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门开了。
“这么晚出门?”风无回头,有些诧异。
男生长身玉立,斜倚在门框处,语气寡淡,“我今天也不回来住。”
“明天记得按时到。”风无有些头疼,只能随意说句无关紧要的话,也没阻拦。
花惜不回头,唇抿得紧紧的,失了血色,她往前一步走进了大风里,远处夜幕中亮起一束车灯,她如释重负,抬脚疾步往那边走去。
“今天这么早?”乐怿站在路灯下,见花惜行色匆匆走来。
她裹着厚外套,围着米白色针织围巾,又大又厚,围巾下摆没有掖好,垂在她的肩下,随风摇摆着。
乐怿轻哂,抬手拉过她,“围巾都不会系。”语气有些嫌弃,手下动作却很温柔。
他帮花惜取下围巾,耐心的撩起她头发,把围巾掖好,重新细致的围上一圈,密不透风的把她白皙,被风刮得有些发红的脸颊包进去。
花惜眯着眼睛任他摆弄,全然放松的神情。
肩却忽然一重,花惜猝不及防,已经被拉进了怀里,男生把她的围巾取下,重新系上,慢条斯理,不疾不徐,他修长冰冷的手指不时触到女孩娇嫩的脸颊,花惜无法抑制的颤抖,竭力想回避他的触碰。
他眼神阴郁得可怕。
“你之前出去就是跟他住?”男生薄唇线条凌厉,声音低沉,说得徐缓,语气冰凉入骨,“衣服也是他的。”
他手指绕住她一缕发丝,揽住女孩大半个身子,低头在她耳畔轻轻道,“因为他和我吵架?嗯?”
男生灼热的气息呼在耳边,他几乎吻上了她圆润白嫩的耳垂,说出的话却冰冷刺骨。
“他是我……”花惜忍无可忍,她呼了口气,唇瓣嫣红,面色却煞白,哑着嗓子想推开他。
一句话未完,被一道清朗的声音打断,是身后一直沉默的乐怿。
“勉强别人很有意思?” 他看着花惜惨白的脸,勾唇,眼神里却没一丝笑意,“她性格软,又好说话,你就当是没脾气了?”
庄梦淮黑眸危险的敛了起来,他手臂收紧,花惜面颊贴着他坚实的胸口。
隔着薄薄一层毛衣,心跳声几乎可闻。
大冬天,他穿这么少,会不会冷,花惜此时却忽然恍神想到,手指这么冰凉。
“过来。”乐怿站在路灯下,微皱着眉,对花惜抬了抬下巴。
他重复了一遍,“过来。”
庄梦淮垂下长睫,他最近似乎清瘦了一些,下颌线条利落清俊,漆黑狭长的眸子撞进她的眼神,他没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她,眸子里笼了阴云。
他长得俊秀,不似乐怿的清秀,每一处的线条都透着股凌厉,薄唇形状很优美,勾起的却总是凉薄冷漠的弧度。
天生的凉薄寡情。
怀里的女生在轻轻颤抖着,花惜抬手,一分分,缓慢的推开了他的手臂。
花惜从他怀中抽身而出,抬脚深深浅浅的走向乐怿,乐怿扶了她一把,拉开了身后的车门。
“你有空上网看看,搜索一下自己名字。”乐怿替她关上车门,回头,笑得嘲讽,“会有惊喜。”
第48章 冷雨
一路无话,到酒店附近时,阴沉沉的天空又飘起了小雨,和着刺骨的冬风,落在面颊上时更显阴寒。
乐怿打开车门,撑伞。
“先喝点什么再上去。”酒店附近有家咖啡馆,正在营业中,玻璃窗内透出点点暖黄色的灯光,他看花惜冻得唇有些发白,拉过她,收伞进了咖啡店。
门上的铃铛轻轻响了两声,屋内开着空调,暖意扑面而来,几个服务生沉默着各忙各的,室内空荡荡,没几个顾客。
花惜呼了口气,走到吧台前,想点杯热奶茶,排在前面的一个高个男人正巧回头,视线交错,花惜瞬间愣神,
“顾逐光?”
她迟疑着叫出男人名字,正想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忽然记起DS基地似乎正是在这附近。
花惜皱了皱眉,没说话,侧身给他让出路。
顾逐光带着手套,捏着张长单子,笑了声,“掷骰子输了,让我下来拿咖啡。”
他目光温和,语气礼貌,很有分寸,和月前阴沉恶毒的模样判若两人。
“乐怿。”他转头,和乐怿打招呼,口气很温和。
在她叫出顾逐光名字之后,原本靠窗坐着的男生已经起身,正盯着二人方向,见顾逐光没什么过分的举动,他坐回了原处,眉眼清淡,没一丝理会他的意思。
顾逐光知道乐怿一直不喜欢他,他敛眸,压下眸底感情,脸上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
花惜心情不佳,没有想和他聊天的兴趣,点好奶茶后坐回乐怿对面,转头盯着外面的雨幕。
“后天就要比赛了。”顾逐光没有想走的意思。
花惜嗯了一声,没多说。
“你们最近状态怎么样?”顾逐光在对面落座,“庄梦淮还好吧?”
意味深长的语气。
“很好。”花惜冷冷道,“不劳您关心了。”
顾逐光轻笑了声,“都是职业选手,我很欣赏他的技术。”
“现在对我们这些竞技选手来说,有实力就完全足够了。”他似有感悟,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胜者为王败者寇,菜鸟是没有说话资格的。”
花惜没接话。
“所以,其实,选手私生活粉丝其实并不关心。”他摊手,“什么闹绯闻,什么人品差,传过那一阵子之后就没人记得了,只要你在场上能秀得起来,再加上一张好脸,粉丝绝对不会少。”
“你就转告他放心,好好训练。”顾逐光扬眉,“不要影响到和我们比赛的状态。”
花惜极不喜别人用这种语气谈论庄梦淮。
“你说谁人品差?”她神色厌恶,“他人品比你强多了。”
顾逐光被她神色刺到,脸色沉了下去,“那你的信息可能有点闭塞了。”他手指在桌上手机屏幕上点了点,“贴吧有个好帖子,建议你去看看。”
“没证据的事情,乱传有意思?”花惜蹙起细眉,唇紧紧抿着,语气却很平静。
“11号那天我们老板在WAS请客。”顾逐光淡淡道,“我晚上在门口看见了他,一个人正进去。”
“所以呢?WAS你家开的,别人都不准进?进了又怎么了?”花惜冷嘲热讽。
她有双榛色眼睛,偏圆,形状柔和,往常看人时常带着笑,此时微微眯起,厌恶的神情竟然和庄梦淮有三分相似,眸光冰冷,傲慢又冷漠的眼神。
看垃圾一般的眼神。
顾逐光脸色白了白,手指攥紧。
他忽然笑出声,“花惜,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这么犯贱。”
“还是说。”他语气透着几分恶毒,“睡过了果然就不一样了?”
话没说完,一旁坐着的乐怿已经暴起,顾逐光还未反应过来,颧骨上传来一阵剧痛,痛得他眼前一黑,随后背上又是一阵剧痛。
“姓顾的,你有种再说一遍?”语气阴狠,乐怿神色暴戾,扼住他喉咙的手指骨节发白,把顾逐光狠狠按在了玻璃门上。
砰的一声巨响,门上的风铃乱摇,咖啡厅的几个女侍者已经吓白了脸赶了过来。
顾逐光咳嗽了几声,笑得怜悯,“你看那几张照片截得怎么样,你平时和他睡是不是也是这个姿势?”
话音未落,又是一拳。
“这里有监控!先生,您再打我们要报警了。”女生的尖叫声,风铃凌乱尖锐的碰撞声,重物砸道在地上的闷响,咖啡店里一派混乱,桌椅倾倒,杯子盘子砸破在第上的声音分外刺耳。
*
乐怿盘腿坐在沙发上,花惜拿了毛巾,拂开他柔软的额发,细细擦了擦,上了药,方才在那一处略带青肿的伤口上贴上创可贴。
花惜神色复杂,沉默着没说话。
“你干嘛和他打架?”她有些心疼的摸了摸那处伤口,虽然很轻微,在他白皙清秀的一张脸上很是显眼。
乐怿眯着眼睛,毫不在意,“那样说你,我不打他。”
他瞥了眼花惜神情,冷冷笑道,“还是你想要我先留人,然后打电话叫庄梦淮过来打?”
花惜垂眸收拾药瓶,哑了腔,不说话,收拾好后,她坐上床,把被子拉到膝盖,整个人缩成了小小一团,抱着自己膝盖,睫毛轻轻颤着,大眼睛空落落。
和她小时候,受了委屈难过的模样一模一样。
小时候,二人父母常年不在家,小学时花惜有个同班男生特别爱欺负她,在她抽屉里扔垃圾,螳螂尸体,给她取绰号,扯她辫子,撕她作业。
乐怿低花惜一个年级,不同班,自然不清楚这些事情,她自己也从来不说。
直到某天她一个同学无意间说漏了嘴,乐怿差点炸了,气冲冲的跑回家,问她为什么不告诉他。
推开门进去,便看见她这模样,团成一团缩在沙发上,见他进来,忙擦眼泪,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子,却还要对他笑。
乐怿心里忽然软了。
“我以前就觉得顾逐光这人阴阳怪气,现在看来,没什么下作事情是他做不出的。”他皱眉,有几分不情愿道,“这件事情你再找庄梦淮问问吧。”
花惜手指拨弄着窗帘的流苏,良久,轻轻嗯了一声,带着几分淡淡的鼻音。
俩人沉默着,客房里的电话响了起来,乐怿没在意,拿起衣服去浴室洗漱了,花惜坐得近,抽了抽鼻子,顺手接起了电话。
那边传来的是个男人的声音,低沉,很标准的普通话,简短有力,“请问花惜小姐在么?”他问。
花惜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了看钟,应了声,“我就是,请问您是?”
“我叫庄烨。”那边顿了顿,“是庄梦淮的堂叔。”
第49章 新雪
乐怿从浴室出来,拧起毛巾擦干发梢的水,抬眼便见房间里已经没了人,衣架上挂着的花惜的外衣和围巾也都不见了踪影。
他皱起眉头,环顾四周,桌上他的手机屏幕正在一闪一闪,拿过来滑开来一看,是花惜发来的信息。
“有点事情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手机屏幕右上角显示的时间,晚上十点,外面飘着细雨,天气预报说今晚可能还会有雪。
乐怿扔下手机,低低骂了声,随意拧干头发,穿外套,锁门,一气呵成。
*
花惜坐得有些拘谨。
面前男人身材修长,穿着笔挺的深棕色大衣,五官很有韵致,眼睛形状和庄梦淮很是相似,看人时又深又黑。
“不用紧张。” 庄烨笑了,眼角微弯,温柔平和。
一笑起来不那么像了,庄梦淮从来不会这么笑。
花惜舒了口气,抬眸问道,“那请问,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呢?”语气略微有些忐忑。
庄烨细细端详了她片刻,“你这几年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花惜有些怔。
“和照片上一模一样。”
“照片?”花惜懵了,忽然想起什么,脸上一红,“他,庄梦淮给你发的照片?”
幸好庄烨摇了摇头,笑得有点狡黠,“阿淮偷藏的照片。”
庄梦淮是庄家这辈的长子,庄烨是上辈老幺,因此和他岁数相差不大,庄梦淮十五岁时,庄烨二十五岁,博士刚毕业,因为一直在读书的缘故,一身学生气还没褪去,和庄梦淮还稍微能聊上话来,比起家里其余遭到他深深厌恶的人来说。
“爸去世那年,阿淮一个人从家里跑出去了。”庄烨回忆起往事。
花惜记得这件事情,点头,“他和我说过。”
庄烨有些意外,失笑道,“家里找他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没想到有天他自己回来了,回来正常上学,考试,放假,比之前好像还要乖一点,嫂子当时都吓着了,偷偷来问我他出去是不是碰了什么意外了。”
“我当时问过他,为什么忽然又想开了。”庄烨缓缓道,“他没告诉我。”
“后来有天,我在他房间里看到了这张照片。”他拿出手机,调出一张图片,递给花惜。
图上是个女孩的睡颜,荷叶领蓝格子裙,睫毛长长卷卷,睡得唇瓣微翘,格外香甜的模样。
花惜还记得自己那件蓝格子裙,是她高中毕业时和朋友一起逛街买的,后来开始正式打职业后,觉得款式稍微有点幼稚,已经很少再穿了。
这照片上的女孩,千真万确是她。
“你根本不记得阿淮了吧。”庄烨见她神情,也笑了,“他那时候性格太臭,你不记得也正常。”
“就算记得。”庄烨慢悠悠道,“估计也就觉得是个脾气很臭屁的小弟弟。”
花惜“……”
她想起了昨天晚上他说的那番话,灼热的吐息好像都近在眼前,花惜脸骤然滚烫,垂下睫毛,没说话,手指在卓下紧紧的攥在了一起。
那时她完全没在意,也不相信,还问他对几个人说过这样的话。
她皮肤白,弥漫上的绯红很是显眼,庄烨看在眼里,眼底不动声色的漫上了丝笑意。
“阿淮是他爷爷带大的。”他解释道,“大哥当年在外谈生意,整年几乎不回家,嫂子追着他去了,我当时在国外上学,家里经常只有阿淮一个人。”
“所以,搞成了个这么古怪脾气。”他摊手,扬唇笑了,“除了爸,家里谁也管不了他。”
花惜想起了自家,抿着唇不语,眼神有些晦暗。
“大哥就阿淮一个儿子,当时爸快去了,他急得觉都睡不好,头发都掉了一大把。”庄烨回忆着,“担心爸的身体,其实还操心的是他去了后,阿淮就彻底没人管得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