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女神探——晴刀
时间:2018-10-04 08:33:00

  向之瑜忽而苦笑了一声,唇角似扬起一丝自嘲之意,微微抬眼,看着她的眸光却暗含让人无法忽视的杀气:“我本以为我倾慕了多年的心上人喜欢你也就够了,没想到自己的夫君也曾小心翼翼地将你放在心尖儿上,苏蔷,为何你偏要与我过不去?”
  苏蔷没想到她此行的目的是为了质问自己此事,但她的确无话可说,便站起身来对她施了一礼道:“回睿王妃,除了主仆之谊外,奴婢与睿王殿下再无其他,还请睿王妃明查。”
  “我自然也已经明查过了,也知道这件事与你没什么关系,毕竟是睿王一厢情愿而已。”向之瑜轻叹了一声,神色平静了许多,似乎是在强迫自己不再动气,“不过,我本就不是什么大度之人,这口气我咽不下,也不愿忍气吞声,所以我在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决定做些什么一解心中郁闷,还望你能理解我当时的心情。”
  苏蔷不解,不知她究竟做了什么来发泄对自己的不满与怨怒。
  向之瑜声音平静,看着她一字一句地不疾不徐道,“我已经让我父亲派人查到了欧阳默收受贿赂并徇私枉法的证据,他虽然在地方的名声也还算不错,可为官多年中也做过不少足以害得他与他全家都被问斩的错事,当然也包括他害死你父亲的那件案子。”
  陡然听到了欧阳默的名字,苏蔷蓦地一愣。
  她对这个名字再也熟悉不过,毕竟他是她的杀父仇人,所以她日日夜夜都念着能让他还阿爹一个清白。可是,她有那么片刻的时间并不明白向之瑜为何会突然提到这个与她并无什么瓜葛的人。
  但不过片刻以后,她便想通了一件事,眸子不由蓦然一紧。
  在她意识到什么时,她惊愕万分,不可思议地抬眼看向了向之瑜。
  “你猜的没错,欧阳默已经死了。”面对她无声的质问,向之瑜淡然道,“既然你没有做错什么,我便也不好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而且倘若我那么做了,也无法向睿王殿下和云宣交代。可我又不能什么都不做,因为你已经前前后后使我伤心那么多次,而这一次我再也无法容忍下去,所以我决定从你在乎的人或事上下手,云宣自然不能动,那我只能动那个欧阳默了。你不希望他死,我便偏要他死。”
  这番话她说得是那般云淡风轻,就好像欧阳默不过是一只被她圈养在自家院中的羔羊一般,只要有必要,他随时都可以任由她宰割。
  被证实了自己所想的苏蔷只觉得浑身一震,脑子霎时间一片空白。
  查清当年阿爹冤死的真相,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是她一直以来最大的夙愿,虽然倘若自己能够实现所愿,那他也必死无疑,但她要的不只是他的以命抵命,更重要的是能为阿爹沉冤得雪。
  可是,在她还什么都没做的时候,他竟然已经死了。
  他若是死了,那她还怎么为阿爹伸冤报仇?阿爹岂非从此之后都要背上杀人枉法的罪名?
  她知道这个世间已经没有几个人还记得自己的阿爹了,想来更没有什么人在乎他当年是否死得冤枉,可是,她在乎,已经故去的阿爹和阿娘也在乎。
  向之瑜说的没错,除了云宣外,欧阳默的确是她十分看重的人。
  所以她一出手,便掐住了自己的死穴。
  “他是自尽而亡的,因为如果他不死,他做过的那些事便会被揭露出来,到时他不仅乌纱难保,还会连累全族都会与他一同问斩,所以他不得不死。”向之瑜的声音虚无缥缈地响在她的耳畔,却又是那般清晰,让她不愿再听,却退无可退躲无可躲,“睿王殿下并不知情,这件事是我擅作主张的,欧阳默是今日清晨刚刚悬梁自尽的,他应该还没有听到风声。但我相信,虽然他知道这件事后会对我心生不满,但却不会将我如何,除了心中对你的愧疚之外也不会有其他的想法,毕竟欧阳默本来并未参与到夺嫡之争中,可他为了将自己的儿子从刑部捞出来,曾投靠到了逸王门下,所以也算是与殿下敌对,死了并不可惜。更何况一个州官而已,若是他的死能换来我与殿下的冰释前嫌,他应该会接受。”
  虽然她分析得如此透彻,听起来似乎句句都是道理,但在苏蔷听起来,她却并不是在为自己开脱,而是让自己明白就算她只是为了泄愤的一己之私而逼死了一个州官,那不仅她那个做丞相的父亲会帮她,而且被瞒在鼓里的睿王也不会将她如何。
  她承认得是那么坦荡,竟让自己无力反驳。
  “我知道你定然会怨我恨我,但我并不在乎,要怪就只怪上天捉弄,你我甚至是殿下和云宣都没有错,”见她只是愣怔在原地兀自出神,向之瑜认为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满意地微挑了唇角,道,“看你不愿接受现实的样子,我便知道我这么做是有用的,不过你毕竟是东宫和殿下都颇为看重的人,我还不至于将事情做得如此绝情。”
  言罢,她又从锦盒中拿出了一张纸来,摊开后放在了石案上,对苏蔷解释道:“这是欧阳默承认陷害你父亲并让他替自己顶罪的认罪书,你看看他所言是否有假。”
  苏蔷没想到会峰回路转,定了定心神后半信半疑地将那张纸拿在了手中。
  不过一张薄薄的宣纸,看起来再也普通不过,但于她而言,却犹如千斤之重。
  那是以欧阳默的口吻写下的一纸认罪书,上面清清楚楚地交代了他于多年前是如何为了自保而陷害她的阿爹苏父的。
  当年,许城发生了一桩命案,有人在一条河的岸边发现了一具被水浪推送到河岸的尸体,当时他还是许城的县官,而县衙的仵作便是苏父,他们在年轻时两人志同道合,曾携手一同破获了许多案子,已经算得上至交好友了。那一次,他们接到报案后,苏父经仔细验尸后认定那女子是被人掐死后才被丢进河水中的,而他也认可了他的推论,并打算以他呈上来的仵作文书为基础开始追查此案。
  那时他为官不久,也甚为清廉,虽然他一直都以为自己心存高志故而才两袖清风,但直到有人带着他做县官一生都赚不了那么多的重金来求见他时,他很快便动了心。
  行贿的人让他将那件案子的结果改成那个女死者乃是因失足落水之故,他虽然明知其中必有猫腻,却还是没有经受住金钱的诱惑,收了钱并替开始利用职务之便为人消灾。
  县衙中其他知情的寥寥几人都很快被他以金钱收买了,可唯有苏父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甚至还因此与他反目成仇,并且最后还闹到了他不仅辞了仵作一职,而且还打算去府衙为那名女死者伸冤的地步。
  虽然有苏父从中作梗,但案子还是被他以那女子乃是意外身亡与人无尤的结果结了案。因为当时在县衙中收了钱的并非只有他一个,而且剩余的几人也都是苏父多年的故交,他不相信苏父为了所谓的正义而将那么多故人都推到火坑里。
  事实也正如他所猜测的那般,虽然苏父的确辞了仵作一职,但却迟迟没有去府衙上诉,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名女子的家人竟也是财大气粗,为了替自己的女儿伸冤,他们干脆越过他直接向他的顶头上司行贿,最终使得那桩案子被下令重审。
  他知道自己已经在劫难逃,所以在听到风声后便立刻与其他几人商议,并决定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苏父身上,因为倘若他们不这么做,那苏父也会趁着这个机会将他们所有人出卖。
  后来的事情便如他们所计划的那般,那个女死者最终沉冤得雪,而苏父却因为收受贿赂擅改验尸文书而被下狱并问斩。
  在这份认罪书中,欧阳默将那件事的来龙去脉交代得十分清楚,已经让人找不到任何疑点,苏蔷读着其中的一字一句,心绪复杂,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阿爹被冤枉住以前的那段日子,那时心事重重的他沉默寡言又不苟言笑,年纪尚小的她并没有细想他当时的心态,可时至今日她才明白,原来他当时承受着了那么多的负担,包括身为一名仵作该有的正义与责任,还有身为欧阳墨的朋友不得不勉强为之的妥协和良心上受到的折磨。
  “有了这份认罪书,再加上殿下的帮忙,还有那几个知情人的佐证,你父亲背负多年的冤屈一定能够洗清。”向之瑜的声音又适时地响起,平静而镇定,“只不过,你手中拿到的并不是欧阳墨认罪书的正本,而是我命人誊抄的,所以上面不是他亲笔所书,也没有他的私印,当然,我这么做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与你做一桩交易,只要你肯同意我的条件并全力以赴,那我定然会将你想要的都给你。”
 
 
第195章 竹马何在(二十三)劝服
  欧阳默是今早自尽身亡的, 那向之瑜拿到这份认罪书定然是在不久之前,很可能便是在今天,而她如此心急地想来见自己,原来便是为了她所谓的交易。
  苏蔷默然地将那张所谓的认罪书放回了石案, 在看那封认罪书的时候,她方才情绪复杂所想甚多,一时忘乎所以, 是以并未留意上面并没有欧阳默的签章, 但是她对向之瑜方才所言并不觉得意外,毕竟她既然逼死了欧阳默, 目的便是让她无法顺利报仇,又怎会轻易地将能够替阿爹洗清冤屈的认罪书交给自己。
  有条件是再也不过事情。
  而且, 恐怕这个条件还不简单。
  向之瑜先让她绝望, 然后又给了她希望, 而且还是唯一的希望, 她实在无法认同她的所作所为。
  但让她无奈的是, 为了替阿爹洗清冤屈让他和阿娘死而瞑目, 她却不得不接受向之瑜提出的任何条件, 无论她所说的条件会有多么苛刻。
  苏蔷短叹了一声, 道:“不知睿王妃有何吩咐。”
  “明人不说暗话, 那我就直说了。”向之瑜微微然一笑, 道,“其实很简单,我要你帮睿王一展宏图之志。”
  虽然不过是再也简单不过的一句话, 但苏蔷却不由心下一凛,默了一默后才开口道:“奴婢本就在为睿王效命。”
  她自然是在假装糊涂的,近日睿王已经不再掩饰他的雄心抱负了,想要夺得储君之位是迟早的事。
  “你明白我的意思,”不动声色地,向之瑜依然微然而笑,眸光透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光芒,“我要让你辅佐睿王为皇,而不是为王。”
  虽然向之瑜将这句话说得云淡风轻,但她终究还是将话挑明了,而且说得再也明白不过,让她再也躲无可躲。
  纵然早就察觉到睿王的勃勃野心,但苏蔷从未考虑过若是这层窗户纸被捅破后她该如何应对。
  一直以来,她都只与睿王直接或间接地联络,从未与太子有过任何接触,而且其实于她而言,究竟是何人登上帝位根本无关紧要,更何况睿王和太子一样都是帝王之才。
  可正如云宣所言,夺嫡之争虽然看似只是天家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但牵涉到的却不仅仅是后宫朝堂,所谓一发而动全身,他们的你争我夺不仅会牵连到朝廷命官及其家人,而且还会令后宫风云翻涌令民间百姓不得安宁。
  逸王和东宫之争已然持续多年,不知已经无端害得多少无辜的人家破人亡,如今好不容易眼见逸王和太子高低立下,若是风波再起,不知下一场纷争何时才会是个尽头,更不知有多少人或是什么人会被无辜牵扯其中而改变了人生或是断送了性命。
  更何况,睿王智勇双全,的确有帝王之才,若由他主导江山,天下也会昌盛繁荣,但太子仁厚,一旦登基定然会成为一代明君,于国于民也未免不是一件大好事。
  当然,无论谁做皇帝,都不可能做到治下的一角一落都毫无弊端,睿王虽然行事果断英明,但城府太深且不择手段,很容易推行酷刑暴力,而太子虽然宽厚仁慈,但极易轻信他人又太过多疑,难免会亲小人远贤臣,都有利弊。
  所以,归根结底,其实于天下百姓而言,只要不是遇到昏庸至亡国的暴君,昏君,谁为储君谁做皇帝根本不重要,他们求的不过是一个安宁的日子而已。若是在逸王退场后,太子再无后顾之忧,在皇帝百年后又能顺利登上帝位,那天下和则天下兴,大周至少不会再发生因为帝位之争而引发的血流成河的惨案。
  入宫并没有多长时间,虽然只是身在深宫,但她却已经见过太多因为帝位而无辜送命的宫人甚至是妃嫔,她从心底不希望那样的事情再发生。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既然太子也能成为一位明君,那为何还要为了帮睿王实现他自己的私心而害得天下和后宫都不安生,但你可曾想过,太子虽然性情仁厚,但其实却并不适合帝王之位。”向之瑜的语气突然充满了傲然之情,声音也扬高了几分,“真正的英雄帝王,是需要野心和抱负,是应该杀伐果断有担当有气魄的,若大周交到太子手中,那即便等到他百年之后,那时的大周依然还是如今的大周,可若是睿王殿下得了这天下江山,那他治下的大周将从此登峰造极,将是一个与此时今日全然不同且只会更好的大周,你身为大周子民,难道就不期待更好的日子吗?”
  她情绪激昂,似乎已经看到了睿王在帝王之位上大展宏图之志,将大周治理成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繁荣且强大的国度。
  她的话极富感染力,即便是苏蔷,也有那么片刻被她方才的话所打动。
  可是,她还保留着几分冷静,并没有忘记或是打消自己之前的顾虑。
  “其实,我无需与你多言的,如今大势已定,这些年来太子所有的公务几乎都是睿王在一手处理,他凡事都听殿下的意见,也不得不听从殿下的意思,所以若是没了殿下的支持,他不过空有太子虚名而已,即便你不愿意,大事也可成。”沉默了片刻后,向之瑜平静了几分,又道,“我之所以如此劝你,是想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肯助殿下一臂之力,后宫或许还能少些风波少死几个人,这样的结果不正是你所期待的吗?”
  余光又瞥到石案上的那一纸认罪书,苏蔷突然想起了什么。
  是了,向之瑜突然在今晚来找她,必定不仅仅是因为她在收到欧阳默自尽的消息和得到他的认罪书后迫不及待地想打击自己,而是因为更重要的事。
  那便是她也将目光转向了许诺和与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婿相会于万福宫的秘密,她想让自己借着这件事使东宫和逸王两败俱伤,所以必须在那件事开始被调查前见自己一面并劝自己从此以睿王为尊。
  苏蔷虽然并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承认在谋略方面东宫的确无法与睿王相提并论,但她却还是无法下定决心,只好推辞道:“奴婢只是一介宫婢,何德何能,只怕要辜负睿王妃的一番苦心了。”
  “我方才所说的,你都能做到。”向之瑜却低眉一笑,又道,“而且,你还能做得更多,比如让云宣也能接受睿王殿下的雄心壮志。”
  原来如此,她还希望自己能劝服云宣也从此以睿王马首是瞻。
  云宣虽然与睿王既是君臣又是战友,但他性子耿直,定然不会认同睿王所为,而向之瑜认为能劝服他的只有她,毕竟他掌管着轻衣卫,又在朝堂颇有声望,若一旦睿王真正开始与太子相争,而他却站在太子那边,那睿王自然会多些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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