵植绝种么?陶紫心中升起一股崇敬之情,若是这样来看,那位前辈确实是位有大德之人。
她不敢耽搁,同语一起将每一种都分出两株,心念一动,便到了远处的那座雪山。雪山之上白雪皑皑,只是比起万里冰川的濉辛秘境总是差了许多。
这种环境,能种活么?
濉辛秘境的冰雪可是万年才有的规模,其寒意远不是辰华界其他地方可比,正是这份寒意加上人工雕琢,才产出了那许多外界没有的灵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