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盘饼干的闹剧,一时间,他们的氛围又好像回到了当初一般其乐融融。
“对了。洪澜,过几天有一位大导演要在上海拍一部新电影,我希望你能去参加女主角的试镜。”林启凯提起一件正事。
“我好好考虑考虑,浮生哥,你觉得我有成为电影明星的潜质吗?”
“我觉得你做明星比烤曲奇更有潜质!”罗浮生又抿了一口茶,口中怪异的曲奇味久久不散。
洪澜锤了他肩膀一拳。“我打你啊!”
罗浮生和洪澜假意打闹,让一旁的林启凯看了很是羡慕。许星程想的却是另一个人。
晚间,罗诚和洪澜小心翼翼的扶着罗浮生坐在客房的床上,野惯了的罗浮生有些无所适从。
“我没那么虚弱。别把我当病人行不行。”
“不行!你骨头断了,还没长好。医生说这段时间不好好养着,以后会一直有后遗症的。你好好休息。”洪澜要走,还不忘带上罗诚。
“罗诚留下!我还有一些事要跟罗诚交代。”
“那好吧,我先出去了,快点交代!”她不忘嘱咐罗诚。“说完就走啊,浮生哥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是,大小姐!”
看到在门外的洪澜透过地板上门缝的影子离去,罗浮生叫罗诚到了身边,耳语。
罗诚以为是什么大事,紧张靠近。
“你去找一趟天婴,看看她怎么样了,身体都好了没有。另外你告诉她,我已经没事了,让她不用惦记。最近我都要住在洪澜这,不方便见她。然后把这张纸条带给她。”
罗诚撇嘴。“我当什么呢,就这事?”
罗浮生抬腿要踢罗诚,被他跑开,罗诚揣上纸条嬉皮笑脸地离开房间,关上了门。
一切安静下来,罗浮生坐在洪家的客房里,看着窗外透出的光投在床单上,有一种坐立不适的感觉。成人之美的滋味可真不是那么的好。
隆福戏院外,华灯初上。天婴今晚的表演曲目贴在布告栏上。
戏院内,锣鼓点响起。天婴在戏台上唱着戏,一个英姿勃发的亮相。
下面观众一片喝彩,许星程也夹杂在观众中,却眉头紧促。因为天婴明明看到了他,却决绝的避开了他的眼神。
戏一结束,许星程就去后台找她。被告知天婴刚刚收到个口信从后门出去了。
罗诚守在戏院后门,远远地他看见天婴跑过来,赶紧迎上前去。“天婴姑娘,你可算唱完了!”
天婴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罗诚?你找我有什么事?是罗浮生出什么事了吗?”
“没。是我大哥让我找你的,他让我转告你,他的身体没事了,你别担心。最近他都住在我们大小姐家里,不方便见你。另外让我给你传张纸条。”
天婴接过纸条,并没有急着看。“谢谢你,特地跑一趟。”
罗诚点点头,离开。天婴进了戏院。
远处,许星程看到了这一切,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自从从千羽山回来之后,天婴就完全变了一个人,是不是都是因为你?罗浮生!
许星程拂袖而去。天婴在后台打开了纸条,上面是罗浮生的亲笔。“天婴,谧竹是为了救你我二人,才屈服于他的父亲放弃理想,答应去从军。这份深情,你我皆不可负。万望安康,勿念。”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愿意默默付出的傻子,就算被她误解,质疑。他都从未开口解释过一句。不将自己的牺牲作为要挟他人的筹码,这便是许星程的风度,也是当初最吸引天婴的地方。
天婴腾地站起身,妆都来不及卸就跑到戏院门口在未散尽的观众中寻找许星程的身影。然而遍寻无果,他早已离开。
夜里的风有些凉,慢慢吹冷了她的一时冲动。就算给她找到他又怎么样……
他们之间的根本问题不在于此。他是许瑞安的儿子,许瑞安对哥哥造成的伤害,爹爹对自己的养育之恩,这些是她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
第三十九章 前仇旧恨
林启凯回到家,管家开门迎入。“少爷,您回来了。”
林启凯点头示意,把帽子外衣脱给管家。这时,齐飞从楼上下来。“少爷,老爷让你去书房见他。”
“好。”林启凯和齐飞擦身而过,齐飞小声对林启凯耳语。“少爷小心,老爷知道你去了洪家一整日,面色不太好。”
林启凯拍了拍齐飞的肩。“知道了。”
果然林启凯一进书房,林道山就开始兴师问罪:“你今天没去经济司上班,去哪儿了?”
“去洪家了,浮生今天出院,住在洪家。我去看看他。”
林道山一掌拍在书桌上,指着墙上自己,夏安妮和林若梦的三人合影。“罗浮生是罗靖的儿子,你平日里和他走得近,爹懒得管你的私事,从来不曾过问。但是你上次竟然兴师动众去救一个杀害你小妈的凶手的人的儿子。现在又如此的殷勤探问。林启凯!你……”
父亲从不轻易以全名称呼他,显然这次是真的动了气。难怪上回特科的人百般推脱不肯帮忙,原来是父亲打的招呼。
“爹,父辈的恩怨,不该沿袭到我们的身上!在你们还不是仇人的时候,浮生就已经是我的兄弟,他失踪了,我找他责无旁贷!他病了,我去探望,这是兄弟之间很自然的情分。我相信如果安姨还活着的话,她也会同意我这样做的。”
“你不要跟我提安妮!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明事理,顾大局的孩子,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心思?你去洪家只是为了看一个罗浮生么?你是喜欢洪家的女儿!”
林启凯被戳穿心事,没有底气再回嘴。
“你别忘了你的未婚妻是媛媛。做男人的最要不得的是朝秦暮楚。于公于私,你都该一心一意对待媛媛。”对于许星媛,林道山一直有种怜惜愧疚之情。当年这个孩子正是因为目睹安妮和罗靖被杀的场面,才变得如此自闭沉默。他有责任弥补她。
“是。爹,我会好好想想应该怎么做。”
林道山背对着林启凯摆摆手。“你出去吧,我累了。”
林启凯离开书房回到自己的房间,负气地把西服脱下了扔在了沙发上,用力松开很紧的领带。
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抱住头冷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沉默了几分钟后,林启凯拿起茶几上的电话,拨号。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沉稳温和。“喂,是星媛吗?明天你有空吗?我想请你去画展……”
林道山看着墙上的三人合影,仔细端详,回忆起了女儿出生时的场面。
【林家大宅,屋内传出夏安妮的痛呼,还有稳婆鼓励的声音。
林道山在走廊来回踱步,显得焦急。
不一会儿,婴儿清亮的啼哭声响起,林道山欣喜的看向房门。
稳婆出来报喜。“给老爷道喜,是位千金!”
“好!我林某人这回是儿女双全了。通知下去,小姐出世,普天同庆。林府所有下人今日都可领一份赏银。稳婆双份。”林道山哈哈笑着进入夏安妮房间,夏安妮躺在床上,即使虚弱仍有种骇人心魄的美丽,比平日里更多了一分柔弱。让他恨不得能代她受这份罪,林道山收起笑意,拉起了她的手。“安妮,你辛苦了。”
夏安妮微笑摇头。
稳婆抱着娃娃过来,放到林道山怀里。“林老爷,您看,多俊的姑娘啊!”
这不是林道山第一次抱孩子,但这是她和他的孩子呀。林道山手在颤抖,像是捧着一个价值连城的瓷器。
夏安妮手指逗弄着娃娃的小嘴,娃娃竟无意识的衔住她的手指吮吸。
两人相视大笑。“真是个小馋猫。”
“你看,咱们的女儿多像你啊!”林道山问她。“你有想过女儿的名字吗?”
“我?”夏安妮吃惊,林家是个讲传统的大家族。取名这样的大事一贯是男人做主,女人没有插嘴的权利,何况她还是个妾。
“我想了许多个名字。可总觉得每个都欠了那么一点意思。个个都配不上我女儿。”年轻的林道山愁眉苦脸的看着她。
“你呀。”夏安妮笑他一看将来就是个女儿奴。“那……叫若梦好不好?”
曾经和一个人有约定,将来一定要生一儿一女。男孩是哥哥叫浮生,女儿是妹妹叫若梦。虽然梦破碎了,但这也算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约定。
“林若梦……恩,我喜欢。若梦,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长大啊!”林道山将粉雕玉琢的小女儿举高。】
【枪声响起,林道山看到夏安妮的尸体安静地躺在草垛里。
刚刚还在为他剃鱼刺的妻子,下一刻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林道山蹲下抱起夏安妮。“安妮,安妮!不!!”
林道山无法接受夏安妮死去的事实,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发出痛苦的嘶吼。狂怒之下,他抢过许瑞安腰间的枪,对着罗靖开枪。洪正葆在一旁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罗靖倒下。】
【管家放下电话。“老爷,是报馆打来的。小小姐的寻人启示已经登了很久了,他们问……还要不要再继续登下去?”
“这有什么疑问么?一直登下去,直到我找到若梦为止。”
林道山面容坚定,他面前的桌子上,寻找林若梦的启示,白纸黑字,分外鲜明。若梦明亮的大眼睛一直在看着他。】
“安妮,你放心,你的仇我一定会帮你报,我们的小若梦,我也一定会找到的。”林道山轻抚过照片上夏安妮的脸,眼中含泪。
罗浮生住在洪家的这段时间,洪澜变着法给他做东西补身子。说来也奇怪,他这段日子里不仅没有长肉,反而蹭蹭瘦了一圈。
“罗诚,待会早餐洪澜再端上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你要替我多吃点啊。”罗浮生嘱咐他。
“生哥,你这不为难我嘛。我这段日子已经替你挡了很多了。”罗诚愁眉苦脸。
罗浮生攀着他的脖子,好言相劝。“我是病人!再说了,你不还有机会出去打打牙祭。挺过这段时间,之后哥会好好回报你的。”
“这时候知道说自己是病人了,昨天出去和侯力的人打架的时候,拉都拉不住。”罗诚被他一个眼刀杀的住了嘴。
“如果被洪澜知道你昨天帮我溜出去,第一个死的可是你。”罗浮生威逼利诱。
“嘿。今天不用咱两了。你看谁来了。”罗诚指着楼下客厅里坐着的人。
洪澜端着早餐来到客厅,看见林启凯和齐飞在孙小青的引领下已坐在沙发上等候。
林启凯起身走到洪澜身边。“我还没进门,就已经闻到早餐的香味了,怎么?澜澜亲自下厨啊?嗯~真是色香味俱佳。”
洪澜从小被林启凯哄大的,当然知道他的话只可信一半。但仍忍不住洋洋得意。“就和开车一样,只要我愿意学,没有做不好的。”
洪澜把早餐拿给孙小青。“去拿给浮生哥,放他床头柜上,记得轻点!”
“不用了。我自己下来了。”罗浮生在罗诚的搀扶下坐到沙发上。“今儿什么风把仲景哥吹来了。”
罗浮生不动声色将早餐盘里的食物匀了一大半到林启凯的盘子里。
“我来正式邀请我们的女一号未来的大明星洪澜小姐去试镜。”林启凯微笑,示意齐飞递来一套电影剧本,拿给洪澜。
洪澜草草翻阅了一遍:“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资深导演?他开始试戏了?”
“是。三天之后导演在棚里试拍,拍第几场,重头戏是哪一段都在剧本里给你标出来了。”
“还是仲景大哥心细,可是,我这段时间实在脱不开身,我答应过浮生哥,要亲自照顾他直到他康复。”
“并没有。”罗浮生赶紧摇头,故作苦口婆心状。“澜澜呀,你放心去。我能照顾好自己,我看也差不多是时候搬回美高美了。不能因为我耽误你的成名之路啊。”
林启凯觉得这是个难得好机会,也想再劝。但对洪澜一时兴起的演戏爱好而言,罗浮生重要的多。“不许走!你要走我不演了。”
罗浮生对林启凯低声求助:“大哥,救命啊。”
林启凯左右为难,突然灵机一动。“我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能让浮生自由,又能让澜澜安心。”
“什么点子?”
“浮生可以搬回美高美,但是澜澜试戏拍戏的时候,你要以经纪人的身份陪着她。澜澜,你说好不好?”
洪澜拍手:“林大哥这个点子好。那就这样定了,三天之后,我们影棚见!我这就去背剧本了!”
罗浮生无奈,低声同林启凯说:“不是吧?大哥,你也太不仗义了,我让你救我,你怎么反把我往火坑里推?”
林启凯一脸无辜。“总比你一直被“软禁”在这里强吧?”
“……说的也是。”
天婴说到做到,这段时间里无论许星程想什么法子,传过多少口信,她一次也没有回应过。九岁红和段天赐看在眼里,心慢慢定下来了。
恰逢九岁红的发妻于敏的阴生马上到了,父子两决定坐火车回一趟通州祭拜扫墓。天婴在月台上把手里的包袱交给段天赐。“爹,真的不用我跟你们一起去吗?”
“你刚恢复登台不久,马老板一定不会放你走的。再说了,有天赐陪着我就行了。你只要记得应承了我什么?这几日不要惹事好好唱戏。”
“知道了。”天婴对段天赐:“哥……好好照顾爹。”
段天赐皱眉,就算挑明了两人的关系,天婴一直执拗的叫他哥哥不肯改口。
九岁红和段天赐上了火车,火车随着呜呜的轰鸣声渐渐驶离月台。
天婴孤身往戏班走,一辆汽车从她身边经过时踩了个急刹,停了下来。洪澜从后车窗探出头来。“段天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