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邯的手气得发抖,受伤却没有伤口,桌案之前被酒杯砸出了裂痕,所以不是被他的手掌击裂,而是被震裂开的。
祁衡松了口气。
“衡儿,”祁邯看着他,语重心长的说;“如果说这个计划给西凉带来了好处,它没为朕雪耻,也没为西凉争来一寸土地,唯一的好处就是让你断了对她的念想。”
祁衡的嘴角浮出一丝苦笑,颓然道;“是。”
“朕知道你心里一直怨朕,但等你坐上朕的位置,你就明白了,权力和利益大过一切,到时你会感谢朕。”祁邯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语重心长的说。
“我理解您。”祁衡的声音里带着苦涩。“父王,如果没有别的事,儿臣就告退了。”
祁邯点点头。祁衡后退几步,转身走了出去。
猎猎风声在甬道中徘徊,如叹,如诉。
你是父,我是子,我永远不会恨你什么,可我也不会感谢你。
翌日,容御率大军抵达凉州,祁氏父子携文武百官出城相迎。
容御和初晴在城中驿馆暂住,当晚西凉国主于行宫设下庆功宴。初晴想和容御一起去,容御开始考虑到赴宴的都是男子,她并不适合这种只有男子的场合,但耐不住初晴的软磨硬泡,便答应了。
宴席上,西凉国主和太子以及文武大臣都在。初晴坐在容御身边,坦然接受者别人投来的异样的目光。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只要容御不讨厌就好。
祁衡看着初晴,眼中似乎有千言万语,在大庭广众之下却什么都不能说。西凉国主看着初晴,露出长者的和蔼,朗声道;“当初都是下人照顾不周,害得郡主饱受颠沛流离之苦,好在有惊无险,见郡主安然无恙,朕就放心了。”语气不到一丝歉意,更像是君王对臣子高高在上的关怀。
初晴礼貌的笑了笑,“有劳国主记挂,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郡主巾帼不让须眉,真乃女中豪杰。”一名武将赞道。他的话不知说出了多少大臣的心声。开始只觉得秦王身边的这个小丫头太不成体统,不过见初晴言行得体,就开始对她另眼相看了。其实细想,这次远征突厥,秦王和幕氏可是一致对外的,此女身为人质被带到突厥,若没有几分胆识和睿智,又岂能平安归来?此等不让须眉的女子,难怪秦王对她另眼相看。
这场宴会只是走个过场,西凉君臣对容御夸赞一番,便没什么话题可谈了,酒过三巡又欣赏一阵歌舞,不到亥时,宴会就结束了。
回到驿馆里,初晴没想到会看到萧逸之从她的房间里走出来。初晴和卫翎住在一个房间里,初晴在内室,卫翎在外室。萧逸之也看到了初晴,走过去对她礼貌地笑了笑,“出云郡主。”
“萧将军,阿妧在里面吗?”初晴想起自己从宴会开始就没看到萧逸之,而卫翎也没随她入宫,难道萧逸之就是来找卫翎的?
不过萧逸之找卫翎做什么,该不会喜欢上她了吧?初晴扯了扯嘴角,瞥了一眼关着的房门,对萧逸之眨了眨眼睛。
“阿妧姑娘当然在里面,不然在下也不能进去。”萧逸之笑着说。
“你是来看她的?”
萧逸之答道;“是。”
“哦,”初晴点点头,“萧将军是不是听说我们回来了才要离开的?”
“这只是部分原因。”萧逸之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阿妧不想见我。”
初晴有些惊讶,难道他是单相思,卫翎不喜欢他?
他折回目光,对初晴礼貌地说;“郡主,在下告辞了。”
初晴目送他的背影远去,然后推门走入房中。只见卫翎正坐在榻上发呆,对有人走进来毫无察觉,初晴走到她的眼前,她才缓过神来。
“我在门口看到了萧逸之,他是来找你的。”
“嗯。”卫翎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
初晴坐在她身边,认真的说;“我看得出来,他喜欢你。”而你也喜欢他吧?不然为什么发呆?
她只说出了前半句话,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卫翎淡淡插入;“他是喜欢我,他也喜欢过很多女子。”
“喜欢很多女子?”初晴瞠目,脱口道;“你是说他是个滥情的登徒子?”
卫翎摇摇头;“也不能说登徒子,他对每个他经历过的女子都是十分坦白的,从开始就告诉人家他处处留情。”
初晴握着拳头,义愤填膺的说;“那他还好意思找你,他以为全天下女人都能接受他处处留情啊!”
卫翎叹了口气,“他说我是他见到的最特别的女子,他会为了我变得专一,让我给他一个机会。”
“但如果他还会遇到他以为比你更特别更能吸引他的女人……”初晴没继续说下去,拍拍卫翎的肩,“你拒绝的对。”
卫翎低声说;“我开始并没拒绝他,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我只是拒绝和他在一起。”
“该发生的”是什么意思……
初晴瞬间明白过来,精致的一张小脸涨的通红,有些激动地说;“阿妧,他是不是骗了你?后来你发现他用情不专,就要和他断绝关系,他却对你死缠烂打……”
卫翎却摇了摇头,“不是这样,你被劫持后我又在上京留了一段时间,开始我就知道他是什么人。这种感觉你永远都不会明白,”她合了合眼睛,轻描淡写地说;“如果和一个讨厌的人发生过,就像找一个不讨厌的人,这样心理多少能平衡一点,我只是不讨厌萧逸之而已。”
“原来,你只是……不讨厌他啊。”初晴听了卫翎的解释,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讶。
“这种心情,你不会理解的。”卫翎对她摆摆手,眼角露出一丝倦意。
初晴看着她泛红的双眼,“阿妧,你哭了……”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因为她知道,卫翎什么都明白,便只道:“想喝酒吗?”希望大醉一场,痛哭一场之后,她就能看开,不再想这个人了。
“不用了,我的问题不管喝多少酒都解决不了。”卫翎淡淡道,两行泪水不堪负荷的从眼中落下,她抱住初晴,头靠在她的肩上,喃喃地说;“初晴,你不明白,自从卫氏满门获罪,我的人生就已经毁了。”
初晴又是一征,原来她并不是为萧逸之难过,而是,对人生太悲观了。
“别这也想,你还这么年轻,人生还很长。”她这样开导她道。其实她知道,卫翎是一个有主见的人,她现在无法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不管旁人如何劝解都是没用的。不过时间是治愈伤痛的良药,她自己会慢慢看开的。
卫翎在初晴身上靠了一会,放开她,伸手擦去脸上的泪水,对初晴笑了笑,“现在心里好受多了,你不用在这陪我,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呢。”
“你也早点休息。”初晴拍拍她的肩,走进自己的卧室。
洗漱完毕,初晴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容御和卫翎的身影不断从脑海中交错闪过。
御哥哥什么时候能对她有一点点表示啊?
卫翎真的不是为萧逸之难过,而是她对人生太悲观了,虽然她相信卫翎迟早会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但愿她能早点看开。
……
她披衣下床,穿好靴子,蹑手蹑脚的走了房间。
“你怎么出来了?”卫翎打着哈气问。她也已经上床睡下了,只是她的神经太敏锐,听到一点动静就会醒。
初晴抱歉的笑笑,“你继续睡,我想去看看御哥哥。”
卫翎坐了起来,“什么事啊,这么晚还去找他。”
初晴红着脸,小声分辨道;“没事就不能去啊,你睡吧,不用跟着我。”
“反正我都醒了,就陪你去一趟吧。”卫翎说着,披衣下床。
卫翎提着灯盏照明,两个人来到容御的屋子前。屋里还亮着灯,初晴得意的说,“御哥哥也没休息,看来我这一趟还是来对了。”
门外的侍卫看到两个人十分惊讶,却也没多问,其中一个侍卫进去通报,片刻后返回,对初晴说;“郡主,王爷正忙着呢,您还是明天再来吧。”
御哥哥在忙什么?初晴十分好奇,该不会是忙那个事吧……
她的心里有有些不是滋味,冷风徐徐吹在脸上,她摇摇头,甩掉这些没根据的猜想。她还没见过御哥哥身边有过别的女子,怎么可能正在做那种事?
可如果不是和别的女子在一起,为什么不让她进去?
初晴这样想着,人已经不顾侍卫的阻拦,大步走了进去。
卧室里空无一人。卧室内侧有一扇门,初晴猜想里面是更衣室,御哥哥正在里面更衣?
门口的侍卫不敢强行阻拦,只要跟进来,硬着头皮说;“郡主,您先在这等着,待卑职再去通报。”
“王爷到底在忙什么啊?”初晴好奇道。
侍卫垂首,答道;“回郡主,王爷在沐浴。”
初晴的脸刷的红到耳根。
卫翎轻咳一声,扯了扯她的袖子,“郡主,我们还是走吧。”
初晴犹豫一下,红着脸对卫翎小声说;“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说完低着头走到门前,开门走了进去。
卫翎和侍卫面面相觑。卫翎朝更衣室的方向望去,门已经被重新关上了,她嘴角无力的抽搐……初晴,你开心就好。
第39章 情深
更衣室里有两个仆人, 榻上放着整齐的衣衫。那两名仆人看到初晴进来, 都惊讶的张大嘴, 颤颤巍巍跪下, 初晴忙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仆人没发出任何声音,她就这样在容御毫无察觉下, 悄悄潜入浴室,
浴室里,流水声潺潺不止, 光影迷蒙似雾。水晶帘折射出的迷离的光,她什么都看不出清楚,心里却还像是有一万只小鹿乱蹦,紧张的不行。
“什么人?”里面传来男子如寒玉落地般冰冷的声音, 隐隐带着一丝沙哑,却是极致的磁性。
“御哥哥,是我。”初晴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手请扶着心口,迈开打颤的双腿,快步走过去,撩起帘子。
她看到了什么?
方形的水池的四角都有一只张着嘴的麒麟,汨汨水流从麒麟口中吐出。男子胸膛一下的身体都是都浸泡在水里, 背后还有一个玉枕。他亦看和她, 墨色的长发沿着脖颈如瀑布般泄下。几缕鬓发沿着一侧额角垂到耳际,剑眉飞入鬓中,形成极致的魅惑。那双黑沉的眸子, 迎着水晶的流光,似乎带着一丝怒意,又不改温暖的底色。
他赤\裸的胸膛沐浴在火光下,完美的线条,每一道都是鬼斧神工。虽然在她看来,他的身体再好看,都不及他的脸好看,她平时依偎过无数次谢胸膛,在褪尽衣衫后,竟更加令她向往。
她一动不动的站在瞬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嘴微微张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一刻,她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甚至,已经忘记了呼吸。
时间仿佛静止,容御如刀削般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这丫头是越来越大胆了,有一瞬间,他的愤怒就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她吞噬。而她的眼中有痴迷,有慌乱。他稳住心神,长出一口气,罢了,他何尝看不出她的心思?只要……她开心就好。
容御眼中的怒火逐渐沉寂下去,淡淡道;“你先去外面等我。”
“哦。”初晴勉强应了一声,嗓子里竟是火辣辣的热。
她还想再多看几眼,却怕他真的生气,只好听话的离开了。不过她并没有外面的卧室,只是呆在更衣房里,并让那两个仆人退出去了。
片刻后,容御从浴室中走出,他没束发,身上只披着一件宽袍,看着坐在软榻上的初晴,叹了口气。“你……”一时间他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小时候虽然粘人,但也知道分寸,只是越大越不知分寸。然而这还是他的问题,因为他从没告诉过她何为分寸。
“御哥哥,你真的生气了吗?”初晴用尽全身力气鼓足勇气与他对视,按下内心的慌乱无措,撑起无害的微笑,“你别生气啦,要不下次我沐浴的时候你也在旁边看,我们就算扯平了,好不好?”
容御被她的话气笑了,走到她的身边,“别的大家闺秀都像你这样么?”
初晴看着他,“你管别人做什么,你是不是有心仪的女子了,所以想通过我了解她的性情?”
容御本想逗逗她,不过看她急得满脸通红,心想还是别开这种玩笑了,她虽然活泼,内心到底还是敏感的。
“我只是随口问问。”他想了想,又补充;“女孩家这样不好。”
“我只看过你一个人啊,别人怎么看我,我才不在乎。”她垂下眸子,拉住他的手,声音低了下去;“只要你不讨厌就好。”
容御在初晴身边坐下,“初晴,你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总不会是想看他洗澡,她来之前又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初晴嘟了嘟嘴,小声说;“我睡不着,想看看你在睡没睡。”
“既然没事,就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容御说着轻轻拿开她的手。
而被他放开的柔若无骨的小手抚上他的身体,隔着一层锦袍触摸着他的身体,慢慢向上移动……纤纤玉指从领口探入,触到他赤/裸的胸膛。“御哥哥,我……我想看看你的伤好没好……”
“初晴!”容御围住她的手,止住她的动作。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少女双颊绯红,水亮的眸子里仿佛蕴着千言万语,亦在吞噬着他的理智,柔软的指尖划过他的肌肤,撩动着他藏在体内深处的欲望。
“这样……不好。”他拿开她的手。
“可我只想对你这样啊,”她看着他的眼睛,终于下定决心,不管是什么结果,她都要将心里的话告诉他,“御哥哥,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难道你只是把我当成妹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