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霁雯全想着不愿过度去影响他的生活了。倒是真没想到外人的眼光如何。
“……”
她沉默了一阵子,顺着他的话深入地想了想,不得不赞同之余,又忽而有些惭愧。
果然啊。
就说他这么好使的脑袋,哪里会真的犯浑。
说到底。还是有原因的。
她自个儿也真是的……
他都说是自己脑子犯浑了,显是不愿讲出真正的原因来,她却还在这儿打破砂锅问到底——这下问题一下子全摊在自个儿身上了,不瞎问了吧?
这自己搬起来的石头砸在脚上可真疼……
冯霁雯有些想要扶额。
“我承认,此事是我考虑的不周全。”她思忖了片刻,又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可你方才所说,又不是什么值得忌讳的话,你当时大可当面指出来,咱们再就事论事,重新商议便是了。当时犯得着如此吗?”
这种忽然从对方的不是。变成了自己不够聪明的状态,还真是让人尴尬的无从适应啊……
好在和珅很懂得给她台阶下,闻言当即拿一副悔过的口气说道:“夫人说的极是。所以我方才才说,当时是我脑子犯浑了。”
冯霁雯遂也‘见好就收’,末了不忘总结道:“总而言之,这件事情坏就坏在了未有及时进行沟通上头。爷日后有什么话大可直说,这样省时省力,也省得误会。”
若不然,她也不至于生这么一场气了。
和珅听她这边认认真真地做了结论,面上笑着点头道:“夫人说的是。我日后必当谨记于心”,内心却在松了一口气之余,略有一些愧疚。
松气是因为总算是把媳妇儿给糊弄过去了。
愧疚则是因为此事本全是他的过错,却倒过来让她也跟着自行反省了一遍。
人无完人。她所想虽不算周全,但却并非是出于自私自利,而皆是在为他考虑。
而且她也只是提出来与他商量而已,并未真正贸然做出什么举措来。
可他若不这么忽悠着,她那副执意问到底儿的执拗劲,又实在是令他难以脱身……
且自己暂记一过。日后想着办法弥补回去吧。
和珅在心底笑叹了一口气。
“爷如今尚且年轻着,子嗣倒确实不急。”认真反省过的冯霁雯,不忘趁此时机再次将话讲明道:“可普通的通房丫头,爷若想要一个的话,倒是无可厚非的——我说这话无非是不愿爷碍于情面而委屈了自己,爷若有什么想法,不必过于避讳,大可随时同我讲,我必会让秦嫫帮着安排的。”
此事是问题的根源,必须得说清楚了,这样自己方能安心。
而又冷不丁地听她提起通房丫头这四个字的和珅,心情无奈而复杂地沉默了片刻之后,唯有道了句:“不委屈。暂时也没什么想法……劳夫人费心了。”
冯霁雯听到这里,轻咳了一声笑着点点头,也未再多说。
他都说‘不委屈’了,她也不带硬说他委屈的。
不管他做什么决定,总之她已将话给说明白了。
让他知道,他若想找通房丫头,她不会有任何意见和阻拦——故而说到底,她图的也就是一个心安而已。
和珅至此如何还能不知她的想法,却也只是淡淡一笑,就此揭去了这个话题。
听他未再说话,冯霁雯下意识地微微仰起了脸朝他看去。
猝不及防之下,却见他恰好正半垂着眼眸望着自己。
他一双眼睛此时如同上好的黑曜石般微微闪烁着光芒,似笑非笑,眼底一片柔色。
对上冯霁雯投过来的视线,和珅眸中笑意顿时愈深,甚至于扬起了嘴角来。
或因气氛使然,冯霁雯亦也跟着讪讪一笑。
她笑得是此番分明是一件小之又小的事情,却被他绕了这么一大圈儿,她还为此生了整整一天一夜的闷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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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 断腿
结果到头来,却还是以她思虑不周作为了问题的收场。
这叫什么事儿啊。
往前……也没觉得自己这么蠢啊?
且怎么还觉得这回蠢的莫名其妙的……
总觉得整件事情哪里不对。
冯霁雯在心底一阵暗忖,却也没能想出究竟是哪里不对,最后干脆作罢。
全当是……吃一堑长一智吧。
以后想问题,再尽量想的全面一些。
她十分乐观地自我劝服了,半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实则上是被某人三言两语给忽悠的带歪了楼……
和珅一眼将她的心思看破,忍俊不禁之际为防露出破绽,微微转开了视线去,眸中一派浑浑笑意。
窗外天色已暗,归巢的鸟儿叫了几声,清脆悦耳。
和珅到底没去前院用饭,而是厚着脸皮不顾冯霁雯的反对与嫌弃,强行让丫鬟加了一碗饭一副筷,同冯霁雯瓜分了几碟可怜的小菜。
望着他吃的不亦乐乎,冯霁雯嘴角一阵抽搐。
什么人啊这是……
前院饭厅里的和琳望着面前一大桌子丰盛的菜式,不禁热泪盈眶。
听大哥让刘全儿来传话,说这一桌子菜都是兄嫂特意吩咐厨房给他一个人单独准备的,要让他好好进补进补。
他知道,大哥大嫂还是担心他会因为凤西茶楼之事而留下阴影,这才变着法儿地想让他高兴起来。
大哥大嫂待他这么好,他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消沉下去呢?
一旁的刘全眼瞧着这幅情形,脸色复杂地别开了视线去。
哎,他单纯而又可怜的二爷哟……
……
同一刻,汪家却是一番与和宅截然不同的气氛。
数日未敢归家的汪黎隽今日被汪士英派人给逮了回来。
暴怒中的汪士英直接将人绑去祠堂,命家丁动用了家法杖责汪黎隽。
汪太太孙氏闻听消息急忙赶来阻止。
而当两个年幼的庶子和府里的姑娘们结伴而来时,瞧见的却是父亲掌掴母亲的场面。
孙氏护儿心切,真正惹怒了正在气头儿的汪士英。
“若非你平日里对他如此骄纵,他又怎敢一次次肆无忌惮的惹是生非!”汪士英眼珠子似都是红的。看起来气到了极点,他指着身形颤抖的孙氏说道:“之前还且罢了,这回他连累的我被人弹劾,原本该到手的肥缺生生飞了不说。还被罚了整整五年俸禄!我他娘的还要在钦天监那个鬼地方白白做五年苦工!从此只怕都没有再升官的可能!若非有金大人从中回护,你此时只怕要去地牢里见我了!”
孙氏还从未见过他如此疯狂的模样,又因方才被打了一巴掌的缘故,后怕的厉害,此时除了颤抖竟连话也说不出了。
汪黎珠连忙跑过来一把扶住了母亲。看向被两名家丁强按在条凳上杖责,不住痛呼着的汪黎隽,本想要开口求情,但见父亲狰狞的面色,登时再不敢言语半字,只能满心畏惧地听着汪黎隽凄惨的求饶声不断响起。
汪黎芸皱皱眉,未再多留,带着丫鬟独自转身离去了。
真是讽刺。
这就是她的血亲们。
这样的汪家,注定也只能继续没落下去了。
“今日是三月多少了?”她一边走,一边向身侧的丫鬟问道。
“三月廿九了。三姑娘。”
三月廿九了。
就要进四月了。
杏花就要开了,再有不久,春闱的杏榜也该放出来了吧。
她往前走,望着四周渐深的夜色,不觉间握紧了手中的绢帕。
不管能否有缘走到一起,她都愿他能如愿。
他那样从才华学识到人品性情都极佳之人,实在不该被埋没。
……
汪家祠堂里闹腾至大半夜才算消停下来。
汪黎隽被生生打的昏厥了过去,汪士英才勉强让家丁停下手。
两个家丁累了一脑门儿的汗,背也湿了,看起来是没留情。
孙氏望着躺在条凳上下半身血肉模糊的儿子。不堪重击加之哭喊过度,一时间也跟着陷入了昏迷。
可这还不算完。
有她昏的还在后头——
次日大夫宣告,汪黎隽的右腿伤势极严重,十有八九是无法痊愈了。
换而言之。他虽不至于瘫痪,日后确也至少得是个跛子了。
这个消息让孙氏险些窒息。
这可是她唯一的儿子!
她再顾不得什么畏惧,哭骂着找到了汪士英,要他赔儿子的腿。
汪士英不耐烦地将其一把重重挥开,“噌”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冷冷道了句:“我断他一条腿都是轻的。他断的可是整个汪家的后路!我此番没要了他的命来向祖宗谢罪,已是我心慈手软了!”
他真愿从未生过这个逆子!
当真造孽!
还有这个遇事只知道拖后腿的女人……一定是他当年娶妻的方式不对!
此际,汪黎隽所在的逸风院中,下人们个个噤若寒蝉。
內间之中,静姨娘屏退了两名伺候着的丫鬟,正捧着药碗亲自上前为汪黎隽喂药。
“滚开!”
汪黎隽一挥手扫了过去,药碗被打翻,乌黑的药汁洒了静姨娘满身。
药碗在她脚下碎成数瓣,她吓得惊呼一声连连后退,险些撞到茶几上。
静姨娘余惊未了地用右手护住隆起的腹部。
“你疯了吗……?”她忍不住出声质问。
“你还有脸来见我?”靠坐在床头的汪黎隽侧身狠狠地盯着她,怒道:“倘若不是你跟爹透露了我的藏身之处,他怎么可能这么快找得到我?又怎么可能在气头上让人活活废了我一条腿……都怪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害了我!”
静姨娘闻言不可置信地看着汪黎隽。
这还是她认识的哪个人吗?
虽然自她怀有身孕以来他便待自己远不及从前那般上心了,可像今日这般跟她说话还是头一次。