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没等她承认，林怀远又快速恢复了平常那副滴水不漏的样子，尽管见识过他调整控制情绪的速度，沈悠还是不禁感叹，这得经过多少次严苛的练习，才能做到情绪转换的这么自如，连微表情都控制得如此恰到好处。
这就是个变.态，沈悠总结。
变.态又开口了，嘴角噙着一丝带点坏的笑：“能看到我纹身，你那天脱我衣服了？”
沈悠震惊了：“你不要脸！”想了想，又雄赳赳气昂昂正气凛然地指责他：“你干嘛？想碰瓷？你那天把我脖子啃成那样我都没碰瓷，你倒先赖上我了！”
这番话说得是义正言辞、气势如虹，可说话的人缩在人怀里，被人抱着、揽着，实在比张牙舞爪的小奶猫强不了多少。
林怀远笑着捏着一只猫爪子，放到嘴边亲了亲：“你赖我也行。”
第33章
可怜沈悠初出江湖, 不幸遇到武林高手, 三个回合不到, 就被撩得三魂失了七魄，无力回天。
再这么下去，非得把自己都给卖了, 沈悠不敢轻敌, 连滚带爬地要从林怀远的腿上下去，却被他一只胳膊拦住, 半点动弹不得。
两人你来我往, 黏糊得树上的鸟儿都没眼看, 扑楞着翅膀飞走了。
鸟刚飞走, 沈悠的手机就响了，是微信的提示音, 她从外套口袋拿出手机, 趁机从林怀远腿上溜了下去。
是附一的李医生，说她那边临时有急诊，没法见面了。
沈悠这才想起自己今天早上的任务，又看了看内部通讯软件，林悦果然没回复她出外勤的申请, 也不知道是不是打算拿这件小事小题大做。
不管她怎么打算的, 现在回公司肯定不行, 全公司上下都标准统一地穿着工作服，就她一个人穿成这样，不知道的还得以为她对新任总经理有什么意见呢。
谁能想到罪魁祸首就在她旁边。
沈悠看着旁边一脸人畜无害的某人就来气, 毫不犹豫地把所有的锅都甩给了他。
林先生脾气是真的好，天降黑锅也没生气，还边安抚她边打了两个电话，然后把她拉起来：“附一的郑老师有时间，我带你过去。”
沈悠讶然：“郑老师？附一心内科科室主任？”
海大附一身为全国排名前二十的三甲医院，心内科又是重点科室，别提有多高贵冷艳，据说当初万安为跟附一心内科合作也颇费了一番周折。
之前曾经听孙工八卦过，这位郑主任也是海大的教授，平时最不喜欢别人叫他主任，喜欢让人叫他郑老师，郑老师年纪大，脾气更大，火爆性子跟林悦犯冲，两人不太对付。
以至于现在公司想请郑老师过去做点前沿性培训，都得副总亲自过去请，公司老员工私下里都戏称他为“郑爆爆”。
这位“郑爆爆”同志沈悠只闻其名还没见过真人，当然，她就是想见也见不着，毕竟现在跟她对接的李医生其实都还不是主治医生，只是一名医生助理。
没有林怀远，“郑爆爆”那种段位的哪可能见她。
想到郑老师，沈悠心里有点打鼓——她本来是过来见李医生的，放在车上的关于心血管支架改进方案还可以拿出手，现在郑老师面前，她有点怕丢人现眼。
而且她也能想到，林怀远这样做肯定也有让她把郑老师变成自己人脉的意思，以后做事或有问题都方便，别人都给她机会了，要是抓不住她觉得说不过去。
林怀远看出来她紧张，捏了捏她手指尖，笑道：“别紧张，有我呢。”
在绝大多数时间里，林怀远都是一副镇定的无懈可击，温和的滴水不漏的状态，看起来就很可靠，让他身边的人也跟着觉得安心平静，甚至不自觉地想要依赖他。
沈悠看着这样的林先生，安下心来。
从湖边到停车场的路上，林怀远一直牵着她，慢慢往前走。
沈悠人生中第一次跟别人十指相扣，最初的害羞和过电般的酥麻过后，竟然没有觉得别扭或者是不习惯，就好像他们原本就应该这样，彼此携手并肩而行，旁边这个高大挺拔的男人一直在她的身边。
尽管前方太阳光线已经有些刺眼，初冬的上午还是冷的，哈出一口气都是白雾，可牵着的两只手却丝毫不觉得冷，触目可及的枯枝败草都生机盎然。
沈悠这个标准工科生一向诗情画意不足，能记住的诗句寥寥无几，此时却也忍不住诗兴大发，脑子里反复重播着一句不知从哪听来的诗句，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幸得识卿桃花面，自此阡陌也暖春。
她忍不住偷偷看了林怀远一眼，也不知道这人脑子里是不是这样想的。
情长路短，两人走得再慢停车场也到了。
两人都不想松手，可牵手傻站在路边实在太惹人注目了，沈悠只得把手往外抽，抽一下，纹丝不动；抽两下，还是纹丝不动，抽三下······
“林先生？”沈悠疑惑发声。
林怀远这才如梦初醒般地低头看两人交握的手，直到沈悠再次往外抽，他才略显窘迫地松开了，等沈悠再次抬眼看去时，他已经匆忙转身打开了车门，在她的视线范围内耳根红了。
沈悠噗的一声——林先生大概不觉得“自此阡陌也暖春”，而是觉得“自此阡陌皆盛夏。”
去医院的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任由暧昧得恰到好处的舒适在狭小的空间蔓延。
快到医院时，沈悠拿出手机看了眼林悦有没有回复——还是没有，她只好又去看部门群。
平时不怎么活跃的部门群此时活跃异常，消息一条条地往上蹦，沈悠先是往上滑了一段，恰好看到孙工的一条信息【林总高层会议都没开哦，火急火燎地就冲出去了，这是怎么了啦？】
张工：【可不是家里出什么急事了吧？】
王工：【看林总那架势，像是总部着火了】
赵工：【······】
沈悠继续往下翻，边看边偷笑，小窃喜小幸福，美得冒泡，有尾巴的话都能摇起来。
猜测五花八门，没一个沾边的，后面部门终于不猜这件事了，开始转而讨论起人资部突然发的一个紧急通知。
沈悠看到通知的瞬间就愣住了，看了好几遍。
【关于上班着装问题的通知】
这标题没什么问题，关键是内容，什么叫本着既严肃又活泼的上班理念，从今天起不再统一着装。
什么鬼？
明明上周五才发的通知，以后上班日都要统一穿工作服，这还是为了讨好她旁边开车的这位特意做出的规定。
这新官上任还不到一天，就不受重视了？
沈悠继续往下翻看部门五花八门的讨论，翻着翻着，她的手顿住了，又往上翻看了眼人资部发通知的时间——恰好是林怀远给郑老师打电话之后的五分钟。
刚才他给郑老师打电话之前，还给别人打了个电话，沈悠为避嫌，特意往旁边走了走，没去听电话内容。
这会儿稍一联想，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人资部突然朝令夕改，时间又恰好是那个时间，除了林怀远还会有谁？
沈悠心底一时又暖又柔软——为所欲为的感觉可真好啊。
直到了医院停车场，沈悠还在嗤嗤傻笑，傻到令人不忍直视，林怀远把车停好后，忍不住看向了她。
刚才在路上他就一直在用余光时不时地看沈悠，以他戴了十八层超厚超豪华情人滤镜的眼光来看，沈小悠美若天仙的脸上一直带着甜美又迷人的微笑，好像自带柔光效果的一副动态画，看得他心旗摇荡，没把车开到绿化带里去，纯粹是因为他自制力强大。
林先生再次克制地看了眼傻笑中的沈悠，隐忍地解开安全带，深呼吸几口气告诉自己还不是时候，这才把心中沸反盈天的欲.望压制了下去。
很自制、很强大了。
等沈悠下车后停止了傻笑，林怀远才松了口气，尽量不动声色地问道：“一会儿见郑主任，你想要我怎么介绍？”
见沈悠疑惑地看向他，林怀远紧了紧手指，喉咙也发紧，眼睛紧紧盯着她：“我老······女朋友或者员工？”
“女朋友”三个亲密的字眼从林怀远口里说出来，飘进沈悠耳朵里自带了电火花效果，一路刺啦着蹿到心尖，又羞人又甜蜜。
还很神奇。
女朋友，一个新身份，也让她和林怀远的关系发生了质的变化，从此把其他人都排除在外——女朋友指且特指她一个。
真美妙。
而问她问题的这个人，是她男朋友。
沈悠当然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眼前这个又帅又厉害的男人是她男朋友，她男朋友温柔又体贴，静可弹琴动能猫跳，文能管公司武可打流氓，既能给她讲故事又会跟她一起撸猫——完美都不能比这更美。
但理智上，沈悠又不想在公事上公私不分，更何况她在这上面吃过亏，会想更谨慎一些。
林怀远还在紧盯着她，虽然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但沈悠还是能看出他的紧张和在意。
她清了清嗓子，主动拉住林先生的手，却没好意思抬头看他，张了张嘴，最终才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抬起头来：“男朋友，跟郑老师介绍我是你员工行吗？”
林怀远明显愣了一下，像是听错了或者是再一次确认般地看着沈悠。
沈悠后知后觉地害羞起来，这才想起来世界上还有矜持这回事，赶紧要松开手以示腼腆，但还没等她放开林先生的手，余光就看到他眼圈好像红了，一点点，不等她再次确认是不是看错了，拉着她的那只大手一个用力把她揽进了怀里。
“你哭了？”沈悠不确定地问把脸埋在她脖颈处的某人，隔着厚围巾，她感觉不出来。
“别胡说。”闷声闷气，声音好像有点哑。
沈悠从善如流：“好。”
半晌无声。
——叫声老公听听，夫君也行。
——我怕我叫了，你哭出来。
——别胡说。
——好。
——你还要抱多久？旁边人都在看我们了。
——再抱一会儿。
——好。
第34章
林怀远和沈悠见到郑老师之前, 他刚把手下的医生臭骂了一顿, 这会儿正捧着个保温杯喝枸杞菊花茶降火。
“郑爆爆”人如其名, 人清瘦脸颊紧绷，因为长期皱眉，眉头之间皮肉丰厚, 皱纹深刻, 宛如丘陵地带的一道深沟峡谷，蚊子落在上面都能夹到腿。
见林怀远进来, 他脸色才稍好, 站起来拍拍林怀远的肩膀, 露出了一点对晚辈的那种和蔼：“我可是有一大阵子没见过你了, 倒是小章那不靠谱的三不五时地过来晃荡一圈。”
林怀远脸上带着恰如其分的谦逊：“最近才调职过来的，今天路过这边, 想着过来看看您。”
三言两语, 沈悠看出来了，郑老师和林怀远肯定不止工作上的联系，是有私交的。
双方寒暄了几句，林怀远介绍沈悠，之后沈悠打招呼：“郑老师您好, 我是沈悠, 万安微创研发部的。”
听到她是研发部的, 郑老师先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林怀远，然后又看向她。
沈悠长得白，脸上胶原蛋白又饱满, 笑眼和微笑唇不笑自带三分笑，一团青春可人，活泼又不张扬，很讨长辈喜欢的长相。
郑老师打量了眼沈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哼了一声：“林悦人不行，做经理不合适，你把她换了就对了，这个不就好多了。”
郑老师显然是误会了，以为沈悠是新任的研发部经理，林怀远只得解释了一番，听到最后郑老师又重重哼了一声：“是你堂妹也不能一直这么护着，能护到什么时候？”
林怀远知道他的脾气，也知道他跟林悦不对付，但家事公司的事都轮不到一个外人插嘴，于是不动声色地给了他一颗软钉子：“任命的事也不由我一个人决定，公司有公司的考量。”
郑老师哪能看不出林怀远护犊子的态度，嫌他不知好歹，却又没理由发作，只能憋着点火气不说话了，捧着保温杯喝菊花枸杞茶降火。
幸好林怀远也早有准备，打一棒给块糖，说起了最近从拍卖会上拍来的一方古砚，还邀请他有时间过去一起品鉴。
郑老师痴爱书法，一听砚的事果然有兴趣，也明白林怀远说是一起品鉴，其实就是要把砚送他的意思，只是在医院不好直说而已。
晚辈这么上道他也不好再绷着，心情大好的郑老师零零碎碎地问起万安近况，之后，又被林怀远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到了今天的来意上。
沈悠趁机拿出之前准备好的心血管支架改进方案，放到了郑老师面前，当然也没指望着他翻看，而是主动开始语速适中、思路清晰地阐述自己关于提高寿命和生物相容性的想法。
林怀远这时有意不再说话，把主场给了沈悠，由着她自有发挥，只在她卡壳或被为难时圆两句，好在面对郑老师这样的人，她也丝毫没怯场。
沈悠声音甜润，思路清晰又不会咄咄逼人，在应对郑老师的问题时，态度是请教的但又不显得很无措，一番谈话下来，沈悠收获不少，郑老师也算满意。
“以后有问题你可以过来找我”郑老师对沈悠的感官是真的不错：“你们部门外培的事也由你来联系吧，林悦和张瑞我不喜欢，年纪大了受不了年轻人那张狂劲。”
最张狂的就是您吧？沈悠心累。
不过听郑老师的意思，是希望以后跟附一项目合作的事由她来对接，外培的事也是，这对她来说当然是好事，不仅能学到东西还能积累人脉，甚至有助于升职，但本来由林悦和张瑞负责的事突然由她揽过来，是不是不合适？
公司上的事，沈悠不能私自做决定，只能询问地看向林怀远。
林怀远什么都没说，笑笑冲她点头，这是同意了。
林怀远都同意了，就是天塌下来也有他撑着，沈悠不再犹豫，把事情大包大揽了过来。
从郑老师办公室出来到停车场再坐到车里，沈悠才像抽干了全身力气一样瘫坐在位置上，刚才跟郑老师你来我往地讨论问题，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生怕哪点说错了或者不合适，被他咬住不放，手心都快出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