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一笑又出声道:“没有你,陆至言这个人不知还在不在这世上。”
“不是说你帮我的事……”稍一停顿,他皱皱眉,放慢语速解释,“我是想说,过去最艰难、最痛苦的那些时候,想到你,会觉得应该再努力坚持一会儿。”
那时不知她的心思,也没有想过会有今天。
只是,如此美好的一个人,多少叫人觉得,活着,是有些意思的。
谢清豫最遭不住陆至言说这样的话。她伸手抱住了他,小声说道:“对不起,我和你说过不好的话,还想过放弃我们的感情……你说得对,我该信你。”
“现在晓得了也不迟。”
说话间,陆至言手掌掌住了谢清豫的肩,两个人分开。
“豫儿,”他正正经经看着她,语气格外的郑重,“以后,我们都会在一起。”
谢清豫用力点一点头:“以后都不分开。”
陆至言弯一弯嘴角,扶住谢清豫的肩膀,倾身上前,轻轻吻住她的唇。
她微笑闭眼,敞开胸怀接受他的满腔爱意。
日光无声无息从窗子溜进来,暖暖照在书案前的两个人身上。
屋里屋外,浓情蜜意,春光正好。
嘉平三年,三月十五日。
谢清豫屏退左右丫鬟,一个人在书房里给陆至言写信。
一封信不长,却足足写了大半个下午。
直到陆至言从衙署回来,谢清豫才堪堪搁下笔,而后折好信纸塞进信封。
陆至言回府,得知谢清豫在书房,便过来寻她。
寻到她,也收到信。
谢清豫笑嘻嘻看着他问:“特地写给你的,要看一看吗?”
陆至言挑一挑眉,动手拆信。
展信一看,发现信上写着——
陆大人:
烧鸡烧鸭烧子鹅,
卤猪腊肉松花肚,
糖醋排骨烩银丝,
四喜丸子三鲜鱼翅,
红烧牛肉酸笋鸡皮,
不如你,
全都不如你。
陆至言迅速扫完一遍信的内容,又慢慢看了两遍,才重新去看谢清豫。
对方望向他笑,当下朝他伸手:“我要回信。”
陆至言没有说话。
他手里捏着一张信纸,绕到书案后面,提笔在信纸上写起字来。
谢清豫想要凑上去看他在写什么,又不好意思急吼吼的。
直到陆至言搁下笔,微笑将信纸递回来,她好奇看一看,禁不住也笑了。
搁下信纸,谢清豫和陆至言一道走出了书房。她的声音远远传来:“晚饭想吃什么?葱油鲤鱼、罗汉斋、鸡蛋豆腐、素丸子、鲜菇三鲜汤好不好?”
留在书案的信纸上,末尾多出一句话——
一世春光,与卿共醉。
愿这一世所有的春光,都能与你一起沉醉。
从执手,到白头。
作者有话要说: 嗯,这个是小结局。
之后会继续写婚后日常,但因为内容会比较碎,所以就都算番外好了
大家去留随意,留下来就是一起甜甜甜0v0
第38章 翻旧账
和陆至言成亲之后,对谢清豫而言,若要说形式上面最大的变化,无疑是从此夜里休息身旁都多出来一个人、无论做什么大小事都有个人自然而然陪她。
他们不需要像之前那样有所顾忌,许多事都变得坦荡,变得正大光明。因为这种变化,谢清豫感觉到成婚确实是重要的仪式,也是一种象征,又或者说是宣告。
生活上的这些变化,同样使得她和陆至言之间的关系变得更为亲密。谢清豫对这个人多了许多认知、有了更多了解,也发现以前不曾发现的事。
比如陆至言虽然平常爱干净整洁,但是他的书房从来都不会让底下的人进也不要他们收拾。没有人收拾,久而久之难免显得凌乱。这时,如果她提出帮他整理,陆至言会把她安置在椅子上,然后自己动手。
比如陆至言其实是一个对吃这件事没有太多欲望的人,这一点和她完全不一样。明明是这么一回事,他却似乎最喜欢看她吃到美味食物时候的样子,为此还甚是热衷让她吃上各种好吃的。
比如他偶尔也有耍小性的时候——只对着她。
比如他每天夜里最喜欢做的事是折腾她,即使她讨饶,也不会被轻易放过……
两个人相处的点点滴滴,让谢清豫觉察到真正的陆至言和她过去憧憬的那个陆至言其实存在差别。但这不使她感到失望,一点儿也不觉得失望。
不仅不失望,甚至对陆至言的喜欢有增无减。
因为这是她从过去最为期待与希望看到的属于他的另一面——入世的、鲜活的、充满人间烟火气息的。能和这样的一个他在红尘万丈里相互依偎,她非常心安。
谢清豫和陆至言成婚之后又过了三个月,陆至言一位远房表妹因为家中变故,不得不到长安城来投奔陆家。人在陆府安置下来后,她才知道这一件事。
听闻陆至言这位吴姓表妹年方十七,父母去世无依无靠,才不得不来从江南来到长安。这般身世多少可怜,谢清豫和陆至言而今住在公主府,人也无须她照料,在这件事情上,她没什么要紧。
得知吴表妹的消息的隔天,出于礼貌,谢清豫和陆至言商量好了傍晚回陆府,和大家一起吃晚饭,也姑且算是为这位远房表妹接风洗尘。
陆至言这天清早照旧出门去衙署做事,到放衙附近,谢清豫提前出门,乘马车到衙署去等他。今天时间正赶巧,马车到衙署未及半刻钟,陆至言便已经出来了。
谢清豫从车帘子里看到他,人也从马车上下来。落到地上同一刻,她注意到快步走近的陆至言手里拎着什么东西,像个小药包一样包得整整齐齐。
陆至言走近,细看看她,微笑问:“夫人久等?”
“没有,才刚到。”谢清豫也笑一笑,“已经没别的事了吧?现在就走吗?”
陆至言一点头说:“已经没事了。”
既如此,两个人没有在衙署门口多待,很快上得马车。
马车徐徐上路,马车里面两个人肩并肩挨着坐。
谢清豫好奇陆至言手里的东西,一时看过去好几眼问:“是什么?”
“是酸枣糕,托高大人带给我的,他祖籍是在江右,那儿擅长做这个。”陆至言简单解释一句,又问谢清豫,“肚子饿吗?要不要先尝一尝?”
想着他们这是过去陆府用饭,谢清豫说:“晚些回去再尝吧。”顿一顿,她脑中一边回想一边开口,“这酸枣糕的做法,我也记得的。”
要做这样吃食,首先自然是要取新鲜野山枣,挨个脱皮去核留下果肉部分,果肉同蔗糖一并放到锅里熬煮至浓稠,待放凉风干即成酸甜可口的酸枣糕。
在谢清豫的印象里,这酸枣糕色泽诱人、形似琥珀,且口感细腻,味道是十分不错的。只是长安要找野山枣不大容易,缺少了原料,自然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谈到酸枣糕、谈到酸枣糕的做法,之后又自然而然说到江右,聊到那儿的蜜橘甜柚、人土风情……往陆府去的一路上,他们两个人忙着讨论这些去了。
陆至言这位吴表妹比谢清豫小上三岁,是长相清秀可人的小姑娘。她性子似乎是有些腼腆,说话的时候不太敢直视人,笑容总透着几分羞涩。
谢清豫给吴表妹准备了一份见面礼,对方也送给她一份从江南带来的礼物。后来他们在膳厅用用饭,席间气氛十分的融洽,一顿饭倒也吃得轻松愉快。
只是有一件事,从头到尾,谢清豫心里都十分介意——
明明和这位吴表妹相差不过几岁,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人的时候,她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自己如今年纪不小了的感觉,看对方更觉得像是在看一个小妹妹。
这让谢清豫回想起自己的十七岁。
于是她反应过来,正是在她十七岁那一年,她和陆至言之间拥有了许多回忆。也是在十七岁的这一年,陆至言告诉她,她的心思、她的心意,他都知道。
仿佛只是一个不留神,这么多年便过去了。
今时今日,她和陆至言已结为夫妻,她的的确确不再是什么小孩子。
从陆府回公主府的路上,谢清豫把自己心里的感受说给陆至言听。她说得认真且细致,却也琐碎,对方倒是一如既往听得耐心,不敷衍也不会不当一回事。
谢清豫感慨过一番之后,顺口问旁边的人有什么看法。
陆至言微笑看她,沉吟中道:“以前是不觉得,现在听你这么说,等会儿回去,恐怕得仔细瞧一瞧才行。”
所谓仔细瞧一瞧究竟是怎么个瞧法,光从他状似一本正经的表情里便有所意会。
谢清豫:“……”
她的满腔唏嘘,满腔触动,被这样的一句话瞬间打散。谢清豫郁闷,又记起他们傍晚到陆府初初见到那位吴表妹时,对方看见陆至言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的事。
“我还发现一件事。”谢清豫瞥向陆至言,轻哼一声,“你如今明明成亲了,身边有夫人了,怎么还总是这样被人惦记?我记得当初有位小姐……”
她话说到此处故意打住,没有继续说下去,却晓得他明白。
谢清豫一双眼睛揶揄看着陆至言。
陆至言面不改色,略略沉默,方才接过话头:“许多事的倒不大记得,唯一有一件不会忘记。”他微微而笑,“当初也有一位小姐,一心想着如何的抛弃我。”
谢清豫:“……”
和这个人翻旧账,她到底是有什么想不开?
事实上,吴表妹其实没有如何,虽说看陆至言看愣了,但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也不曾做不得体的事。谢清豫提起这些,完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因为她不合时宜的翻旧账和似乎莫名其妙的吃醋,这天回去之后,他们各自沐浴梳洗过,陆至言几乎花去大半夜的时间——和她就以前的这些事情好好谈一谈。
陆云绣仍日日倾注心血在书院的事情上,吴表妹来到长安、在陆府住下,自然也晓得这一回事。她十分好奇,陆云绣便邀她到书院去玩,她去了,且自从之后,常常过去书院里帮忙。
有一次,谢清豫到书院去,正好见到这位吴表妹。
她原本是想过去找陆云绣的,可是陆云绣人不在书院,似乎有事出去了。
吴表妹告诉她:“是许夫子家里有事,他娘病倒了,情况好像有些不太好……”
谢清豫问:“去探病了?”
吴表妹点一点头,有点儿没头没脑说:“毕竟许夫子人很好。”
见她表情认真,谢清豫笑问:“怎么这么说?”
吴表妹莞尔一笑:“因为他对表姐很好啊。”
谢清豫从中听出几分别的意味,不由得眨眨眼,这是……有情况?
是不是有情况,谢清豫是不好直接去问陆云绣。不过这位许夫子是从最开始便在书院里教书的,她见过不少,且她记得也是在书院第一次见到的这个人。
彼时对方手里拎着一个竹篮子,里头装着的是要拿回家做饭的新鲜食材。那会儿陆云绣好似稍微提过他家里有位母亲,说他每天都要下厨给自己母亲准备饭食。
虽得知许夫子的母亲情况似乎不太好,但因为不够熟稔,不好做什么。后来见到陆云绣,谢清豫也问一问许夫子家里的情况,却未得到好消息。
这之后差不多又过去半个月,谢清豫和陆至言回陆府吃饭时,她从陆云绣口中听说许夫子的母亲去了。这个消息来得叫人惊讶,而另一个消息同样突然——
办完母亲的丧事的许夫子,也已经离开了书院。
陆云绣说,他以后不再回来教书。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更番外啦0v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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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孕事
谢清豫原本想着,许夫子离开书院,不知陆云绣会否觉得遗憾与惋惜。
然而,从始至终陆云绣身上都没有表现出这种情绪。这一件事,她好似十分轻松坦然的便接受了,不见她为此消沉。
因为陆云绣没有说得太多,谢清豫也不好追问。心道大约有其他重要原因不方便同旁人细说,既然陆云绣这般镇静,她也姑且将这桩事情放下。
七月将至,陆至言被皇帝陛下调往大理寺做事。因是初初到任不免忙碌,何况他从来不是恃才傲物之人,如这般情况总归非常谦逊,认真勤勉向同僚请教学习。
于是初到大理寺的一段时间,陆至言回府比往常略晚一些。过去都是谢清豫等他回府一起用晚饭,那阵子他常常晚归,大多数时候她只好自己先吃,再吩咐小厨房备点儿宵夜。
不过陆至言有个谢清豫觉得很好的习惯——
他在宴席上不怎么碰酒,真的碰了也异常的克制。
绝不喝酒喝到失态,也绝不会因为喝酒而说出不得体的话、做出不得体的事。
从前不能时时见到,有些事谢清豫不会刻意问,陆至言不会特别提,她没有途径知道。成婚之后,虽然十分稀罕,但她晓得他确实同样会有和三五好友或同僚一起在外面用饭的时候。到底旁人相邀,不可能次次都拒绝。
她日常作息是比较规律的,陆至言大致也了解,是以他次次都会赶在她休息前至少半个时辰回府。多数时候,他身上几乎闻不到酒气,脂粉气是更不可能出现的。因是如此,成婚数月,谢清豫发现他喝得最多的约莫就是他们大婚那一天了。
当时他格外在意自己身上沾染的酒气是不是熏着她了……
谢清豫以为,且不说其他,光是这般好态度,都很难叫人有什么脾气。
到大理寺做事差不多半个月之后,陆至言慢慢回府早一些。
有一日,他早早的回来了,谢清豫和他久违在天将将擦黑的时候一起用上晚饭。
用过饭时辰尚早,两个人喝过一盏茶,陆至言牵着谢清豫的手到花园里去散步消食。八月近在眼前,天气逐渐转凉,白天仍感受得到燥热,夜里却已十分凉快。夜风拂面,残月高挂,一池荷花尚有几分生机,一朵朵的碧绿莲蓬擎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